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你再乐活?”
文星顿时汗水淋漓,究竟有什么大祸天降哩?即使成毅被造反派揪出来,也不会有严重错误吧?自己更不会走到游街的地步吧?可是成毅他,他却?
文星镇静了一会儿,看着成毅惨然不乐莫说了,眼神里还直向自己投来仇恨的目光。当他和她的视线碰在一起的时候,使她不禁打了个寒战。顿觉他那一双大而黑亮的眸子,突然变得暗淡而阴森起来。她,更摸不着他的头绪了。
文星抓耳挠腮地追问、追问。
“你倒会装聋作哑?你问我,我该问谁?要不是我今天在公社门口看那张大字报,会被你瞒在鼓里一辈子呢。”
“什么大字报,它上面敢对我放什么屁?”
“屁!比屁还臭哩!说你和祁斌,又说你跟公社那个什么的干部,今天他被铐走了。听说,被他欺侮的女人名字够订个点名册喽!你还是前几名啦!呸!你叫我怎见人哪!”
文星看着自己身上流着成毅的唾沫,心头的委屈和积痛突然变成了恼怒。
“呸!亏你还是聪明伶俐、精明又强干的人,以我看,瞎眼狗也比你明三分。”
确实,这三分是明摆着的,是嫉妒者在陷害成毅,是嫉妒者在杀子夺妻,是嫉妒者的谬论企图想促使成毅夫妻自相残杀。
文星气死气活道:“我,我要去撕碎那张毒纸,或杀或剐再由他们!”
她说着就往外跑,成毅立刻挡住了门,他黑脸变的黄了,态度也缓和下来。顺着门框出溜在门限上,边抹汗水边给文星讲他这几个月的遭遇和所见所闻。
成毅和文星,在那秋园村前的羊肠小道上握别后,一路上挥动着他的笔记本孩子似地小跑回校。刚至门前,高阶上犹如机关枪向他迎面冲来。侯其林等领头的一伙造反派,高举语录本,口喊:“打倒当权派王成毅!”“把王成毅揪出来!”等口号。不说黑白将他从岩阶下提溜在高阶门口。并故意一撒手将他甩进门限内。王成毅顿时鼻口流血,手里的笔记本早在两丈远外,它嗤笑他“尽忠不成,反碰得鼻肿”。
“你,你竟敢拿你的黑账本当语录捧在手中?”造反派说着拾起本子,使劲臭骂了一顿。接着又命令:“拉起他来!送到那个死鬼呆过的房间去。”
这时王成毅仍在地上趴着,心想:“完啦!快和钱祥大哥见面啦!”
浑身颤抖、满脸血迹的成毅敢与钱哥“比美”。
他要爬起来。
“别动!快!将他的身上细细地搜查。”
刹那间,他被剥得只留下一身脏黑的衬衣。之后,成毅被拖到了小黑房里。他,只听得他们“忽通”一声带上门,迈着杂乱的快步奔走了。
王成毅的办公室全部被查封,但他的耳膜里,好像听到了上天和地灵的安慰:放心吧,你的整个办公室里仍然是明亮的,仍然跳动着你的一颗忠心,仍然闪烁着你那成千上万征途记录本的光芒。成毅真没想到他被揪得这么快,正应验了钱书记给他梦中的瞩告:“下一步就对准你了……”
他的眼前像降下了厚厚的黑色幕布,他的头顶和心头像压了两块千万斤重的石头,使他喘不过气来。惟有脑海中闪过两道亮光:其一,文星走得好,免得她担惊受怕。其二,他不至于像钱书记答对不上人家的问话而惨遭毒打、臭骂,甚至戴上真正走资派的帽子。因为他有他的笔记本,它会替他回答问题的。成毅,天天被揪去拼刺刀──对他问问题。不光是本校的红卫兵、造反派与他拼;连同他以往工作过的,所有岗位的“革命”组织,都要来与他拼;或者把他揪到外校拼。
你看吧,一天两碗米汤一碗玉面圪斗子。
整天整夜被几百号人问的问,考的考,逼的逼,诈的诈。一问一答,一来一往,直拼几十、几百、几千个回合,成毅总是对答如流。尽管他们胡言乱语,添枝加叶。尽量想把大帽子给他加的高高的,但是一经他张口,帽子自然就消了。他们又尽量搬来大石头,想把他压扁在九泉之下,但是一经他们找见他的笔记本,石头自然就化成灰烬。他们说不过成毅的红口白牙,比不了他的忠心赤胆,只好猪八戒倒打一耙,说他的笔记本是黑账本。
“他时时写,天天记,是不是早早有准备对付我们呢?”
大家听了连同头头们也都在怀疑不定。
“他不可能早有准备吧!他要是早知道发动文化大革命的话,哪会在咱这穷地方吃‘圪斗子’呢,我看这本子正表现了他对工作的细致。”青年教师林学士突然笑着说。
“你别瞎屄叨叨,你是想为走资的牵马吗?”女头头张英回击。
林学士的性格刚正不阿,又很急暴。听得张英出言不逊,气愤难忍,不由怒目而视。
“日你妈的!你们倒高贵嘞?快把它剜下来顶在你的头上吧!我看你这个破烂货还想尿鳖子成精的吧?哼!就是尿壶成了精,也只能装尿用,只能放它在茅房。除此,放哪儿也不顺眼。”他又用拳头“咚”地击了一下桌子大声说:“人哪能顶住你这把吃血刀子?”
女头头张英听得气紫了脸,蓦地站起身又要大骂,被柳林洼完小的红卫兵头头刘德良拦住了。
“别嚷了,别嚷了,都有理,都有理。咱们都是自己人,不要自己打自己,把你们的劲使在打击当权派身上吧。”
接着,他们把成毅苦心订的三个规定和八十条纪律制度,批判成是虐待师生的魔法;是射向师生的毒箭。这下,千百只拳头遮住了天:
坚决打倒王成毅的只专不红!彻底清除王成毅培养学生米谷不分的流毒!
林学士听到了“米谷不分”之言连连摇头。
“我不赞成师生米谷不分,咱们都经常下地,理论和实践结合得还十分好喽!那瞎喊啥哩?”
“就是米谷不分!他们认不出什么是蚕豆,什么是绿豆。”张英为了报复林学士跳起来反驳。
林学士反而大笑道:“那得怨种田的,不能怨教书的。因为不种五谷杂粮,孩子们从小没得见。连我都忘记了蚕豆子儿是粉红色的。”
全场人听得像看耍猴子一样哄堂大笑。
女首领张英把嘴噘得能拴八条牛,急红的脸上瞪着一双怒目。她向总头目侯其林努了努嘴,不大一阵儿,就宣布散会。
张英又抢时发言:“大家要用照妖镜照出叛徒来!”
人们的目光刷地转在林学士身上。但是学士毫不惧怕,反而高声自语:“我倒是照见有个女妖驾着黑旋风而来。”
人们的眸子又瞬间转向侯其林,因为他的绰号就叫黑旋风。人们一个个低着头暗暗发笑,因为张英和他之间是人所共知的。
成毅在一旁站得笔直,脸上虽然不敢动神色,但是内心里却开了花,暗暗赞成林学士的观点。
祖国啊!您的儿女如果都像林学士那样坚持真理,那您会永远年轻、永远壮丽。可是您现在却惨淡到这个地步。
天,冷了。
王成毅眯着眼盘坐在黑房的光板床头上,把两只手左右交叉温在胳肢窝下,缩着脖子低着头正苦思冥想,只听得房门轻轻地响了一下钻进两个人来。
“老王,委屈你了,我们经过考验你,是些人民内部矛盾。从此,你就自由了,照常在你的办公室工作。”许三云与沈谋汉突然变得和蔼近人。
王成毅听得半信半疑,好似在空中昏晕,梦里说话。成毅自己问自己:他们的心究竟是红的,还是黑的?他们的心尖究竟是朝上,还是向下?
人,是感情动物。人的共事,也只好从感情和表情上观察一切,消除一切。既然他们表面上这么理顺人情,自己还又有什么可怕可疑的地方呢?想到这儿立刻跳下地紧紧地握住许三云和沈谋汉的一人一只手激动地说:“谢谢你们对我的宽大……”
成毅,兴奋地颤抖起来。
初冬的校院里,成排的杨柳和果树都穿上了黑灰灰的冬装。轻风不时捋着干细的枝头截截落地。荷花池内扔着乱七八糟的东西。破砖烂瓦,便盆药渣,看起来像个垃圾坑。惟有那几堵写着红字标语的白灰房墙,在蓝天红日下显得格外新鲜。成毅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暗想:“唉!这也好,有这几条标语,就把教员从苦累的教育教学中解放出来了,写批判稿比搞教学轻松得多哪!”
沉默片刻,他又为祖国的后来人唉声叹气。他;呆呆地坐回办公室;看着墙上的学生守则和一张国际儿童欢度“六一”节的油画,久久地发怔。直到一阵轻轻的女人脚步声响至他的面前,才使他从沉迷中清醒。原来是军人家属田荣,破例来到成毅的办公室。她来的太突然,太稀罕,直到她道明来意;是为祝贺校长归队而来;成毅才解除了一半顾虑。他将她让在对面的凳子上,叙话还未几分钟,女头领张英也急急到来。
“田荣,你那口子刚刚回来,遍地找你不见,没想到你在这儿。”张英眉高眼低地抽搐了一阵,转身走了。
成毅顿觉她那张脸非常可怕。再看看军官太太坦然自在地依墙半躺在床沿上,姿容笑貌妖形怪状。这一切使他的脑海里顿时掠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田荣,谢谢你的祝贺,我走了,还有急事。”成毅蓦地站起身说。
田荣还在那里妖风作气地喃喃什么,成毅已走到外间门口。几乎和进来的林学士碰破额头,惊得他目瞪口呆。
“嗨!走资派逃跑不成;反被我吓得倒退四十里。”林学士哈哈大笑。
林学士说着走至里间,一见田荣刷地沉下了脸。
“你来这儿干什么?”
田荣一本正经地说明来意。林学士装着逗耍的腔调说:“哟哟!黄鼠狼给鸡拜年哩!没安好心吧?”
田荣感觉林学士的话如绵里藏针,所以也立刻装着夹耍带笑的神态,骂骂咧咧地走了。
“王老师,您要十分小心谨慎啊!男女共事,虽说也很正常,可是田荣和其他女人的不同之处,您是明白的。”林学士愁苦道。
成毅感激地握着他的双手点点头。
“学士,你来我这儿有什么事?”
“我不是给您办了件大事吗?我不进来她能走了?”
“你知道她来吗?”
林学士告诉成毅说他也正想来看望他,恰巧眼角里扫见张英和田荣在墙角里鬼崇了一气,随即田荣就进屋了。其实,他并非操他们的心。
成毅听之仰面朝天喊了声:“这是天差你来救我的。”
王成毅送走了林学士,立刻锁上门计划去文星岗位。走出校门不远,不由回头看看这所景致幽雅的育人之地。
奇怪!
校门前霎时就站了不少人来回踱步。能看真尽是红卫兵和造反团头目。其中有两个女人正喜气冲冲的,能看得出她俩的姿容是张英和田荣。
成毅;瞬间想起了还没有请假。他,又跑步返回学校门前。赶他至门口,只见许三云和沈谋汉。
“喂!好一个长跑运动员,好好锻炼锻炼吧,好准备扛绳索。”
成毅一听“绳索”二字,不由心惊。但是恰巧校门前放着村上的几盘大草绳,他的目光刷地落在它上面发起怔来。
“嗳!老王,我们是与你逗着玩嘞,咱们哪能扛动它!”头头为了挽回失言急解释。
王成毅的疑虑不安解除了。他,爽脱不拘地向领导请假。
“快去吧,还用请。”头头大开恩典道。
成毅这才放心地,长长得吁了口气,小跑在探妻的道路上。
天,确实在真心照顾成毅。
已是初冬季节,却似南景温和。深沟小径旁的杨柳枝条,好像还披着淡淡的青绿衫。风神也在关心他,连那小小的旋风圈儿也躲着他绕路走。似乎怕扇动着他那一身单薄的秋装。又怕脏了他多时不洗,而今早才用湿毛巾擦了擦的白脸。
绕过羊肠小径就是一段比较好走的马路。刚拐在大道上,远远看见公社周围走动着很多人。他近前一看,是一张张大字报贴满墙壁,内容主要是揭发批判公社和县干部。他正聚精会神地看看这儿,瞧瞧那儿,念念这张,读读那张。忽然,左侧呼呼唤唤簇拥着一个戴手铐的中年男子从他身边经过。同时,又意外地碰到几年不见的邢东俏。成毅躲着她疾走。她却撵着他低声:“校长,是去看望文星吗?您看!逢有点姿色的女人,都被那个铐走的家伙占用了。据说,还有您的文星呢。他今天的下场是由于军婚。”
成毅最反对这煽风点火的话。
“讨厌,世上的淫妇总是操人家老婆的心,又好给人家老婆说坏话。真他妈的见鬼!”成毅暗暗诅咒。
他与她二话没说,就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