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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桃李园曲径-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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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你呀阴阳怪气的……”清鲜看着文星幽默地说笑。 
  狼跑了,人软了,她俩不由在这盘小土坑上睡着了。     
  村外的小场房里挤满了下地劳动的农妇。 
  她们看着清鲜和文星正甜睡的面孔,说的,笑的,近瞧的,远看的。好和她俩逗耍的村妇联主任,惊奇地盯着她们左推右摇。 
  “喂!老师们;您们怎弄成这个样子?是不是和法海和尚争夺许仙来。” 
  文星听得猛地坐起,揉着泪眼又哭又笑地告诉了一气。 
  农妇怜悯道:“唉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老师们,您们如果被狼伤害的话,是教育上的英雄。活下来了,是特等功绩。谁能像您们这样连天黑天明都认不得了。在山间,大男子都不敢黑夜出入,唉,您们也太有点不顾身和体了。我这个妇女的头,一定得给您们向上报一功哩。” 
  学友俩,向主任投去感激的目光。 
  文星和清鲜在返校途中,互相交谈着,高兴着。 
  之后的工作照常进行着,并没有因此而惧怕和退缩。     
  文星和清鲜又计划送字去,各人拿一根得手的铁棍。文星对清鲜说:“千万记住啊!狗怕弯腰狼怕站,一旦遇着它……” 
  她俩说笑着刚出校门,与妇联主任来了个面对面。 
  “哼!一旦遇着一群的话,就凭您们这两根细铁棒吗?我看两支枪也紧够招架的。” 
  主任气呼呼地打断她们的话,要她们快回来,进而告诉她们说再不要辛苦卖命了,没人领她们的情,死了活该!回来回来。原来,是学校上一级不承认她们是什么模范行动。 
  原因很简单: 
  文星由于出身。 
  清鲜由于惹人。 
  “正义的嘴啊!哪知你是一颗忠心、一生实干的敌对?”清鲜突然狠狠地捂住了自己呜咽的嘴。 
  主任要求她俩要学会在领导面前奉承,同事当中多重私情,少说为公。并告诉她们,还有个别人这样说:“狼吃了她们是将功赎罪嘛。” 
   冯清鲜听了主任最后一句话,顿时火冒三丈,一反她那幽默和乐乐陶陶的性格。把手中正端着的那个美丽的黑瓷盆往桌上“啪”地一摔,气道:“我们有什么罪?扫除文盲,提高差等生,难道有了罪吗?我要上告这些喝缸水的!” 
  清鲜是个遇事不怕事的,大胆的女性,她说着就要走,妇联主任也很支持,文星却拦住了:“使不得,朝里无人,上告不准,弄不好还会招来不幸。” 
  她说自己工作在乡间,生活在乡间,能受到乡间人民的爱戴,能获得乡间群众的温暖,就是自己最大的荣誉,最有价值的还是无名英雄。 
  “清鲜,我们,决不与那些嫉妒者、蛮缠者作不必要的斗争。”文星强调说。 
  她又随手给清鲜摔在桌上的黑瓷盆盛了水说:“你看,这就是咱学友俩艰苦奋斗的光辉的一页。” 
  桌前坐着的妇联主任,蓦地站起身说:“来,咱们三人用它同饮一盆,并祝您们当茶杯用的它,早日获得去博物馆的地位。” 
  “送它到博物馆?我们没有那么大的能力。但我个人会把它当成一把开心的钥匙,永远保存下来。”文星揩了揩泪眼说。 
  三人同时低下头,沉默、沉默…… 
  之后,主任将大队给文星和清鲜的一张奖状,亲自贴在她们的卧室墙上,学友俩顿觉这所五平方米的钟鼓楼格外明亮。回头再看看桌上悦目而价廉的黑瓷盆:文星视如珍宝。村妇联捧似厚礼,赠送文星。      
第三章 一     
  年节到来了。 
  文星和清鲜在腊月二十七八才放学回家。文星每次回家走近大门前的时候,总要大跑小跑。不管春夏秋冬,冷热寒冻,老是汗气腾腾,气喘吁吁。这天,更不例外。当她听到院子里传来孩子的哭喊声,越发加快了速度,三步并着一步跑进门。一见土眉灰眼、浑身泥污的两个小子,不由更加心烦意乱,愁绪如麻。因为离大年只有两三天了,那传统性的活儿多如牛毛。 
  捣米、磨面、扫家、清院、和泥、担炭,累呀累死人。破旧残缺的盘盘坛坛、瓮瓮罐罐,擦抹起来犹如割手的利刃。少腿没盖的箱箱柜柜、桌子板凳擦抹起来又似刺手的尖针。赶擦洗完毕,弄得两手木刺,得用钢针挑取,挑得满手血迹斑斑。灶房里黑尘满屋,清扫过后,浑身上下比挖煤的还多加了一层呛人的熏料。 
  更劳累的是针线活。 
  大小人过年没钱买新套服,只好把冬季穿的棉衣棉裤的面子布翻做、拆洗,接接缝缝,弄得人针不离手,手不离针。 
  再看那个洗洗刷刷的任务吧: 
  直至除夕进入子时,还在给孩子们“啪、啪、嚓嚓、嚓嚓”地捶衣刷鞋。累呀累,累得你泛不上气来,疲劳呀疲劳,疲劳得你直不起腰来。 
  营生多,吃的少。 
  不管多么苦累,年轻的文星还是要到田间寻来一捆谷草,又远道找来柏叶枝,放在谷草内,预备佳节凌晨的点燃。 
  大年初一凌晨。 
  邻居们都隔着墙头互相观赏点年草的“霹啪”声与映天红的火光闪烁。文星也不例外,和孩子们高兴愉快地熬年夜。又亲手点燃年草;红光四射;响声敢比鞭炮齐鸣。 
  院子里,回荡着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火光下,掩映着母子们兴高采烈杏脸桃腮的面容。 
  惟有成毅的母亲盘坐在炕上,右手托着下巴,胳膊肘拄在右腿上,低着头闷闷不乐。 
  文星知道婆母的心事;抱着半岁的小女兰兰;紧偎在婆婆身边说:“妈,别忧虑;他可能一会儿就回来了。人家都是一个样;这叫‘三同’嘛。” 
  “三同?”婆婆向她投去疑问的目光。 
  “就是与群众同吃、同住、同劳动,越遇大节,越应该深入基层。教育界是知识分子,更得甩掉臭架子,与人民群众共同体验那低标准瓜菜代的生活哪!” 
  “瓜菜代?低标准?他,他今天吃甚嘞?” 
  “也许是代食品。” 
  “代食品?” 
  “用玉茭棒、谷漏头、荞麦秸、高粱帽做成的点心,代替粮食用,就叫代食品。” 
  “瓜菜代嘞?” 
  “多吃瓜菜顶粮食,就叫瓜菜代。” 
  “唉呀!那么,我儿大年初一也吃不上口粮食吧?” 
  “放心吧,今天会与我们供应户一样,能吃到一顿面片的。” 
  文星干笑着给婆母开心,可是她腹中的苦处,脑海里的忧郁,就像压在她肩上的千斤重担,就像眼前翻腾着的茫茫大海,就像只身步在深夜的迷途中。她也为自己切身的痛楚和困难难受着:她不但因生活艰苦饿断了经,还齐年尽月远离丈夫,不用说身子苦累了,使她这个正在青春妙龄的情感都枯竭了。 
  佳节中午,文星又去几里外的机关食堂领取成毅的一块下乡的福利面团。她刚迈进食堂的院子,忽听有人喊叫:“来,快到这里来。” 
  看时是表大伯;他虽向着大家喊,眼睛却盯着文星。她明白了:“嗯!大伯今日掌握了分面团的权力,肯定会优先我第一名的,免我挨冻站长队了。” 
  果然,大伯从窗口伸出头来向她招手。她手疾眼快将盆子递过去。不一会儿,大伯就把盆子给文星递了出来。文星发现他表面不慌不忙,递盆子的手却有些颤抖,神态有些惶恐不安。 
  “已经给你盖好了,以免冻坏,快走吧。” 
  文星对大伯的表情很诧异,悄悄地问:“大伯,您怎么了?” 
  “不怎么,你快走吧。” 
  文星走出十几步,居然又回头愣愣怔怔地凝视大伯究竟出了什么事?只见他脸色突变,狠狠地瞅了她一眼:“傻瓜!”这两个字好似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没有声音,看得很清楚。他又努了下嘴,急急从窗口把头缩回去,不见了。 
  回家后;面盆子放到火台上,文星懒洋洋地坐在炕沿上呆想:“大伯,他的神色,真难以捉摸啊!” 
  须臾,婆母喜出望外地喊叫:“奇德家呀!你快来看,这,这是天给的吧?” 
  “天给甚?”文星往盆里一看,原来是两份饺子面。啊!这是大伯给多拿了一份。 
  “这可不敢吃,如果他给人家分不够怎么办?因为东西是按人头的呀!呵!这就是他紧张的根源。”文星惊想。 
  文星立刻拿了面团径直跑步到表大伯家来。大伯果真为了文星一家苦了自己。他,最后只剩了二两面团过了个年。 
  “你,你硬给我送回,我也不能再分给其他人了。这,这是你对我的不凭信喽!况且,你们是吃我的半斤口粮呗,怕甚嘞?” 
  大伯刚正不阿;是个直撅撅的脾气。文星不敢再唠叨;只好照收。回家后,她却把它送给大年初一连玉茭面都吃不上的隔壁最困难户。 
  疲累不堪的文星,把丈夫的这团福利面捏成饺子,然后再添做了几碗玉面角子,角子比饺子大。一家人围着一张小小的炕桌正吃得香甜。 
  扑通!哐铛…… 
  响声中,文星昏晕的头部,正巧碰在铁盘火的一角上,幸亏没碰着太阳穴。可是,铁盘的尖角扎进后脑勺,像锥子刺入肉内。天哪!婆婆使了一大把劲,才从铁盘的一角上扶起媳妇的头来。 
  血,犹如涌泉…… 
  晕倒在血泊中的冀文星,两眼紧闭,面色苍白。婆母只好用土办法:拿大块大块的新棉花燃上火,往她头部鲜血猛流的三角形伤口上掬棉花灰。文星惨叫一声,她的小刚、小强就惊哭一阵。婆母手忙脚乱,用颤抖的声音喊四五岁的孙子说:“小刚,快给你妈倒口水来……” 
  哪知祸不单行。 
  滚开的暖壶水浇到小刚的脚上,孩子立刻疼痛难忍,一松手“嘭”的一声,暖瓶被打了个粉碎,亮晶晶的水银四溅。一张二尺多宽的小桌上,一碗玉茭面角子,顿时被水银覆盖。 
  半岁的小兰兰,看见闪光的玩艺儿,欢笑着爬过去抓着吃。 
  慌乱中的祖母,还未苏醒的母亲,正在声嘶力竭哭喊的哥哥,根本未注意到小兰兰的行动。惟有小强秃着舌头喊叫:“兰兰吃,吃……” 
  俗话说得好:娃子的娘,耳朵长,这喊声唤醒了文星。当她微睁杏眼瞧见女儿吃水银的时候,她感到大难临头了。她,忘记了自己的疼痛,挣扎着要抱孩子;边往起站,边少气无力地呼喊:“妈呀!天哪!快点……” 
  老天爷也不知在为文星一家叫苦?还是在苛刻他们? 
  天颜一变,大雪纷飞。 
  正值晌午却似傍晚来临;弄得邻居来帮助的、抢救的;都一个个摔跤、碰撞。 
  “奇德呢?大年百节也不回家?”成毅的大伯生气道。 
  “人家……”成毅母亲看了看媳妇的眼色咽回了半句话。 
  大伯察颜观色不由怒道:“快!快给我叫奇德去!让他回来看看这摊场!” 
  此刻的文星微微睁开眼睛喃喃道:“大伯,他的地点远着哩。况且,他的工作脱不开身,还有这天气……” 
  文星哭了,泪水融合着血水,滚落在她旧而干净的学生蓝衣裳上。 
  大伯出着粗气一个劲地“吧嗒吧嗒”抽旱烟。一会儿又“叭叭叭叭”嗑烟锅;好像在为他囔囔自语伴奏:“女人们,光操家务就够呛的?还工作甚的?家,总得有人管呀!成了家,可是又不管家,这成何体统?甚也想干,结果甚也干不好。看看!要不累,怎能弄成这样子?” 
  他又长出短叹了一气,转向文星高声说:“媳妇,以后只要能寻来把野菜喂饱孩子们;让他们泼泼壮壮地长大;就是我们的功劳;也是为国嘛。” 
  文星听了高兴得是大伯说得也有道理。反对的是;人世间的这个“家”是男女组成;都应该热爱它。不要光靠在女人身上;更不能把男人缠在家。 
  文星,只瞟了大伯一眼,没答言。 
  然而,大伯越发连声哀叹着自言自语:“唉!成毅是学校领导,不应该又当了下乡干部呀!我看……” 
  文星插上一句:“大伯,是不应该,群众都说教师是有家下的,不能……” 
  “家下?”大伯急问。 
  “是一大批学生呀。” 
  “是喽!家下叫谁管哪?” 
  他们正谈论着,赤脚医生抱着兰兰跑进家来失望道:“兰兰,不光是水银,还有严重的碰伤,恐怕……” 
  文星看着孩子像枝久旱的白兰花,突然嚎啕大哭。 
  噔噔噔噔…… 
  屋外,响起了成毅的脚步声。他,顶着雪花,迈着一步一滑的道路回家来,进门,瞪着惊骇的眸子环视一番:碰伤的妻子躺在炕上;烧伤的儿子看见爸爸抽泣起来;母亲擦泪;大伯咒骂;兰兰闭着凤眼不理爸爸;惟有小强喊着要吃饭。他,呆呆地站着。眼睛里不但没有泪,反而异乎寻常地干起来。此刻,他想到的,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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