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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淤血,他簌簌两下就撕开了急救包,把大腿从膝盖往上一点的地方紧紧地包扎好。痛得要命,但他还是忍受住了,他憋了一口气,很快把裤子和伪装衣穿好。他用雪把双手擦净——不应该让任何人发觉他负伤,目前这毫无好处,何况总的来说是轻伤,还是默默地挺一挺为好。
真见鬼,一切都发生得这么离奇,简直是糟糕透了!他忽然想起了一个民间的迷信说法:遇事开头不利,结局一定更糟。他开头是如此不顺利。那么结局就更不用说了。
战土们贴着雪地,双手紧握缠着绷带的枪筒,耐心地等待着。他也等了一会儿,然后拿出表来。管你发生天大的事,表还是正常地走着,表针准确地指着两点半。大半夜过去了。他们也走了不少路,但还剩下二十来公里,只要他们没有偏离过方向的话。在枪林弹雨下左躲右闪,他当然顾不得什么方向了。现在应该把这种情况改过来。
他用指南针定好了方向。停在二百一十度上的照准器,正指着灌木丛。在暴风雪的黑夜里,前面一团漆黑,所以他断定,看来只有穿过这个灌木丛了。否则难免要迷路。说不定还会落到德国人手里。
“嘘!”
从黑暗中传来—个人的微弱的、听不大清的喊声,克拉斯诺库茨基站起来,登起滑雪板,弯着身子向—个地方滑去了。大约有五分钟,那里再也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接着黑暗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象是白色的人影在那里折腾开了——不用说,那是两个人,身子弯得很低,拖着哈基莫夫往这边来。
大家一下子站了起来,抓住滑雪杖。但是现在已经用不着帮助了。鲁卡绍夫和克拉斯诺库茨基已经把哈基莫夫拖到,鲁卡绍夫双膝跪倒在雪地上,累得直喘气,说:“瞧,好不容易找到的。雪地上插着一根滑雪杖。是他的。我一看,孤零零地竖在那儿。他自己却在十步远的地方。已经开始被雪盖上了。”
‘怎么样,还活着吗?”中尉问。
“活着,但是不行了。他背上挨了一枪,好象还有腹部。”
真是越来越糟!又是一个……不幸的哈基莫夫,一个多么勤快利索而又细心的小伙子。初次见面就被指挥员喜欢上了。话不多,却很机灵。但现在对他怎么办呢?
“好啦……马上包扎!”
“我给他包了包。连绒衣一块包的。他不省人事……”
当两个战士在雪地里忙着给伤员包扎的时候,伊万诺夫斯基拖着那条被子弹打穿的腿,站在那儿不知所措地向黑暗望去。哈基莫夫当然应该随身带走。但怎么带法?带到什么时候为止?明天对他又怎么办呢?困难重重,情况不明、糟糕透了。但是中尉尽量不流露这种心情。在他们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他应该显得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会,并且在其他人眼里他应当成为信心的化身。
“是呀。包扎好了吗?把两个滑雪板绑在一起。引么,不知道怎么绑吗?彼沃瓦罗夫,把斗篷拿来!”中尉强打精神地命令道。
“难道这样就能拖走?”克拉斯诺库茨基表示了怀疑。
“能拖走。把枪上的皮带取下来。你们谁把自己的裤带拿出来,把哈基莫夫身上所有的皮带解下来。子弹也拿走,统统拿走。手榴弹也拿走。苏德尼克,你带上手榴弹。现在由两个人拉,一个人拽皮带,就这样拽。波沃瓦罗夫,你在后边扶着。使劲,使劲,不要怕。”
他们总算把伤员搬到了绑好的滑雪板上,就往树林边拖去。结果并不怎么样——既笨重,又不稳当,两个滑雪板在雪地上各走各的,伤员的身子总是往一侧倒。在地面上犁开了一道深探的雪沟。淮也不知道这样能拖多远。
但是他们没有别的办法。这儿送又送不回去,留又没有地方。所以暂时只好这样费劲了,现在他们未必能在天亮以前赶到……
他们这样犹豫地进了灌木丛。一再停下来整理滑雪板,勉强地将躺在上面的哈基莫夫按扶住。克拉斯诺库茨基拉着,波沃瓦罗夫弯着身子推推扶扶。鲁卡绍夫走在后面,有时帮帮他们,轻轻地催促他们几声。
幸而他们没有沿着灌木从走进树林——这是伊万诺夫斯基所担心的。半个小时以后他们又来到了田野。这儿风更大了,从地上刮起了雪尘。他们浑身是雪,来到一个风雪刮不到的地方,停下来缓口气。
“这怎么办呢,中尉?”后面的鲁卡绍夫直起身来担心地问:“我们就这么拖着他走呀?”
“怎么办?你说该怎么办?”中尉显然是有点急躁地反问。
“或者把他留在什么地方吧?比如留在一个村里?或者一个棚子里?”
“不,不能把他留下。”伊万诺夫斯基坚定地说。“连想都不应该这样想。”
“那怎么办,不留下就不留下吧。”鲁卡绍夫突然同意了。“只是这样能走远吗?”
“应当快点!”中尉振作了一下精神。“要尽力做到快点儿!明白吗?”
他头也不回,明显地瘸着右腿,向黑暗滑去。其余的人也跟着出发了。
大家心情沮丧,精力疲倦,谁也没有说话。
第五章
现在再也不能恢复原来那种风驰电掣般的急行军速度了,他们象懒洋洋的苍蝇在风雪中缓慢地爬了不知几个小时,而中尉也只求不迷失方向就行。他不得不一再停下来,用指南针核对方向,同时也为了等—等载着哈基莫夫的拖板。克拉斯诺库茨基和彼沃瓦罗夫已精疲力尽。中尉自己也累得晃晃悠悠,头被风吹得象喝醉酒似的发晕,武器在肩上压得沉甸甸的,那条腿也越发疼起来。但他仍旧走在前面,苏德尼克居然一直没有被他拉下,这个战士背的东西太重,除了他自己的燃烧瓶外,还有哈基莫夫的三个一公斤重的手榴弹、他那支战士们爱不释手的步枪、以及他的背囊。
黑暗中他们在路上遇到了一小垛盖满雪的干草,中尉见到这垛干草后,就朝它拐去.过了一会儿他的一个肩膀就无力地靠在干草垛上,那上面堆满了积雪,但干草还散发着夏天的芳香和太阳的温暖。他踩在滑雪板上的两只脚不由自主地向旁边一滑溜,整个身子就软绵绵地滑倒在铺了一层干草的雪堆里。他甜滋滋地静躺了一会儿,紧闭两眼,觉得大地在他下面转动,令人昏昏欲睡。他害怕一下子睡过去,便以极大的毅力强迫自已站起来。还好,看样子谁也没有发觉他这—瞬间的软弱,而这是他当时最感到羞耻的。这时苏德尼克滑到了草垛跟前,载着哈基莫夫的斗篷拖板也拖到了。
鲁卡绍夫也是有气无力地最后—个从黑暗里出来了。大家一个个默默地倒在草垛里。
“还远吗?”殿后的中士吃力地逼出来一句话。
“不远,不远啦。”中尉强打精神地说。“但要加快速度。那儿有条公路,我们务必赶在黎明前穿过去,白天绝对过不去。”
“好,都清楚了。”鲁卡绍夫说,“那就走吧。”
“是的,该走了。”中尉肯定了一句,但他自己舍不得马上就离开这个软绵绵的草垛。
“喂,拉住小雪橇。一、二,拉呀!”这是鲁卡绍夫在下命令。中尉已不止一次地注意到,中士在小分队里越来越敢指挥了。路上他也不断地吆喝、催促和指挥别人。伊万诺夫斯基在前头忙于确定路线和观察地形,这以前一直没有考虑过中士这样做是否好。不过中士作为殿后兵,他还是很满意的。一个很好的殿后兵,有这样的人殿后,肯定谁也掉不了队。
“注意,起立!起立!”鲁卡绍夫以他惯有的坚决态度小声催促他们,他自己早已站在滑雪板上准备出发了。克拉斯诺库茨基显然费了很大的劲才站起来,把滑雪板的皮带搭到肩上。只有彼沃瓦罗夫一个人还坐在那里不动,侧身靠在草垛上。
“喂,你怎么啦?等着专门请你吗?彼沃瓦罗夫!”
彼沃瓦罗夫软弱无力地动了—下,并没有站起来。
“你这是怎么啦?”中尉问道。
“我站不起来了。”战士坦率得叫人无法生气。
“什么叫站不起来了?”
“真的站不起来了,把我留下吧!”
“这就怪了!”伊万诺夫斯基感到莫名其妙,“你怎么啦,是开玩笑?”
“他是胡闹,不是开玩笑。”鲁卡绍夫很有把握地说了一句,并大喝了一声:“给我站起来!”
看来,瘦弱的彼沃瓦罗夫没有估计划路程这么艰难,本来就不太强的体力都已经消耗完了,还能从他身上挤出多少劲儿呢?但是,把他留在这草垛里,也是无论如何不行的。
“给我站起来!”伊万诺夫斯基严厉地命令。“鲁卡绍夫中土,把这个战士扶起来!”
他除了最严厉地行使自己的权力以外,毫无别的办法,只有这种权力在这里还能起作用。当然,中尉知道这种远非同志式的要求太冷酷无情了,也知道对这个平时服从命令、听从指挥的战士态度应该好些。但是在这次行动中,伊万诺夫斯基抛掉一切朋友之间的热情,只留下上级应有的严格要求。
鲁卡绍夫走到这个战士面前,从雪地里拔出来一根雪杖。
“听见没有?站起来!”
彼沃瓦罗夫大力地动了一下,仿佛在犹豫不决地,勉强挣扎着开始爬起来。鲁卡绍夫一下子火了:“别装蒜啦!起来!”
中士一把抓住战士的衣领,想把他拽起来,但结果呢,彼沃瓦罗夫一只脚连同滑雪板向上—翘仰面朝天倒下了。鲁卡绍夫又拽了一下,战士的身子在他扬起的飞雪里软弱无力地缩成了一团。
中尉克制不住一种奇怪的、与自已意志相抵触的、突如其来的感情,他把那条好腿猛然一抬,想转过身来。
“放开他!鲁卡绍夫,住手!”
“为什么住手!哄着他干吗……”
“别说了!他不是装的。彼沃瓦罗夫,喂……喝两口……”
伊万诺夫斯基从皮带上解下军用壶,这是他一路上保存下来淮备以后,也就是准备明天用的;明天,看样子他们得一动不动地卧在雪地里卧一天,而且还不能动。这壶酒还得供回来的路上使用,回来的情况完全有可能更坏,甚至可以肯定会更坏。至少现在没有人跟踪,这只不过因为没有发现他们,夜色和暴风雪完全遮盖了他们的足迹。可明天会怎么样呢?很可能,明天他们将深情地想起这个使他们疲于奔命的夜晚。但不管今天怎样,如果他们不能按时赶到——那他们根本就不会有什么明天了。
彼沃瓦罗夫对着小壶喝了几口,若有所思地坐了一会儿,然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这就好啦!把枪递给我。递过来!递过来!背囊给鲁卡绍夫。中士,你拿着他的背囊。已经不远了,只是一点点。黎明以前我们在小衫树林里躲一躲,侦察好,看清楚,晚上去闹他个天翻地覆,让整个斯摩棱斯克地区都知道!只是要把哈基莫夫拖到那儿才好。他怎么样,还有气吗?”
“还有气,中尉同志。”拉着皮带索的克拉斯诺库茨基站着说。“要不把他留下吧?中尉同志!就埋藏在草垛里吧……”
“不!”伊万诺夫斯基斩钉截铁地说。“不行。万一德国人来了怎么办?我们活,他去死?那时将军会怎么说我们呢?要记住他嘱咐过的话:在那里只能靠你们自己互相照顾,此外你们没有别的依靠。”
“话是这么说,”克拉斯诺库茨基叹了口气:“只要不是白拖就好……”
伊万诺夫斯基转念一想,这话也对,完全有可能是白费劲。很可能就是这样的结局:战士巳经很长时间昏迷不醒了,加上颠簸、寒冷,—冻僵,也就完了;而拖他的这些战士在这以前就可能精疲力尽了,到那时大家都不好办了。伊万诺夫斯基,虽然连自己都不敢承认,但已经开始模模糊糊地感到:哈基莫夫由于在战场上的这种遭遇,正从一个好战士和好同志慢慢地、但又是无疑地在变成一个至少是无意地折磨他们的人,也许变得更坏。
然而这是他们的同志啊,也象谢卢佳克或库德尔雅维茨那样,他仅仅是由于十分偶然的因素而成了牺牲品。但哈基莫夫和那两个战土有差别:那两个人的牺牲在他们的心里留下了感激和悲痛之情;而哈基莫夫,他越来越使人产生全然不同的另一种心情,同时十分清楚,他的全部过失仅仅在于他的机体能够比较顽强地抵抗着死亡。亲身领略过痛苦教训的中尉十分清楚,一个分队有这么个伤员——这是多么大的灾难!现在他们肯定要迟到了,不能在天亮以前穿过公路了,会卡在容易被德国人发现的、没有树林的雪地里。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