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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東坡傳007-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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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神、鬼、人 
   
  縱然蘇枺吕u華熠煜, 在仕途上他仍須由低級而上昇。在仁宗嘉佑六年(一0六一),朝廷任命他為大理評事,簽書鳳翔府判官,有權連署奏折公文。在唐朝,因行地方分權之制,形成藩鎮割據,國家頗蒙其害,最後釀成叛亂,陷國家於危亡,而藩鎮大員每為皇親國戚,朝廷諸王。宋代力矯其弊,采用中央集權,武力環駐於國都四周,並創行新制,對各省長官,嚴予考核節制,其任期通常為三年,因此時常輪眨C渴≡O有副長官連署公文奏議,即為此新制度中之一部分。蘇子由也被任為商州軍事通官,但是父親則在京為官,兄弟二人必須有一人與父親同住京師,因為無論如何,總不可使鰥居的老父一人過活。子由於是辭謝外職不就。子由為兄嫂赴任送行,直到離開封四十裡外鄭州地方,兄弟二人為平生第一次分手,子由隨後回京,在此後三年之內,枺略谕猓佑梢恢辟赏拮邮谭罾细浮|坡在鄭州西門外,望著弟弟在雪地上騎瘦馬而返,頭在低陷的古道上耄КF起伏,直到後來再不能望見,纔趕程前進。他寄弟弟的第一首詩寫的是: 

  不飲胡為醉兀兀?此心已逐歸鞍發。 

  歸人擾自念庭怖,今我何以慰寂寞? 

  登高回首坡耄Ц簦┮姙趺背鲠釠'。 

  苦寒念爾衣裘薄,獨騎瘦馬踏殘月, 

  路人行歌居人樂,僮僕怪我苦淒側, 

  亦知人生要有別,但恐歲月去飄忽, 

  寒燈相對記疇昔,多雨何時聽蕭瑟, 

  君如此意不可忘,慎勿苦愛高官職。 

  『風雨對床』之思,在唐人寄弟詩中有之,此種想法成了兄弟二人團聚之樂的願望,也是辭官退耄п岬睦硐肷睢a醽碛袃纱蔚苄侄擞衷诠賵鱿嘤觯舜颂嵝言谠娭性写恕猴L雨對床』之約。 

  由京都到鳳翔的函件,要走十天纔到,兄弟二人每月經常互寄詩一首。由那些詩函之中,我們可以發現,初登宦途時,蘇枺率嵌帱N心神不安。兄弟二人常互相唱和。在唱和之時,要用同韻同字,所以是磨練寫詩技巧很好的考驗,在中國過去,此種寫詩方法,是文人必須具備的成就。在這類詩中,可以找到令人驚喜的清新思想,用固定韻腳的字,各行要有自然的層次。猶如在玩縱橫字謎一樣,韻用得輕松自然時,其困難正足以增加樂趣。在枺聦懡o弟弟最早的和詩之中,枺乱呀涳@示出他那完美的詩纔。他按規定用『泥』和『西』兩字做韻腳,寫出了下列的詩: 

  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趾爪,鴻飛哪復計枺鳌_@首七絕成了枺略姷募炎鳌4颂帯猴w鴻』一詞是人心臁南笳鳌嶋H上,本書中提到枺碌男袆邮鹿剩仓皇且粋偉大心臁既涣粝碌淖阚E,真正的蘇枺轮皇且粋心臁缤粋虛幻的鳥,這個鳥也許直到今天還夢游於太空星斗之間呢。 

  鳳翔位於陝西的西部,離渭水不遠。因為陝西為中國文化發源地,整個渭水流域富有古跡名勝,其名稱都與古代歷史相關。強鄰西夏,位於今之甘肅,時常為患中國,陝西省因而人力財力消耗甚大,故人民生活甚為困苦。蘇枺碌饺吾岬谝荒陜龋艘粭澩@,作為官捨,前有水池,後有亭子,另有一上好花園,種花三十一種。 

  蘇枺录纫寻捕ㄏ聛恚泄僦氂譄o繁重公務,他遂得出外遨游,到南部枺可街杏螝v,動輒數日。有一次,他因公須到鄰近各地視察,急須結束些懸而未決的罪案。並要盡其可能將甚多囚犯釋放。這件差事對他再適合無比,他於是暢游太白山和黑水谷一帶的寺院,以及周文王的故裡。有時清閑無事,他到西安附近有名的終南山去,去看珍奇的手稿,或是一個朋友珍藏的吳道子畫像。 

  枺履旮涣姡瑹o法安靜下來。這時是他生平第一次獨自生活,只與嬌妻稚子在一起。如今他已然嘗到做官生活的味道,但並不如他夢想的那麼美妙。遠離開京都的颍龜_雜亂,在外縣充任判官,副署公文,審問案件,頗使他感覺厭煩無味。有時難免感覺寂寞,但也有時舉杯在手,月影婆娑,又感覺欣喜振奮。 

  在他還不夠成熟老練之時,他需要妻子的忠言箴勸。蘇夫人在務實際、明利害方面,似乎遠勝過丈夫。她對丈夫非常佩服,她知道自己嫁的是個年輕英俊的詩人。纔華過人的詩人和一個平實精明的女人一起生活之時,往往是顯得富有智慧的不是那個詩人丈夫,而是那個平實精明的妻子。在婚姻上所表現的,仍然是男女相輔相成。蘇夫人知道丈夫那坦白直爽甚至有時急躁火爆的性格之後,她覺得倒不須急於向他表示什麼佩服崇拜,還是要多悉心照顧他,纔是盡自己身為賢妻的本分。蘇枺率谴笫侣斆鳎∈潞俊5菢嫵扇松耐窃S多小事,大事則少而經久不見,所以蘇枺聞t事事多聽從妻子。夫人提醒他說他現在是初次獨自生活,而洠в懈赣H照管。蘇枺掳讶巳水敽萌耍翘珓t有知人之明。蘇枺屡c來訪的客人談話之時,太太總是躲在屏風後屏息靜聽。一天,客人走後,她問丈夫:『你費那麼多工夫跟他說話乾什麼?他只是留心聽你要說什麼,好說話迎合你的意思。』 

  她又警告丈夫要提防那些過於坦白直率的泛泛之交,要提防丈夫認為『天下無壞人』的大前睿拢疹櫟哪切┡笥选?傊K枺碌穆闊┚驮诳床怀鰟e人的短處。妻子對他說:『提防那些人,速成的交情靠不住。』枺鲁姓J妻子的忠言很對。我想蘇夫人的這種智慧是自『君子之交淡如水』得來的——水洠в写碳さ奈兜溃侨擞肋h不會對之生厭。真盏挠颜x永遠不會特別表白的。真正的好朋友彼此不必通信,因為既是對彼此的友情信而不疑,誰也不需要寫什麼。一年分別後,再度相遇,友情如故。 

  有的人不忙不快樂,蘇枺戮褪沁@一型。那時陝西旱象出現。已經好久不雨,農人為莊稼懮心如焚。除去向神臁笥辏瑒e無他法,而求雨是為民父母官者的職責。蘇枺峦蝗换顒悠饋怼P南胍欢ㄊ鞘颤N地方出了毛病,不然神不會發怒。現在若不立刻下雨,黎民百姓就要身蒙其害了。蘇枺卢F在要寫一份很好的狀子,向神明呈遞。在這方面,他是萬無一失的。他現在准備立即在神明之前,以他那雄辯滔滔的奇纔,為老百姓祈求普降甘霖。 

  在渭水以南,有一道高大的山茫ǔ7Q之為秦嶺,而秦嶺上最為人所知、最高、最雄偉的山峰,叫太白峰。太白山上一個道士廟前面,有一個小池塘,雨神龍王就住在其中,這個龍王可以化身為各種小魚。蘇枺戮鸵侥莻道士廟裡去求雨。他為農人求雨,但是也像一個高明的律師一樣,他想辦法教龍王明白天旱對龍王也洠в泻锰帯T诜畛辛藥拙湓捴幔谀瞧碛晡难e說:『乃者自冬祖春,雨雪不至。西民之所恃以為生者,麥禾而已。今旬不雨,即為凶歲;民食不繼,盜傥迤稹XM惟守土之臣所任以為懮,亦非神之所當安坐而熟視也。拢熳釉谏希菜詰讶嶂Y,莫不備至。下至愚夫小民,奔走畏事者,亦豈有他哉?凡皆以為今日也。神其局以鑒之?上以無負拢熳又猓乱酂o失愚夫小民之望。』 

  由太白山下來之後,他繼續游歷各處,特別是上次漏過的名勝。在當月十一日,他曾求過雨,回到城裡,十六日,曾下小雨,但是對莊稼則嫌不足,農民也不滿意。他研求原因。人告訴他在太白山的祈求並不是無效,但是神由宋朝一個皇帝封為侯爵之後,再去祈求便不再臁灐LK枺略谔茣弦徊椋l現太白山神在唐朝原是封為公爵的。山神實際上是降低了爵位,大概因此頗不高興。蘇枺铝⒖虨榭h官向皇上草擬了一個奏本,請恢復山神以前的爵位。然後他又與太守齋戒沐浴,派特使敬告神臁f他們已為神求得更高的封號,又從廟前的池塘裡取回一盆『龍水』。 

  十九日,蘇枺鲁龀侨ビ糊埶弧Hl下人人振奮,因為這次的成功是他們極為關懷的事。鄉間早已來了好幾千人,當地十分熱簦В凇糊埶晃吹綍r,已然陰雲密布,天空昏黑。老百姓等了好久,雨硬是不肯下。蘇枺掠诌M城去,陪同宋太守到真興寺去陡妗T诼飞希匆娨粓F烏雲在地面低低飄過,在他面前展開。他從農夫手裡借了個籃子,用手抓了幾把烏雲,緊緊藏在籃子之中。到了城裡,他陡鏋蹼叺脑娧e有:『府主捨人,存心為國,俯念輿民,燃香疆以镀恚瑢埦径鴳┩瑑烆娒黛‘敷感。』陡嬉旬叄趾退翁爻龀侨ァK麄z走到郊區,忽然來了一陣冷風。旗幟和長槍上的纓子都在風中猛烈飄動。天上烏雲下降,猶如一群野馬。遠處雷聲隆隆。正在此時,一盆『龍水』到來。蘇枺潞退翁厍叭ビ印糊埶唬选糊埶环旁谂R時搭建的祭臺上,隨即念了一篇祈雨文,這篇祈雨文和其它的祭文至少還保存於他的文集裡。仿佛是有求必應,暴雨降落,鄉間各地,普沾恩澤。兩天之後,又下大雨,接連三日。小麥、玉蜀黍枯萎的秸莖又挺了起來。 

  現在歡聲遍野,但是最快樂的人卻是詩人蘇枺隆榧o念這次喜事,他把後花園的亭子改名為『喜雨亭』,寫了一篇《喜雨亭記》,刻在亭子上。這篇文章是選蘇枺挛恼陆o學生讀時,常選的一篇,因為文筆簡練,很能代表蘇文的特性,又足以代表他與民同樂的精神。 

  這件事之後,太白山的山神也昇了官,又由皇帝封為公爵。蘇枺潞退翁貫榇耸略俣壬咸咨剑蛏裰轮x,又向神道賀。次年七月,又有大旱,這次求雨,卻不臁灐LK枺率N,到幡溪求姜太公的神臁=纳耢‘直到今天還是受老百姓信仰的。姜太公在周文王時是個賢德有智慧的耄浚瑩薰僖笆飞险f,他用直鉤在水面三尺之上垂著釣魚。據傳說他心腸好人公正,魚若從水中跳出三尺吞他的餌,那是魚自己的過錯。普通說『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便是此意。 

  蘇枺麓舜蜗蚪笥晔欠駪灒瑏K無記載。但是不管信仰什麼神,信佛也罷,信一棵得道的老樹樁子也罷,這並不是懷疑陡娌混‘的理由。陡娌混‘永遠無法證明,因為根據佛經,若出什麼毛病,總是陡娴娜瞬粚Γ胀ㄊ撬男判牟蛔悖^『談t臁唬闶谴艘狻K械纳穸急仨氁@出臁灒駝t便無人肯信了。再者,陡嬉彩侨烁畹俟痰奶煨浴6告,或是具有陡娴哪欠N虔諔B度,畢竟是很重要的;至於是否臁灒堑乖谄浯巍!

  無論如何,後來蘇枺伦銎渌骺h的太守,只要事有必要,他還是繼續陡妗K浪拇朔N行動是正當無疑的。他也就相信神明必然會竭其所能為人消災造福。因為,倘若明理是人性最高的本性,神明也必然是明理的,也會聽從勸告,也會服理。但是在蘇枺聨灼摰教鞛牡淖嗾垩e,他也按照中國的傳統指出來,朝廷若不廢除暴政以蘇民困,向神明陡嬉矡o用處。這就是中國懀WR形成的宗教,這種看法就使中國古籍上有『盡人事,聽天命』的說法。在知道了中國人所有的愚蠢行為之後,這種諺語又讓我重新相信中國人畢竟是偉大的思想家。 

  我簡直不由得要說蘇枺率腔鹈驗樗簧皇侵嗡褪蔷群担还苌碓诤翁帲皇菓沙钊擎偟挠盟褪菗倪河和水井的開鑿。說他是火性並無不當,因為他一生都是精力旺盛,簡單說來,他的氣伲纳睿酮q如跳動飛舞的火焰,不管到何處,都能給人生命溫暖,但同時也會把枺鳉纭!

  這個跳動飛舞的火苗,據說曾經兩度和邪魔外祟爭辯。因為他深信,不但是神臁词故茄Ч砉郑驳脤λ橇x正詞嚴的攻擊要順服,所以他有所恃而無恐。他痛恨一切悻乎情理的事,甚至妖魔鬼怪也得對他的所作所為,要能判別何者為是何者為非。妖魔等物也許有時會遺忘或分辨不清,可是在蘇枺碌男坜q口纔之下,他們就會自見其行為的愚蠢,也得立即罷手。 

  有一次,他在從鳳翔回京都的路上,正順著一條山路行走,經過白華山。侍從之中一個人忽然中邪,在路上就把衣裳一件一件脫下來,直到脫了個精光。蘇枺路愿廊嗣銖娊o他穿上,把他俊饋恚且律延值袅讼聛怼4蠹叶颊f一定樱松缴瘢莻兵纔中了邪。蘇枺伦叩綇R裡,向山神說道: 

  某昔之去無祈,今之回也無丁L匾缘莱鲮舳桓也恢'而已。隨行一兵狂發遇祟。而居人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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