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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爱情为藉口,贺敬生要找我容璧怡忍受的委屈还算少了?
敬生自知如此轻薄,应该全生儿子。
如今算不算报应了。
我气愤至极。
一把抓起电话来,摇到潘家去。
这阵子潘浩元已在山顶买了幢公寓,作为父子二人来香港时的居停。
电话响了好一阵,才有人接听。是潘浩元。
“光中在不在?”我怒气冲冲。
“我这才回到家里来,看样子,他还未回来。”
“请你肯定,看清楚他是在家还是不在?”我并不放松。
“你请等一等。”
电话在里仍传来潘浩元的声音,问佣人潘光中回家了没有?
然后,潘浩元才对我说:“他还未回家来。有什么急事吗?”
“当然急。”我差不多哭出来了。
“究竟什么事,要不要我马上来?”
挂断了线,才十五分钟的功夫,潘浩元就来到我家。
时已近午夜。
我完全没有想过要避嫌。
一颗心只在那神秘兮兮的电话以及贺智身上。
我把情况告诉了潘浩元。
他明显地比我镇定。
“我们现在就去找一找!”潘浩元建议。
“到那儿去找呢?”
“她不是说就在你家附近?走,事不宜迟。”
潘浩元让我上了他的车。
我们开始在美丽湾与碧瑶湾一带的沿海小山路搜索。
“浩元,要真弄出人命来,怎好算?”
我实在太怕了。
潘浩元一手开车,另一手伸过来握着了我的手。
一阵温热自他的手心传过来,我浑身有微微异样的感觉。“有纸巾吗?”我问。
潘浩元放开我,伸手往旁边取过纸巾盒。
我把它抱在怀来,让两只手再没有腾出空来。
就在不远的转弯角处,停了一部汽车。
我们驶近。
我说:“那不是贺智的车!”
贺智的座驾是部白色的平治跑车。
这部是深色的宝马。
潘浩元说:“让我下车去看看,也许她开另一部车吧!”
潘浩元下了车,弯着身子望向车厢内,然后急急挥手叫我过去。
我跑前去一望。
天!天!
吓得什么似。
“怎么会是她?”
阮端芳。
人已经昏迷似地仰坐在司机位上。
面色完全苍白。
“来,让我们摇电话报警。”潘浩元说。
“不,浩元,事有跷蹊,家丑更不能外传。我们先送大嫂回我家去,成不成?”
潘浩元想了想,再俯身去探了探阮端芳的额,摸了摸她的手。
我在旁轻喊:“聪少奶奶,我是三姨,三姨来了。”
阮端芳微微张着嘴,想竭力说什么,不一下又紧闭着嘴唇。
“看样子没有大碍。”潘浩元说:“你开我的车子回家去,我开她的。”
我点了头。
回家的路上,我管自迷惘。
究竟是什么悲恸不已的事,教阮端芳如此深受刺激,以致于……
我不晓得想下去。
我以为她差不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原来不是吗?
全都是你看我好,我看你好而已。
因为人学晓了如何自舐创伤,自怜悲痛,自救危难。
我让潘浩元把阮端芳的汽车泊到车房去。
潘浩元抱了阮端芳到我睡房。
“我已用汽车电话通知了陈医生来看她,是我的好朋友,这一阵子就到了。”
“浩元,你到大门口守候好不好,免得过别吵醒下人。”
潘浩元下了楼。
我坐在床沿,迷惘地看着阮端芳。
那张白得像张纸的脸,依然写上太多不应有的愁苦的表情。
双唇紧紧抿在一起,像有很多苦衷,死忍着,不要泄露。
双目也合起来,两条浓密的、修剪得甚好的眉毛且皱在一起,完完全全表现出心上那打不开的结似。
我提起了她的手,轻轻的抚慰着,心里说:“醒来吧,醒来吧,再大不了的痛苦事,仍是会过去的。”
敬生不是已经去世近一年了?当初有过生不如死的日子,现今,不也是好好的活了下来。
不再开心不要紧,不再伤心已是大幸。
睡房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潘浩元推门进来,带了位陈医生。
我跟陈医生打招呼,然后站到潘浩元身边去,看着陈医生替阮端芳把脉诊治。陈医生示意潘浩元上前去,帮手搀扶了阮端芳进浴室。
看样子,他们不愿意我跟着进去。
也不过过了一阵子功夫,阮端芳被他们重放到我的床上,已能微微蠕动。
我立即走过去,阮端芳睁开眼,望我,又再闭上了眼。
“聪少奶奶,我是三姨,你在我家,很平安!你放心!”
阮端芳竟能点点头,神智似乎已经清醒了一点点。
陈医生又替她打了一针,嘱咐我们;“让她睡去,睡醒了就没有事了。刚才大概吞多了几粒安眠药,又灌了些酒,药份不多,没有大碍的,放心。”
潘浩元送走了陈医生,再回到房里来。
“就让她睡在你家一晚好鸣?要不要跟贺聪联络一下?”
“贺聪这阵子根本不在香港,且……”
我当然有顾虑。
若是阮端芳愿意家里头的人知道,也不会摇电话给我。
分明是走投无路,投诉无门的样子。我又怎么能未得当事人意愿,就将她送出去了?
我这么一迟疑,潘浩元也明白过来。
正踌躇之际,门铃声竟响了起来。
我吓得张着嘴:“谁?贺家的人?”
“别慌张!你且看看,可能是光中,我出门时留了口讯,请他赶来你家。”
我急忙走下楼去,刚赶得及喝止了女佣开门:“让我开门便成,是找我的。你回屋里去睡,这儿没有你的事。”
女佣望我一眼,低着头走回她的房间去。
我开了大门。
吁一口气,果然是潘光中,还有贺智。
“三姨!”
我示意她别张声,立即把他们带到睡房去。
贺智睁大眼,瞪着床上的阮端芳,久久说不出话来。
潘浩元把儿子叫出露台。
我也细细地把过程告诉贺智。
只有相对无言。
08'梁凤仪'
“我开头时慌乱至极,以为出事的人是你,对不起!”我对贺智说。
“我该说多谢!”贺智紧握我的手说:“现今我知道将来有难,要来敲谁的门。”
“快快别这么说,贺家的孩子无灾无难。”
贺智笑道:“三姨,你一回到贺家来,神情语气,所作所为完全像上个世纪的人,不知老多少!”
我愕然。
潘浩元父子进来。浩元说:“我们先走了,明天再联络。”
光中拍拍贺智的肩膊,问:“你要不要回家去?”
“我还是留在这儿吧!”
送走了潘家父子,仍回到睡房来。
我把被铺放到那张长梳化上,给贺智说:“你来躺一躺,不然,明天怎么有精神上班?”
“你不也一样”我都差点忘了自己已成职业女性,有工可返。
贺智说得对,我一回到贺家来,整个人的行为心态都似改不过来。
二者的冲击不能缓和的话,有一日要害自己伤神的。
“难得跟你谈心。”贺智说,像个乖乖的女儿、也像个多年的老朋友。
“你跟光中打算怎样?”她既如此说,我也就不怕直接问。
“他的妻已知道有我。”
“反应呢?”
“当然吵,吵得利害。一天到晚抱着儿子要生要死。”贺智叹一口气。“怎么我和你这种女人就没有一条大妇命,角色要是到转来演,天下太平得多。”
贺智看牢我,很认真地说:“不是吗?两情相悦,才值得长相厮守。一方既已移情别恋,留他在身边有啥子好处?公司里头的职员有了异心,立即请他另谋高就,免得阻碍进展,何况是配偶。”
“对。连真金白银的做生意,对方要抵赖,要推卸责任,要食言侮约,将追讨他还债的时间用在重新打天下上头,可能得益更多。这两天,我才跟你欣荣叔把个客户的一笔欠帐看成枯帐,在帐簿上撤除算数。早化此打算,还能有扣税的利益,幸运的,将来他良心发现,跑回来清还,皆大欢喜,没坏掉情谊关系,若从此一走了之。江湖上是他抬不起头做人,不是我们没面子见他。”
“真的,三姨,现今跟你一提起生意。你的态度完全现代化。”
“别来取笑我!”
“我是认真的。三姨,正想跟你商量,我把我的投资户口自贺氏挪动到富华去,由你和欣荣叔代我打理。”
“这怎么成?”
“怎么不成?”
还没有待我解释,贺智就说:“三姨,在商言商。现今富华是打开门口做正经生意的。不偷也不抢。至于说,做客户的,不也绝对有权变心?谁个贸易对手最合心水,服务水准至高,就挑他了,有什么叫不可以?”
我轻轻叹一口气,不辨悲喜。
“老实说,我不致于完全偏心于你。贺氏真的今非昔比,爸爸在世时,客似云来,如今交到大哥手上,他的功夫手腕与人缘,全跟爸爸相去千万里。二哥呢,只管自己贴身利益,贺氏业务,他不知有没有放一半心进去。从前贺氏的股票生意占市场比例百分之二十五强,我赌明年,起码下跌至百分之五,你说,成何体统了?”
贺智越说越气愤,瞥了床上的阮端芳一眼:“看,连私事都弄成这个样子,是人不是人?”
“你看,是贺聪他,有另外一头住家?”我惊问。
莫非真的虎父无犬子。
“他才不会。”贺智说。
“我看你大哥也很注情事业的样子,大概不讲什么儿女私情!”
“不讲儿女私情,不等于不花夫酒地。三姨,你行走江湖的日子尚浅,没有听过贺家大少爷的规矩,没有一个女人会爱上多三个月,且跟贺勇最大的分别是,贺勇喜欢借小明星出锋头,乐孜孜的去当名公子。贺聪不肯花这个钱,要平又要靓,名气最好等于零,免张扬。他的宣传预算全用以栽培自己成财经巨擘上头。”
“都不像敬生。”我感慨。
“说得对。爸爸其实不是个用情不专的人,他几时花天酒地过?”
原来贺智什么都知道。
“贺家三个男孩子,只有杰杰最像爸爸,三姨,这是你修来的福份。女人的幸福不能靠表面看,你瞧大嫂,就知道一二。大哥家里头,阮端芳只不过是菲佣领班而已。孩子生下来了,她的责任就已完成,可以告老归田!”
我摇头叹息,不知如何答腔。
“妈对大嫂好,也只不过是从比较的角度看上去而已。她娘家呢,怕问题比贺家要多百倍。”
谁说不是呢!多个香炉多只鬼。
我们贺家,两房妻妾五个孩子,都已乱纷纷。阮云龙妻妾如云,进了门的与未正式承认的一大堆,孩子共十二个,天天似第三次世界大战,烦都烦死。
真难为了阮端芳。
翌晨,贺智回大宅去梳洗之后,我作了个决定。
把群姐叫到小偏厅上,我说:“阿群,通通给现今那班下人补贴三个月的工资,请他们立即走,我要换掉班底。”
群姐喜形于色:“早就应该如此了,都不知道谁是人谁是鬼,连我买那只股票都会知得一清二楚。可是,不致于急到要他们立即散班吧,何必贴补这么多钱!”我没有时间解释,只道:“你且照着办,叫他们立即离去,一个不留。然后,去跟你那班姊妹说一说,看那位有空档,权且过来帮一帮,再另外雇用一批了。”
“这倒不用担心,大少爷不在,你又整天上铺头,这儿的功夫一点都不紧,我自会编排。不过,三姑娘,劳工署也只不过规定贴补一个月的工钱而已,他们又不算是高级职员。”
我没她好气:“事不宜迟了,你等下就明白。叫各人毫无心理准备的就掉了工,没有多个余钱在手总是慌乱的,也替人家着想。”
群姐应命而去。
没办法不这样安排,等下传出去,阮端芳出了事,真可大可小。
惨在喜欢拉是扯非的人根本常常不分敌我,谣言是不讲白不讲,只消半刻钟功地,就街知巷闻,且会歪曲事实,夸大其辞。
要是一传十,十传百,怕不传说阮端芳自杀,那还怎么得了。
姑勿论她是否有此意图,也别管那贺聪是不是狠心狗肺,贺家的名声一定要保住。
我守在阮端芳的床边,直至她微微转醒过来。
我轻喊:“大嫂!”
“哦!三姨,三姨!”她抱紧了我的手,喊着,立即眼泪汪汪。
“你息着,在我家很安全!”
“有没有人知道?”
我摇摇头。“放心!我连下人都通通辞退,这儿只有群姐和我!”
“三姨,多谢你,我以为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