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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亭晚叙-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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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清。

  他像是被风带起的树叶,轻飘飘地在风中翩飞,但再怎么强劲的风也有止住的时候。

  他兜满了风的衣袍本来鼓胀得像一张帆布,现在也已然瘪下来了,眼见得在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半空中,就要直纵而下——下来等着他的可不是换气的机会,二十四把明晃晃的钢刀!

  唐史唐历兄弟更是捉住了落井下石的机会,手一扬数十道暗器自下而上地疾射向他的下盘,看样子是要逼他再向上跳纵,实则是要逼他加快下坠身形以躲过那些暗器,好让地上的伏袭成功。

  好个李逸风,在半空中受此夹击居然不慌不忙!在身形激坠之际,左脚突然朝右脚背上一点,顿时又向上拔高了几尺,跟着右脚也点在左脚背上,如是像在空中漫步般地“走”了六七步,本已经无处借力下坠的身形向上拔高了三四丈,唐家兄弟本欲逼他下来的暗器都因为劲道不足而自然跌落,而他本人也像是一只大纸鸢一般,自高空中借风力斜斜飞了出去,因为他起点甚高,这一斜纵距离非同小可,地上无懈可击的包围虽然已经形成,但完全起不了作用就已经被他远远逃逸了去,半空中,还隐隐传来他清朗笑语:“长门四虎,唐家兄弟这笔账李逸风记下了,改日当亲自上门一一请教!”

  李逸风发觉自己被何晚亭摆了一道的时候就已经萌生警惕,决不恋战。

  此番以“云梯纵”这种绝妙轻功从别人意想不到的路线突围而出,却已经不见何晚亭的身影。

  “何兄、何老弟、何晚亭——!”

  找不到他,心中大是惶急。

  不管那个高傲淡漠的人是怎么想的,目前的情形的确处境堪忧。

  李逸风跃上树顶,自高处四下查找他的行踪。

  正惶然四顾之际,右边的密林中却有一顶官轿施施然而过,在与他交错的瞬间,有两道极为凌厉的视线穿透了那厚厚的垂帘向他看来,李逸风不由得心中一凛,直觉地感应到了危险的讯号。

  “呼——”的一声,不及多想,李逸风径直朝那顶官轿来出的路赶去,一直追查至山路尽头,底下却是绝地。

  陡峭的山崖下,竟是一片汪洋,水面上,有一个鹅黄|色身影半沉半浮,也不知是死是活。

  “何晚亭?”

  李逸风这一惊非同小可。

  何晚亭手下武功不弱,怎么只在短短时间内便遇此大险?

  可是那轿中之人声东击西,缠住了自己后亲下的毒手?

  当下也顾不得回去追赶那顶官轿,先救人要紧。

  左右度了度地势,将上衣除下,把衣领袖密密扎了兜着风,纵身就向下跳去——他自执轻功绝步武林,这般高度,底下又是水,要下去倒也还难不到他。

  一路山风烈烈,自上而下看起来不高的山崖,也叫他足足跌了小半个时辰才落到水面,加上他一路以掌力横击山壁以延缓下坠的冲力,堪堪将到水面之时腰一扭,硬生生借力斜跃,落到了河边的空地上,当然手里抓了还不知生死如何的何晚亭。

  “喂,你醒醒!”

  水淋淋被他捞上来的何晚亭面如金纸,呼吸微弱,颈上有深深的五道淤血手印,他却是先被人扼住了脖子,窒息后才被抛下山崖的。

  是谁会有这般恶狠的心肠?

  容貌俊美如何晚亭,虽然脾气古怪些,却是任性妄为都叫人无法生恨的可人儿,这人这般举动,实在是焚琴煮鹤、辣手摧花。

  “晚亭?”

  李逸风又是摇晃又掐他人中,但那昏迷不醒之人就是不肯吐水,心一横,往他腹上重重地打了两拳,等他将水吐出后,低头往他嘴上吻去,将一股真气直吹入他五脏六腑。

  “嗯……”

  被他一番施为,何晚亭发出呻吟,微微略有醒转之意,李逸风心一宽,知道自己的方法起了作用,当下又将第二口真气从他口中渡了过去。

  唇所触之处,冰冷而柔软,带着一股淡淡的荷香,也不知道是水上的荷花散发出来的,还是那个人的身体散发出来的。

  嗅着那包围了自己,发自那人身体肤发的淡淡香气,李逸风心中一荡,一股绮念油然而生,热力一路向小腹烧去,灼烫坚挺,胯下坚硬如铁。他为人一向拓然,鲜少过问男女情事,加之醉心学武,对感情之事似通非通,所以才会叫一众对他有意无意的侠女们暗中咬碎了银牙、伤透了芳心。

  初时与何晚亭逗趣,一是的确恋慕他的容貌,二仍是出自好玩的本性搅局,此时突然情欲勃发,却不知该如何是好,手上抱着兀自沉睡不醒的美男子,心中隐隐知道要糟,却又说不出这糟糕究竟会有多糟糕,手里仍不舍得把他放下来。

  呆了片刻,心中的绮思邪念总是不绝,大叫一声,跟被火烧似地将何晚亭抛在地上,自己一头扎入了水中,意欲以那清凉的水浇熄邪火,冷却下自己滚烫的欲望。

  “啊!”

  何晚亭被他这重重一抛,震动之下醒了过来,猛见到那个人将自己掷到地上,不由得大是气恼,心道这人居然趁自己昏迷之际这样作践自己的身体,也不答二话,一个大耳刮子就打了过去,呆立在水中的李逸风显然眼见着他的手扬起来,却不知回避,“叭”一声脆响,面颊上顿时高高肿起。

  “你怎么不躲?”

  何晚亭一招得手,却也愣住了。

  他喉上有伤,发声大是困难,勉强说出来后,咽喉之处疼痛不已,干咳连连。

  “我最后郑重再问你一次,你确定你真的不是女扮男装?”

  李逸风还泡在水中不肯起来,竟是已经痴了,也不先急着回护身体明显不适的病人,只傻不呆呆地追问这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本来何晚亭省悟过来是那人救了自己却无端被扇这一大耳光,而微有愧疚。听得他这一问,怒气又起。他在无抵抗之下跌落山崖,虽然因为崖下有水而得救了一命,但激荡震动之后所受内伤也不轻,这一气之下竟然一口真气运转到胸臆处回不过来,又晕了过去。

  “完了……”

  见他如此反应,李逸风呻吟了一声,没头没脑地埋到水里去,一时间自我厌恶到极点。

  昏黄的火苗给凉夏之夜带来暖意。在火上烤得喷香的鱼“滋滋”作响,勾起人肚里的馋虫与之回应。

  在火堆边上沉睡不醒的人显然是因为嗅到这香气醒来,但一见烹制如此美食的人的脸,立刻冷冷地哼了一声,把头转开去,不再朝那食物看上一眼。

  “我说,你吃下这条鱼我们就和好吧?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是男人就不要这么小气……”

  李逸风讨好地把插在树枝上,烤得焦黄喷香的鱼递了过去,招摇地在他面前一晃一晃,大行色诱之实。

  然而他实在太小看了何晚亭不吃嗟来之食的骨气。

  “喂,我真的道歉了,我有在认真反省了嘛。”

  好吧,虽然很可惜他是个男人,可是自己的确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戏弄于他的。再怎么倾心仰慕于他的性情相貌也不可以做此败德之举,果然今天下午就险些遭到报应。

  李逸风正色道歉,难得见他一本正经起来的何晚亭也不好意思真的不给他台阶下,勉力撑着想坐起来,只觉得自己的身躯沉重无比。

  “啊!”

  仰起的身躯又倒了下去,李逸风好不容易才烘干了、覆盖在他身上的衣服滑了下来,白皙细腻的胴体在夜色里亮得耀眼。

  李逸风倒抽了一口气,转过脸去不敢看他。深呼吸了好一阵子才平息下体内的骚动,强笑道:“你今天看到打伤你的那人了么?我替你报仇,出这口恶气可好?”

  听得他这一问,何晚亭倒是一怔,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呐呐的也不言语,显是不欲把伤害自己那人告之,或是另有隐情。

  “那人手段狠毒,若你不防着他,真的会有性命之忧,你又何必包庇他呢?”

  难道这人竟然是何晚亭认得的?他正面受敌,喉头上被人扼出深深指痕,与敌人应该打过照面。

  李逸风小心窥视他的脸色,心里转了七八个念头,只是不敢逼迫太甚。

  “他蒙着脸,我认不得那人是谁。”

  何晚亭迟了一晌,淡淡答道,顺手接过李逸风举了半天的鱼,不料才一动身形又是一阵晕眩,手上一颤,那本是烤得外焦里嫩的烤鱼居然掉进了火里,顿时弥漫开一股焦臭之气。

  “你发烧了?”

  李逸风急着去扶他,却发觉他的肌肤触手生烫,火光映衬下,他的脸上红扑扑的,竟是烧得不轻。

  原来今天他重伤之后又浸泡了冷水,抵抗力下降之时偏受此折难,加之喉道受伤多少有些感染,这一下病发起来倒是轰轰烈烈。

  李逸风摸着他的身子滚烫,他本人却是一阵阵发冷。

  “这个,你身上可带有药?”

  两人中的医生可是他,自己顶多只会一些包扎裹伤等处理方法,对付人体肌理上的病症却就一窍不通了。

  李逸风见他难受,倒也大是着急。

  “白色瓶子里的……取一颗来让我服下……”

  何晚亭虽然知道自己病症起因,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要想能这般快脆解决身上的病症,却非一天两天的事,当下无法可想,只好先把自制的健魂丹服一颗下去,虽然药不对症,但多少可增加身体的抵抗力。

  李逸风手忙脚乱地从他的衣服里掏出个小小的白陶瓶来,倒出一颗丸药,向他嘴边送去。

  却不料何晚亭被伤到的喉咙着实疼痛不堪,吞咽困难无比,几次都无法顺利下咽,卡在喉头不上不下,那药被津液化开了去,丝丝苦味自舌根处泛出,苦不堪言。何晚亭眉头一皱,几乎要把这药呕出。

  “喂,你可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病了!”

  李逸风见他连药都吃不了,情急之下无法可想,伸掌接下那令他如梗在喉的丸药,放入自己口中几下嚼溶嚼碎,抬起他的下巴,哺喂过去。

  “好苦,好恶心……”

  苦的是药,恶心的是那人的口水,何晚亭厌恶之情溢于言表,李逸风却死死扳住他的下巴,不让他有机会拒绝吞服药液。

  “去死啦!唔……”

  何晚亭伸手抵在他的胸前想出力把人推开,他又要说话,混乱中,也不知道是谁的舌头先碰上了谁的,滚烫的,火热的,带着致命诱惑纠缠在一起,抵、死、缠、绵。

  “乖乖的吃药,吃了药病才会好。乖。”

  李逸风含含糊糊地哄他,感觉到他的口中火热绵软,似乎有吸力一般,引诱着他不肯离去,虽然明知不该,却无法从中脱身,舌头像是自己拥有自主性一般,擒住了那条丁香小舌就不放开,勾、抹、缠、吮。黏糊糊的药汁在大量唾液的输送下一点点滑下他的喉道。脱离了喂药初衷,那本意单纯的举动蜕变成一个吻,在这样纠缠不清的亲密下,苦苦的药竟然产生了微甜的余韵。

  何晚亭惊慌的眸死死地瞪住另一双同样惊慌的眸,隐隐约约知道这样的举止出现在他们之间,就像一段原本正常的车辙偏离了轨道。逃避不了那强势入侵的舌,但心底有一处柔软的寂寞被那人侵入了,从嘴上过渡而来,气息里全是他的味道,呼吸与唾液混杂在一起,揉和成一体,亲密得失去了分寸。

  更可怕的是,到了后来,自己竟完全不想退开——这一点从自己渐渐已经失去抵抗力依在他胸前的手就可以看出来。

  乱了,全乱了。

  什么纲理伦常、禁忌耻辱。

  敌不过这意乱情迷时的一吻,敌不过这相拥贴烫的快慰。

  何晚亭从来都不是压抑自己情欲的高手,不,应该说,他压根就没想过要压抑自己的本性去迎合世俗的理念。

  晕晕然的头脑是因为发烧,还是因为这激|情一吻?

  已经懒得去分辨,也无从分辨。

  双手缠上了李逸风的脖子,正待不甘示弱地反攻回去,可是大量缺氧的胸腔却传来了窒息的痛处,不由得闷哼了一声。

  李逸风全情投入在这一吻里,与他休戚与共,在感觉到了他身体的不适后大惊,这才反省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不由得又是羞愧,又是窘迫。

  “对……对不起。你服下药好好休息吧,我在那边给你守夜,不会过来的,如果有什么需要就叫我,我、我……当真对不住。”

  情欲稍退,理智回笼。

  李逸风知道自己跨出去的那关键性的一步错了,可是,老天,他为什么要响应?

  叫他就算明明知道走错了,再走下去会坠入阿鼻地狱,也仍是不想回头。

  不不不,不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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