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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从他的话,在他离开之前一直没有睁开眼睛。
我听见教室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空荡荡的练习场里,终于,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沉重呼吸。
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叮咚叮咚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响的异常空灵。
“喂?”
我眼睛望着天花板。天花板又高又阴暗,有蜘蛛网在深处。
“怎么声音要死不活的?你的腰还疼吗?要不要还是去医院瞧瞧?”
“瞧?瞧什么?瞧那个微型池塘?还是瞧你扔石子的英姿?”
“你这个人……好心当成驴肝肺!我不管你了,再见。”
“遥。”
“我在练习场,柔道练习场。你过来好吗?”
“怎么跑那里去了?”
“我想跟你干架。你过来。”
“神经病!我真挂了……”
“遥……”
“哪个练习场?”
我收了电话,感觉到远方的他正在焦急的向着这个方向赶来。有时候我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感觉我们的肋骨有一个地方是维系着的,当某一方被某种事情困扰的时候就会有强烈的思念在另一方产生。我这样想着,身体慢慢蜷成一个团,我团在那里,像子宫中的婴孩一样,无重力的睡在一片宁静的海里。
遥是体贴的男生,只是有时候死鸭子嘴硬,这一点,我从小就知道。
所以,当他在我面前出现的时候,我一点都不奇怪。
奇怪的是他——一个女生居然在一个空无一人的练习场里睡着了还没有被骚扰,看来她真不具备女生的魅力和美丽……
我一个肘翻把他压在垫子上。
“废话真多!先打!打过再说!”
于是,战争爆发了。列强的精锐部队挺进我神秀大地。我不屈不挠的战斗着,企图保卫每一份疆土,只是血与泪的火焰在疆土上飞速蔓延着,很快我以无容身之地,我奋力抵抗着企图挽回最后一丝机会,然而精锐们无情的打压了我的反抗,将最后的软垫,都从我屁股下面无情的夺去了……
“哎呀!”
我差一点跌出垫外,来个“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遥眼明手快救我于水火之中,将我拉回赛场。
“靠!又输给你了。真是不服气!”我气愤的拉拉身上的衣服。用蔑视表达无聊的自尊。
他倒是无所谓,笑容里没有嘲讽也没有挑衅:“女生的力量怎么可能胜过男生呢?你不是早就明白这一点决定不练柔道了吗?怎么今天想起来又找我单挑?”
“不爽啊——”我用力拍打身上的尘土,“反正也要干架,至少找个熟人。”
“哈哈哈!”他插着腰很没形象的大笑着,“怎么,很怕丢面子吗?那为什么不找你们寝室的那几个女生?我相信绝对一挑三没问题。”
“那就更不爽了。”我模仿着某人的动作道,“不用我动手,那小妮子一定扑到我怀里娇呼着‘请尽情的蹂躏我吧不要客气’,我会吐出隔夜饭的。”
“这个世界真是奇怪啊!”他含笑的眼睛看着我,慵懒的表情看上去说不出的迷人,“这个世界的诱惑都被像你这样的中性美人占领了,那我们这些大男人们还有什么希望呢?要知道现如今可是男的多,女的少啊。”
“切~你刚才还说我缺乏女性的魅力和美丽,连骚扰的人选都欠奉呢。”
“我是说,你对女性致命诱惑,而对男性缺乏诱惑……”他跑得比兔子还快。
“你给我回来!否则我抄你十族!”
就这样,我们打着,闹着,说着,笑着,不知不觉就去饭馆吃了饭,又不知不觉在饭馆里喝了酒,又不知不觉喝醉了,又不知不觉打车回到了他的小屋……等我把醉得只会傻笑的遥放倒在床上的时候,却不得不后知后觉的发愁起来——
遥的家好偏远哦,一会儿可怎么回家呢……
“千灯,我冰箱里还有啤酒,咱们继续战斗……”遥傻笑着拉住我不放。
“一边去!”我一巴掌把他抡了回去,“烦着呢,少惹我!”
真有够讨厌的,今天不爽的人明明是我,需要喝醉的人也应该是我,为什么吃饭的时候这个人却比我先醉了,而且还以“投资人”和“付款人”的身份,抢夺啤酒……以及醉酒的权利……还美其名曰“酒喝多了伤身子,你是女孩子不宜醉酒,还是我帮你都喝了吧……”你刚才过肩摔的时候怎么没当我是女生,干架的时候你眼睛都不眨一下现在跟我讲绅士风度了?衡量性别的标准你能否先跟我描述一下?
“千灯……咱们……好久没有一起喝酒了,真开心……”他还在床上傻乐。
你是挺开心的,把酒都喝了。
“自从读大学后就不联系了,我有时候想找你也不敢,真的……很想念……”
这句还算人话。不过一个人把酒都喝了这算哥们义气吗?卑鄙!别想忽悠我!
“我想念你什么心事都跟我说的日子,那时候你多单纯啊,一切的烦恼都告诉我,让我帮你解忧……”
解忧?是嘲笑吧大哥!这同样的事情在不同人的脑海里反射出来咋就这么不一样呢?难道说你不仅把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还把自大也建立在我的自卑之上了?
“当时我当你的泔水桶,心甘情愿接受你的倾诉。可是,等到我有苦水的时候,你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你……
我默默的看着他。看着他笑着,笑着,忽然露出凄楚的表情来。
“你知道吗?今天我喝酒喝得真的很开心,因为有你陪着我……前段时间我都是一个人偷偷的喝闷酒,也不敢喝得十分醉,那种清醒着喝醉的感觉真的很难受……千灯……你知道吗……我真的很难受……”
他忽然呜呜的哭了起来,而醉酒的感觉让泪水更加肆无忌惮。
他像一个孩子一样低声哭泣着,把憋了好久好久的苦楚,和泪水,都倾泻在了,最信任的人面前。
肋骨那维系的地方忽然剧烈的疼痛起来,让我以为那里出现了一个洞。我看着遥,用仔仔细细的目光,一直看着他。
面前的这个男孩子,有着我最羡慕的骄傲和自信。
我最羡慕的,骄傲,还有自信。
他是我的理想,我的精装版,我不可能实现的梦,我一生都在追赶的身影。
而你现在的样子,真让我失望。
让我很、失、望。
我感受着信赖,感受着他把泪水擦在我肩头的感觉,感受着他不知所措的惶恐和脆弱,感受着……真的很讨厌你,你不知道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吗?你是“老公”啊,为什么把我扔在清醒的漩涡里,让我替你去感受这份锥心的痛苦?!
他大概是有些累了,泪水渐渐少了起来。我扶他卧倒在柔软的被窝里,看着泪痕在他脸上逐渐干去。除了这些,我不知道干什么,我只能用我最温柔的目光一直看着他,看着他如同孩子般沉沉睡去,唇角还有一颗小小的泪珠,在夜里柔和了梦境。
遥,你真傻。你这么痛苦,那个人也不会看到也不会知道。你为什么还要这么痛苦?
不是你的东西,永远都不会是你的。这个浅显的道理,你为什么就想不通?
你明明那么聪明,又那么惹人羡慕,为什么会如同我一样,就是想不通呢?
感觉夜的寂静真的快把我逼疯了,我快速收拾书包,打扫自己出了房间。
现在真的很晚了,我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大步流星。我感觉肋骨维系的那一点越来越遥远,遥远到,我所不能触摸的天际去了。
遥……遥……遥……遥……遥……遥……遥……遥……遥……遥……遥……遥……遥……遥……遥……遥……遥……遥……遥……遥……遥……遥……遥……遥……遥……遥……
当我的脑海里只剩下呼唤这个名字的声音,那在夜中怎么也不能风干的泪水终于模糊了我的眼睛。我是坚强的孩子——我这样告诉自己——然后,就这样,我站在繁星之下,哭得像个孩子。
醒着?梦着?
醒着?梦着?
天鹅湖
王子听说在深山里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有被魔法变成天鹅的美丽公主,于是他独自去探险……
“公主呢?”当王子一个人回来的时候,大家异口同声问。
王子露出恐惧的表情:“那个地方被污染了,现在只剩下野鸭……我差点回不来……”
11、醒着?梦着?
第二天是星期一,不过鉴于镜子中那仿佛被恐怖主义袭击过的脸——我还是打算先逃课一天再说。
于是我坐在自己的小屋里打电脑游戏,打着打着,居然飞进一个电话来——
“小遥的电话,死丫头,每次电话响都稳如泰山的坐着,让老娘来接……”
老妈骂骂咧咧的走了,我叹了一口气,拿起手中的飞来物品。
“怎么今天没上课?我打你手机也关机,还是中午打你们宿舍才知道你没去上课的。”
“看显示号码你不也在家吗?你又为什么逃课?”
“……”他一时语塞,过了很久才想起换话题,“对了,我记得昨天晚上我要你住下来,怎么后来自己走了?”
“喂……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很危险的好不好,我怕你‘酒后驾车’还翻脸不认账,那我不是吃亏吃大发了?”
“怎么会发生那种事情?我化成灰也不会把你当女的……”
我也不说话,走到厕所里面把马桶水放给他听,然后笑眯眯道:“好听吗?要不要里面洗个澡?我知道你的臭嘴最适合在马桶里洗了。”
“你……”遥一定想起了先前我把电话掉马桶里的逸事,脸都绿了,“千灯,你够狠,瞧我不好好收拾收拾你……你给我等着……”
“放心好了,这次我说什么都不会去你家的,你出打飞的的钱我也不会去!”
“我去你家!有本事你就不要逃!”
他在话筒里大声咆哮起来。
我自然不会逃。所谓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这个道理我很小就明白了——遥收拾我还好说,至少有个全尸,要是遥跑来我不在,我妈收拾我那才叫彻底呢,绝对比哪咤对龙王三太子还狠,剥皮抽筋都不足解她心头之恨啊!
于是遥光临时我盛情迎接了他,就差盛装了。
遥似乎忘记了此行的目的以及刚才呼喊过的口号,专心应付我妈的盛情接待。他忘记自然最好,我也乐得装成目盲耳聋。
“小遥啊,你好久没有来我们家玩了,我还以为你忘记阿姨了呢……呵呵,你们聊,阿姨去朋友家搓麻去,千灯就交给你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什么叫“千灯就交给你了”——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老妈巴不得我跟遥之间发生点什么,最好一会儿就通知她小baby都生下来了最好。什么母亲嘛……我要学圣约翰,鸡叫第三声之前不认母……
“你妈还惦记着咱们的娃娃亲呢?”遥关上房门,笑着走进来。我看得出,他脸上有几分得意。
“切!你不也一直惦记着吗?还把我照片放你皮夹里装蒜。”我斜飞了一个白眼,转过去玩我的电脑,“装蒜谁不会啊,我家不比你家差。”
这句话一语双关,说得遥也不好意思起来。他讪讪的在我身边坐下,对着眼花缭乱的屏幕发呆。
看他半天没吭声,我回头推了他一把:“怎么?不高兴了?”
“没,没有。”他矢口否认道,然后就那么直挺挺的倒下去,“只是……忽然有些怀念以前的日子。可惜,失去了,就不再回来了。”
我没有搭腔。这句话我强迫它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然后继续玩我的游戏。
“喂,你这床好像一直没有换床垫,中间有些塌了。”
“床单洗了不就得了,免费床给你休息还挑?”
“不舒服啊,老往中间滚,我跟你去挑一床新的吧,我出钱。”
“算聘礼吗?放心好了,老妈一定这么想。”
“喂……我跟你好好说话,你怎么跟吃了枪药似的,老乱蹦子儿?”
有吗?我闭上了嘴,我不说话好了。
遥也没说话,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昨天晚上,我有什么反常举止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迟疑,脸的热量从后面蒸烤我的背。
“没有啊,傻笑,傻乐,喝醉了整个变一傻子,你还是别喝醉了,小心被人贩子拐卖。”
“哪有……”他不满的嘟噜着,“我不记得我有一直傻笑……还有……别的事情发生吗……”
“没有,傻乐完了就呼呼大睡——还说留我下来住呢,你是打算让我睡床底下吗?”
“这个……”他挠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