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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白冰听见马车的声音立即从沟里爬出来。她叫住了赶马车的犯人,然后她高喊着监督岗的名字,一边说自己送茶去了,一边就跳上了马车。反正冷白冰基本上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秦枫从另一块茶地里走出来。
她说:“冷白冰你下来,你疯到茶厂去干什么”
冷白冰从马车上跳下来抓头搔痒。
冷白冰说:“秦干事我求你了,我今天心情不太好,让我溜一溜,反正你也知道我不会逃跑。”
秦枫笑了笑,她看看站在沟边的米兰说:“那你要把米兰带回来。”
米兰跟着冷白冰爬上了马车。米兰坐在大筐里的茶叶上,马车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工地。所有的道路都是陌生的,米兰有一种越走越远的感觉。她心里又涌起了一种情绪,那是一种几个月来她试图忘掉的一种情绪。随着马车越来越快的速度,这种情绪也越来越强烈。每一声马蹄都叩击在米兰的心上,想起自己有可能要在这里待上一辈子,米兰便觉得无法把握自己。实际上离开这里的根本目的是什么,米兰是不知道的,她只有本能的冲动。
第40章 井水不犯河水
春天的夜晚格外地清朗。米兰坐在坝子中间的花池上,夜间散学习的钟声刚刚敲过,整个监房在一片喧闹中。一丛开着鸡冠样的花状植物,影影绰绰地遮住了她的身体,虽然到处是灯光的明亮,米兰还算是坐在暗处。她的心情依然显出树影样的暗淡。
西瓜皮从对面的楼上跑下来时,发现了米兰,她远远地看着米兰,朝米兰走过去,米兰见西瓜皮站起来就走。西瓜皮一把抓住了她,并把她重新拉到暗处说:“我提醒你离冷白冰远一点,她是个杀人连眼都不眨的恶魔,这个世界上最冷酷的女人就是她。”
米兰没有搭理西瓜皮,她把脸转向楼道,几个女人正在那里歪歪扭扭地疯打。她们撞着了一直站在过道上的黄小琼,黄小琼又满天开花地骂开了。几个女人不疯也不打了,挤在黄小琼身边故意惹着她骂人。黄小琼见有人助威就越骂越起劲,她的话像疯开在春天的油菜花样,弥漫着一股让人头晕目眩的花粉味。夜晚的监房就飘浮着黄小琼的声音以及随着她的声音产生的遐想。
西瓜皮紧挨着米兰坐了下来。她把手放在了米兰的腰眼上,然后轻轻向上抚摸着。
米兰说:“你能不能放开我”
西瓜皮说:“你听那个疯女人把什么都想透了,说出来的话句句都打击人。”
米兰说:“你能不能找别人干这种事”
西瓜皮说:“当然能,不过是你答应要跟我做朋友的。”
米兰这时才领悟到了做朋友的含义。米兰有几分妥协了,她停留了片刻,她体会着西瓜皮的手在自己身体上的流动。这时西瓜皮反而停止了动作。她摸出一支烟来,示意米兰抽一支。黄小琼的声音仍然吱哇吱哇地在监房里飞散。监房里到处是吱哇吱哇的声音。
西瓜皮说:“米兰,其实在这监狱里我也怪孤独的,有时候我也觉得没有什么活法。我有个孩子在山东,是我17岁被卖到那里去时生的。”
西瓜皮仰起脸看着天空。天上滚动的云团遮住了月亮。西瓜皮的眼里忽闪着一些泪花。西瓜皮被内心的痛牵扯着变得十分柔和。米兰心里对西瓜皮的恶感都消失了。她想西瓜皮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令人恶心和不可救药。
西瓜皮把烟头扔到地上用脚踩灭后,便没有再抬起头来。米兰被西瓜皮的情绪感染,一下子觉得有一种想哭的感受。这种感受来自对西瓜皮的同情和对自己的怜悯。她对西瓜皮产生了亲近感。
米兰问:“你是犯什么进来的”
西瓜皮沉吟片刻,长长地叹了口气。
西瓜皮说:“拐卖。”
米兰问:“你来几年了”
西瓜皮说:“五年。判了七年还有一年已经下坎了。像我这种人没争取过减刑,硬坐出来,不过快到头了。”
米兰没有再说什么,她也抬起头去看天。她想大墙以外的天空无边无际,而自己的牢狱生活也是如此。她想生命是有限的,这是生活得好好的人对死的惧怕。生命在这监狱里是既无限漫长又多余。
西瓜皮又点燃了一支烟。
西瓜皮说:“冷白冰也快满刑了,她来的时间更长。不过我和她从来都井水不犯河水。”
米兰问:“她犯了什么”
西瓜皮突然就笑了笑说:“杀男人,而且把他的双脚双手全砍下来了。不过那个男人也绝对不是好东西,这世上没有一个男人是可以依靠的。”
米兰和西瓜皮都不再说话。黄小琼骂人的声音间断一阵之后,不知又是谁惹着了她,整个监房又回荡着她的声音,那感觉像一块腐烂的布匹在黑暗中飘浮。这个时候离熄灯的时间只有十来分钟,值班的干警已经站在铁门外准备查监。
秦枫站在铁门外的灯光底下,她一边与内值班的犯人说话,一边朝越骂越起劲的黄小琼看去。内值班的犯人走进监房,直奔黄小琼。秦枫在灯光下的一条凳子上坐了下来,她一直看着黄小琼跟着内值班的犯人走出来。
黄小琼出来之后,靠着铁门咧着嘴。嘴里的黄牙在灯光下东一瓣西一瓣地显露出来。她看见秦枫一言不发地逼视着自己,便用双手捂住了脸。黄小琼从指缝间看见秦枫的脸由硬变软,目光也没有先前那般可怕,心里的恐惧消失了,她放下手龇牙咧嘴地笑着。
秦枫问:“你在里面干什么?”
黄小琼道:“骂人。”
秦枫问:“为什么骂人”
黄小琼说:“她们打我。”
秦枫问:“为什么不报告干部?”
黄小琼把嘴一龇说:“老子给你讲个××,你的×还没有被你老公捣烂呀”
这句意外的回答像是天外飞来的一块石头,猛地落到了秦枫的头上,她长这么大还没被谁如此辱骂过。她嗖地站起来,她明知眼前这个装疯作邪的女人有一股自己无法制服的蛮劲,但秦枫还是迅速地给了黄小琼一耳光。
这一耳光是黄小琼没有想到。她先是捂住脸,然后她便扑向秦枫。黄小琼和秦枫撕扯了一阵,监内的犯人闻风而动蜂拥般跑出来看热闹。她们泄愤似的嚎叫着起哄着。监内一片混乱。
秦枫擒住黄小琼的一只手,反臂将黄小琼摔到了地上,然后她单腿跪上去将黄小琼反手锁住,迅速解下自己的鞋带,把黄小琼的两个拇指捆在了一起,监内顿时鸦雀无声。这个平时看上去文静弱不禁风的干警,居然在几分钟之内,就让众人目睹了意想不到的局面。
秦枫将黄小琼提起来面向监内站着,看热闹的犯人站了一坝子。黄小琼在经受意外的打击后,仍龇咧着牙。
黄小琼道:“干事,我错了。”
进监来的干警将黄小琼带到了办公室。这时熄灯的钟声敲响了。监内的犯人各自回到了监室。
米兰躺在床上总觉得有一双怨毒的眼睛在看着自己,她几次都朝冷白冰的床看过去,冷白冰侧着身子一动不动,像是早已沉睡。米兰在床上翻来滚去,她想找到一个好的姿势使自己尽快入睡。夜已很深了,她听见操场上有人走路和说话,她脑子里映现出黄小琼龇牙咧嘴的脸,这张脸一直缠绕在脑子里,使米兰觉得烦躁和难以入睡。
第41章 神医王桃花
王桃花在监内给人治病突然就有了名气。狱方相信王桃花的医术,主要源于她不仅经常给腰酸背疼的犯人治好了病,更主要的是让农场里一个长期不育的女人怀上了孩子。
这样狱方就专门为王桃花行医设立了房间。
王桃花行医神术不胫而走,一时闹得整个劳改农场的人都知道了,看病的人蜂拥而至。
大队领导开始认为行医治病属善事,眼见这么多人涌向监内,实在不利于监狱的管理,于是就把王桃花的治疗室搬到了监房外面。王桃花白天出工时,跟众犯人一起出来,晚上回监睡觉,没有人看病时就上山采药。
大队领导见王桃花采来的药供不应求,又抽派了五六个人跟着王桃花采药。王桃花开始还告诉大家这是什么草,那是什么草,让大家不要乱采。后来随着看病的人越来越多,已经由场内波及到别的兄弟农场,一时间女监人流如涌,大队决定每个前来看病的人,收取少量费用。王桃花也就不再告诉大家采什么样的草,而把采药的人带到某个地方,她用手指着这一块那一片,所有的草经过王桃花指点之后,全变成了神奇无比的药。
采回来的药简单清洗过后,全部晾晒在一个坝子里面,干了之后装进一个大筐。有人来看病,王桃花不问病情就从筐里抓一把药给病人。有的病人回去吃了之后,病也就莫名其妙地好了。这样王桃花看病就越来越神,看病的人早已从监狱系统传到社会上。找王桃花看病求医的人越来越多,多得王桃花都不想正眼看他们。
神医王桃花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如此的场面。她行医的初衷仅仅是为了讨好干部,躲避劳动。因为她清楚地认识到在监狱单凭劳力,自己是没有任何优势可言的。那些力大无穷来自农村的女人,一个个跟牛似的,王桃花在她们面前跟只小秧鸡似的毫无可比之处。
在监狱表现的依据主要来源于劳动。要不就像叶青那样有特长,或者像别的什么人样有文化。否则就侥幸地等待劳运的到来,这种可能小得几乎连王桃花本人也难以信服。而王桃花的家庭情况使得她不可能坐等刑满,逃跑又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她前脚离开监房,后脚还没有跨进家门,就会被铐着回来然后加刑,然后死等刑满。为此王桃花感到非常地绝望。这种绝望让她明白了走投无路指的是什么。
王桃花确实认识一些草药的名字。让王桃花得以如此名声大震的,还是那个多年不孕的妇女。王桃花自己也不清楚那个女人吃了药之后,怎么在几个月之后,竟奇迹般地怀孕了。王桃花知道女人的怀孕与王桃花本身肯定毫无关系,这只是一种巧合。但这种巧合改变了王桃花的命运,使她从一个狭窄的隧道里一下子就走上了金光大道。这越走越宽的大道,使王桃花自己也陷入一种迷惘之中,有时连她自己也搞不清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说妇女意外的怀孕使王桃花名声远扬的话,那么另一个求医妇人的遭遇,就使得王桃花神乎其神了。王桃花没想到在那样一个阴霾的早晨,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竟然使王桃花的医术传说笼罩了更为神秘的色彩。
那天早晨尽管天久不见有晴朗,王桃花还是吩咐别的犯人,把头天采回来的药晾晒在坝子里。可是当犯人们将那些散发着植物清香的各种草铺晒开时,天空突然就下起了雨。
王桃花站在坝子边上,指挥别的犯人抢收草药。她的身后站满了从各处远道而来的求医者,王桃花视若无睹地在这群人面前走来走去,做出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求医者怀着虔诚的惴惴不安的心情静候在那里。他们仰视着这个貌若奸贼的神医,希望自身的病症通过神医之手转危为安。他们坚信特别是长期被不治之症困扰的病人自己的生命在神医的指点下,定会呈现柳暗花明的景象。
这时有两个妇女从坝子另一头直接迎着王桃花走来。从她们的穿着和表情,王桃花一眼能看出,这两个女人肯定是农场什么人的家属。王桃花的判定很快被两个老远就笑着朝自己走来的女人证实。因为这两个女人前几天来过。其中一个还在排队时不停地数落着婆婆的不是。随着王桃花医术地位的提高,她对农场求医的人怀有深深的敌意。
王桃花最不愿意的就是接待这些近得随时可以返回来,追问自己病情为什么没有好转的人,这对她的声誉是有损坏的。所以当两个女人接近她时,她转背就走。可是两个女人并不肯善罢甘休,其中说婆婆坏话的女人拉住了王桃花。
女人说:“我的病没好,再给我一服药。”
王桃花极为厌恶地转过背,她又瘦又窄的脸一下子暗得跟天色一样。她不想理会拉住她的女人。她穿过静候自己的所有求医者,推开药房的门张罗着抬药。
那个女人仍不肯罢手,她追着王桃花,王桃花已经走上一道石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