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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支悲伤的歌
在面桶里,在碗柜里
我有一支悲伤的歌
在面桶里,在碗柜里
悲伤的歌在我卧室里
因没人伴我睡觉
〃嘿,小元宵。你的袜子上哪儿去啦?〃麦莉给佩科拉起的名很少重复使用,这些名称都是出自菜谱或菜名,因为她想得最多的就是这些。
〃你好,麦莉小姐。你好,芝娜小姐。你好,波兰小姐。〃
〃你听见了我的问话吗?你的袜子呢?你和院子里的狗一样光着腿。〃
〃我没找到。〃
〃没找到?你们家里一定有喜欢袜子的东西。〃
芝娜咯咯地笑了。凡是丢了东西,麦莉的解释是:〃家里有喜欢此物的东西。〃比如她会说:〃家里有喜欢乳罩的东西。〃
波兰和芝娜正为夜晚外出做准备。波兰总是不停地熨烫衣服,总是不停地哼着歌曲。芝娜坐在厨房浅绿色的椅子上总是不停地卷着头发。而麦莉则从不做准备。
这几个女人很友善,但让她们打开话匣子却不容易。佩科拉总是先和麦莉搭话。一旦来了情绪,就很难让她停下来。
〃麦莉小姐,你怎么会有这么多男朋友?〃
〃男朋友?男朋友?傻丫头,自1927年后我就再没见过一个年轻男人。〃
〃你是没见过。〃芝娜把卷发器伸进装着头油的铁盒里,头油发出嘶嘶的响声。
〃怎们会呢,麦莉小姐?〃佩科拉接着问道。
〃什么怎么回事?我怎么会从1927年以后就没有一个男朋友?因为打那以后就没有了年轻男人。打那以后他们就不见了。男人生下来就是老头了。〃
〃你是说打那以后你就老了。〃芝娜说道。
〃我可没变老,只是胖了。〃
第一部分第10节:非洲打猎
〃一回事。〃
〃你以为你瘦,男人就认为你年轻啦?〃
〃你比大肥毛驴还肥。〃
〃我只知道你的那两条麻秆腿和我的一样老朽。〃
〃不用替我的细腿担心。男人首先拨拉开的就是我的腿。〃
三个女人都笑了。麦莉仰着脖子笑。笑声像是无数条河流拖带着泥沙奔向大海,自由自在地流动时发出的低沉的响声。芝娜神经质地咯咯笑,好像是有无形的一只手操纵着一根无形的绳索把笑声从她体内拽出来。波兰则不出声地笑,她喝醉酒时才会说话。清醒时她总是轻轻地哼着伤感歌曲,她会唱很多这类歌曲。
佩科拉用手指捻着搭在椅背上的头巾。〃我从来没见过其他人有那么多的男朋友,麦莉小姐。他们怎么都那么喜欢你?〃
麦莉打开一瓶啤酒:〃他们还能干什么?他们知道我有钱,长得又漂亮。他们要把脚趾伸进我的鬈发里来拿我的钱。〃
〃你很有钱吗,麦莉小姐?〃
〃小布丁,我是钱妈妈。〃
〃从哪儿得到那么多钱?你又不干活。〃
〃是啊,〃芝娜也说道,〃你从哪儿弄的钱?〃
〃胡佛给的。我曾帮过他的忙,帮过联邦调查局的忙。〃
〃你做了什么?〃
〃帮了他的忙。他们在追捕一个骗子,叫乔尼,他是个败类。〃
〃知道。〃芝娜卷着头发说。
〃FBI急着要找到他。他杀死的人比死于痨病的人还要多。如果你要是得罪了他,上帝啊,你躲到天边他也会把你找到。那时我还很苗条可爱,不到九十磅,水灵着呢。〃
〃你就从来没水灵过。〃芝娜说。
〃住嘴,你怎么知道。小甜点,我告诉你,老实说,只有我一个人能治住他。他要出门抢银行、杀人,我就轻柔地对他说,乔尼,你不该这么干。而他就会说要给我买漂亮东西,带花边的短裤什么的。每到星期天,我们就买一箱啤酒,炸些小鱼。先把鱼用鸡蛋面粉裹上,炸到又黄又脆但不能炸老了我们就打开冰镇啤酒……〃回忆起往日的美餐,麦莉的目光变得柔和了。她讲述往事时,一旦涉及到事物就终止了。佩科拉似乎看见了麦莉的牙齿咬进炸鱼的脆皮,看见她肥厚的手指把掉了下来的雪白滚烫的肉片重新夹起放进嘴里,听见打开啤酒瓶盖的响声,闻到一阵啤酒的苦味,感到啤酒刚刚接触舌头时的冰凉感觉。当她的白日梦结束时麦莉仍在回忆。
〃那钱是哪儿来的?〃她问道。
芝娜轻声地说道:〃听她的口气好像她和供出迪林杰的红衣女郎一样了。迪林杰根本不会与你搭讪,除非他在非洲打猎把你当河马打了。〃
〃可这头河马在芝加哥玩得可痛快了。耶稣啊,九十九!〃
〃你为什么老说'耶稣啊',然后说一个数字?〃佩科拉早就想问她了。
〃因为我妈告诉我不许骂人。〃
〃她有没有告诉你不准脱裤衩?〃芝娜问道。
〃那时我连一条裤衩也没有,〃麦莉答道,〃到十五岁时才头一次见。当时我刚离开杰克逊镇,到辛辛那提去打日工。我的白人女主人给了我几条她穿旧了的,我以为是帽子呢。打扫房间的时候我就把它戴在头上。她看见我的模样差点儿没笑死过去。〃
〃你真是傻到家了。〃芝娜点了一枝烟,等着卷发器降温。
〃我怎么会知道?〃麦莉停了一下,〃另外那玩意儿老要被脱下来,那还穿它干嘛?杜依不让我老穿着,所以我到现在也不习惯穿它。〃
〃哪个杜依?〃佩拉科头一次听到这名儿。
〃哪个杜依?小鸡!你没听我说过杜依的事?〃
麦莉为自己的疏忽而震惊。
〃没有,小姐。〃
〃噢,蜜糖,你这半辈子算白活了。耶稣啊,一二五。他才叫帅呢!我第一次见他时才十四岁。我们离家出走像夫妻一样同居了三年。你见过到这里来的男人吧?他们五十个加起来也抵不上杜依·普林斯的一半。噢,上帝啊,那个男人真是爱我!〃
芝娜用手指卷着一绺头发。〃那他为什么让你去卖淫?〃
〃当我知道我能卖身有人愿意出大钱,我简直不可相信。〃
波兰笑了,无声地笑着:〃我也是。当我告诉姨妈我没收钱时,她狠狠地抽了我一顿。我说:'钱?干嘛要钱?他不欠我的。'她说:'他不欠你的才见鬼呢!'〃
她们一起沉浸在笑声中。
三个快乐的碎嘴婆,三个快乐的老巫婆,为多年前的愚昧而好笑。她们不同于历代小说里创造的妓女形象,富于同情、宽容、忠诚,只因环境所迫,为把男人从不幸与枯燥的生活中解脱出来才适当地收取钱财以得到他们的〃理解〃。她们也不同于感情细腻的一代年轻女孩儿,由于命运捉弄,迫使自己表面冷若冰霜以保护青春免受进一步的刺激。那些女孩儿内心十分清楚自己本应另有高就,也能让心上人幸福。她们也不同于那些懒散无能的卖淫女人,仅靠卖淫无法生存,继而吸毒贩毒,拉客嫖娼,最终自我毁灭。之所以还未结束生命是为了惩罚记忆中出走的父亲,也为了增加懦弱母亲的苦难。除了麦莉口口声声表示对杜依·普林斯的爱情之外,这三个女人都仇视男人,所有的男人,一视同仁,毫无歉意。她们鄙视所有的来访者,对他们冷嘲热讽,无以复加。黑人、白人、波多黎各人、墨西哥人、犹太人、波兰人,所有的人都是软弱无能,都要置身于她们蔑视的眼光之中,都是她们恼怒的对象。她们从欺骗男人中得到快乐。全镇都知道,有一回,她们将一个犹太人骗上楼,三人一起扑将上去,抓住他的脚后跟,把他裤袋里的东西全都抖落出来,然后将他扔出窗外。
她们对女士们也不存尊敬之意。那些妇女虽不是同行,也同样欺骗丈夫不管是偶尔还是经常为之,本质都一样。她们管她们叫〃糖衣妓女〃,不屑与她们为伍。她们惟一尊敬的是那些〃虔诚的信仰基督的黑人妇女〃。那些女人的名声无可挑剔,她们照料家人,烟酒不沾,独善其身。她们三人对这些女人的崇敬虽不表露,但却实心实意。她们会跟那些女人的丈夫们睡觉,收取他们的钱财,但总出于报复心理。
她们对无知的年轻人既不保护也不引诱。回首往事,她们认为自己年轻时极端无知,后悔未能从中得到更多好处。她们不是穿着妓女外衣的年轻女郎,也不是悔恨失去贞洁的卖淫女人,她们是表里一致的妓女,既不年轻也无贞洁可言。和佩科拉说话就像她们之间说话一样随便。因为她是个孩子,麦莉还编造了一些故事,然而那些故事仍是风流粗野的。如果佩科拉宣布她愿和她们一样地生活,她们既不会劝阻也不会惊讶。
〃你和杜依·普林斯有孩子吗,麦莉小姐?〃
第一部分第11节:枯燥单调
〃有啊,有啊,有好几个呢。〃麦莉显得有些烦躁。她从头上取下一个发卡开始剔牙,表示她不愿再说下去。
佩科拉走到窗前,看着空荡荡的马路。一丛野草好不容易从路边石缝里挣扎着长出来,面临的却是十月的寒风。她想到杜依·普林斯以及他如何爱慕麦莉小姐。爱是怎么回事?她不知道。大人们相爱时作什么表示?一起吃鱼?她眼前出现了乔利和布里德洛夫太太在床上的镜头。他发出的声响好像他很痛苦,好像有人卡着他的脖子不松手。尽管他的叫唤声很可怕,还远不如她母亲的无声无息更可怕。好像她根本不在场。也许那就是爱,窒息般的叫喊以及无声无息。
佩科拉把目光从窗外移向这三个女人。
芝娜已改变了主意,将头发梳成一个虽小但还结实的髻盘在头上。她很善长梳理各种发型,但每种发型都让她显得忧愁不安。然后她在脸上抹了一层厚厚的脂粉。她把眉毛画成了一轮弯月,嘴唇画得像丘比特的弯弓。之后她会把眉毛改画成东方女性式的,把嘴唇画得又细又直。
波兰用她那甜草莓般的嗓音又唱开了:
我认识一个浅棕色皮肤的年轻人
我认识一个浅棕色皮肤的年轻人
他双脚触地时泥土都会欢腾跳跃。
他像孔雀一样趾高气扬
他的双眼闪闪发亮
他的笑容如滴滴甜蜜的糖水
我认识这样一个年轻人
麦莉在一旁剥着花生壳,将花生米扔进嘴里。佩科拉一直瞧着她们。她们真的存在吗?麦莉轻柔可爱地打了一个嗝。
■冬
我父亲的脸很耐琢磨。当冬季进驻之后,他的眼睛就变成了积雪的悬崖,随时可能发生雪崩;眉毛弯成了干枯无叶的树枝。皮肤和冬季暗淡无力的阳光一样;下巴像积雪覆盖的田野,带着星星点点残留的麦茬;高高的额头如同冰封的伊利湖,暗藏急流与漩涡。从猎狼改为猎鹰,他终日辛劳就是为了前门御狼后门拒鹰。像火神一样看管炉火,他指示我们如何开关窗门以使热气合理分布,如何让火焰缓缓燃烧而不熄灭,和我们讨论煤的质量,给我们示范如何铲煤,添煤,封炉子。春季到来之前他是不会住嘴的。
冬季的寒冷禁锢着我们的头脑却融化了我们的眼睛。我们在长筒袜里放辣椒,在脸上抹凡士林油,在黑漆漆冷冰冰的早上看着煮熟的李脯和结块的麦片粥,还有结了一层皮的可可奶。
然而我们都盼着春天的到来,好到花园里去玩。
当冬季把自己紧缩成一个谁也解不开的可憎的疙瘩时,有一件事应该说,有一个人使疙瘩松动了。那个人把疙瘩变成了无数根银线,缠绕束缚着我们,让我们期盼回到以前的枯燥单调的日子里去。
这个扰乱了节气的人就是学校里来的新生,叫莫丽恩·皮尔,是个混血儿。她长长的棕色头发梳成两条抽人鞭子垂在后背。按我们的标准她很有钱,和最阔的白人孩子一样有钱,生活舒适惬意。她衣服的质量对弗里达和我的地位构成了威胁。她脚上穿着带铜扣的名牌皮鞋(而我们的虽式样相同却是冒牌货复活节买的,没出五月就穿烂了)。柠檬色的软毛衣束进百褶裙里,熨烫整齐的百褶让我们惊叹不已。色彩鲜艳的袜口镶有一道白边,一件棕色的丝绒背心滚着一圈白色兔毛,还有配套的手筒。她的绿眼睛里露出一丝春意,皮肤透着夏日的清爽,脚步带着秋天的成熟。
整个学校为之倾倒。老师叫到她时总是满脸微笑以示鼓励。黑人男孩子在走廊里从不使坏将她绊倒;白人男孩子也不用石子扔她;白人女孩子被分配和她一起学习时也没有倒抽一口气;当她要用厕所间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