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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野外的,天又黑了,我上哪儿找车去?”
二能没了辙,又说:“要不,卸下我的来,我走,运费你一个人支。”
三菊一想,自己的葱才4 吨,却要支10吨的运费,不合算。也不答应。
双方僵持了几十分钟。
司机不耐烦了,下车到路边撒了泡尿,边系着扣子,边走过来说:“你俩快决
定。反正不卸货车是不能跑了。”
二能点上一支烟,使劲抽了一口,把司机和青年助手叫到一边,低声嘀咕了几
句。三个人爬上车,一声不吭,七手八脚地把装在车后的葱捆就往车下扔。
三菊坐在车里,开始还不知道三个人在后边干什么。后来听到地面上扑扑通通
地响,才觉得不对劲儿。忙开门下车,跑到车后一看,三个人正往下扔葱捆,地上
已经摞了一大堆。顿时“嗷”地叫了一声:“你们敢卸我的葱!”抓起地上的葱就
往车上扔。扔了几捆,觉得不得劲儿,就叭叭扯开羽绒服的扣子,脱下来扔到一边,
抓起地上的葱再往车上扔。一个女人往上扔,哪有三个男人往车下扔得快?不一会
儿,塑料布后边的葱就全扔了下来。三菊扔上去的葱也全被扔了下来。二能叫了声
:“走!”三个人就扑通扑通跳下了车。三菊更急了眼,像只母老虎扑上去揪住了
二能,大声骂道:“你这个王八蛋!你×了姑奶奶,还要坑姑奶奶你不让我走,你
也走不了!”二能甩了她几下,竟没甩开。就说:“弟妹咱好商量好商量!我给你
200 块钱,你再去找个车不行?”
三菊仍死死地揪住二能不放:“天这么黑了,我上哪儿找车去!我上哪儿找车
去!你这个黑心肝的!我非让俺表弟把你送劳改队去!关上你十年!”
一听“劳改队”,二能不禁打了个冷战。他冲还愣愣地站在一旁的司机和青年
助手吼了声:“妈拉个×的,还不快上车!”就不掰三菊揪他衣服的手了,而是伸
出双手卡住了她的脖子往前一撑,三菊“呃”地叫一声,松了手。二能脚下一绊,
猛地一推,三菊后退了几步,扑通一声摔倒在那一堆卸下来的葱上。
这时,车已缓缓开动了。二能飞快地跑上去,追上车,青年助手已打开了后门。
二能钻进去。“砰”地一声关上车门,说:“快点儿!快开!”
司机变了档,一踩油门,车子就加了速。
三菊急疯了,从葱堆上爬起来,大骂着我操死你娘!我操你祖宗!拼了命的追
了上去。只几秒钟就追上了卡车,双脚一跃,跃上了车门踏板,伸手就抓住了车门
把手。二能没想到三菊能追上车,急忙摇下玻璃,叫了声:“去你娘的!”伸手一
推她的肩膀,三菊仰面朝天往后跌了下去。
二能本来并没想害死三菊。可是三菊跌下去后没能站稳,车厢上的一个钩子把
她猛地刮了一下,竟将她甩到了车下。两个大胶皮后轮承受着连葱带车十几吨的重
量,从她的胸部和腹部压了过去。
卡车飞快地开走了,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茫茫的雪夜里。
鹅毛大雪铺天盖地地落下来了,也落在了三菊的脸上、大红的毛衣上、牛仔裤
上、高跟鞋上。有一只棕色的高跟棉皮鞋在她身前四五米的地方站立着。她闭着眼,
没有痛苦的表情,好像睡着了一般。右手里还紧握着半截折断了的葱白。
大雪很快地把她的身体和那一大堆大葱覆盖了。她体内的血没流出来,却渐渐
地冷却了。
没有天堂的超度
周少金
押来了一个女犯。
岗楼上聚集了一群战士,不言语,愣着。
女犯二十刚出头,脸蛋白净而冷艳,黑色短衫,墨蓝牛仔裤,曲线极突出。
许久没这样的艳女进来了。
女犯从看守所大门一直到监房这段森严壁垒的过道上,面带微笑,若无其事而
且趾高气扬地迈着“猫步”。
许久没有发生这样的事了。
指导员来了,战士让一条道,指导员看清了在监房门口接受搜身的女犯,身子
颤动了一下,表情十分复杂。这也有些奇怪。
指导员走了,背影有些耷拉。
女犯关进岗楼左下角的小监房,战士们开始议论、猜测。有人断定她是关几天
就放出去那种有硬后台者,这种事没少见。有的出去以后成了经理老板或者文艺团
体挂头牌的名女人;有的出去以后是某某单位头头的女秘书,说不定干部战士复员
转业联系工作还得求她高抬贵手……议论一会儿,战士们扯到了飞碟和火星,又将
这些奇特的东西比做女人。战士不懂女人,只知道她们神秘,可与权势和金钱相抗
衡,一个女人能办到的事,一百个精壮的男人也办不到。
此时站岗的是士兵涂达。议论女犯的战士们走了以后,涂达开始放开胆儿看女
犯。
关女犯的小监像个保险框,四周极严密,正前方门上有一小框,是犯人透光和
值班人员查监的门窗。女犯将一双眼睛对准涂达,轻轻地敲门,声音有些温柔。当
涂达的目光对准她时,她将丰腴而好看的嘴唇伸到门窗口,说:“太热。”
“太热?”涂达好生奇怪,说:“不热还叫监房?”
“嘻嘻嘻!”女犯竟然笑了,声音清脆而如同银铃般动听。
“怪事,你笑?”涂达不知她为什么会这样。
“你有点幽默。”女犯说。
“关在监里嫌热,还笑,这才幽默。”
“是吗?”女犯又笑,说,“你像个很好处的朋友。”
“谁跟你是朋友?”涂达听这话有些犯怵,也觉奇怪,就说,“你听着,不许
说话,懂吗?”
女犯翘了一下嘴唇,将脸移开。
第二天上午,轮到一个叫云杨的士兵站岗,上岗楼以后一直盯着那门窗,只要
女犯一露脸,他就挺胸收腹,手握枪背带,作威武状。女犯说热,他说这鬼天气是
有些热,女犯笑,他也笑。下岗时,到监房门口,送女犯两块巧克力。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巧克力?”女犯很感激。
“女孩子大多都喜欢巧克力。”云扬说完,大步走了。
下午,指导员在点名时批评了送巧克力的云扬,队长接着说:“这个女犯是贩
毒犯,罪行特别严重。刚才接到通知,说这个犯人是重点看押对象,她犯的是死罪。”
战士中发出一声“嗡”的响动。
指导员站在队长身旁,面孔冷静得像石块。
死罪,就是说,这漂亮的身躯不久将变为泥土。可是,她为什么要干这一行呢?
从此,到岗楼看女犯、议论女犯的战士少了,站岗的战士向那门窗投去不屑一
顾的或凶凶的目光。
又轮到云扬站岗,当那块漂亮的脸蛋出现在门窗时,他就有一种上当的感觉,
骂道:“狗日的,哼!”
女犯见是送巧克力的战士,说:“你说什么?”
“说你妈个头,别跟我说话。”
“哟!这么凶?”
“叫你别说话,听到没有?”
“听到了。”女犯声音很温柔。
“别把脸放在窗口。进去!”
女犯伸一下舌头,离开窗口。
涂达到岗楼上,见云扬与昨日判若两人,就看那门窗,女犯又将脸放在窗口处,
只见那大而黑的眼珠翻动着,发出疑惑的光。那面孔、那目光不再生动诱人,那窗
口也仿佛有些恐怖感。
云扬打了一颗石子过去,铁门发出咚的声响,女犯的眼睛翻动了一下。接着,
又一颗石子飞过去,像弹头般从窗口飞进去,女犯捂住脸离开了,剩下一个方形黑
洞。
岗楼静静的,云扬若无其事。
那门窗里飘出尖而刺人耳鼓的哭声……
涂达离开岗楼时,心里极乱,像水车在搅动着,便到营房外逛几步。到了军人
服务社,女临时工小青看着他,笑得亲切,说道:“我就喜欢男人中表情忧郁的那
一种。”
“我忧郁吗?”涂达说。
“想得美。”小青说,“你忧郁我也不会喜欢你。”
“瞧你胖得像熊猫,应该喜欢表情开朗得像苦瓜一样的男人。”涂达这样说了
以后,心里舒服了一些。
小青收敛笑容,瞅涂达一眼,说:“买什么?”
“什么也不买。”
“不买走远些。”
“巧克力,五块。”
“馋猫。”小青习惯地递了巧克力,说,“战士就要有个战士的样子。”
涂达不说话,付了钱,扔两块功克力在小青柜台上,头也不回地走了。营房里
战士都在睡午觉,涂达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天花板,听旁边的战友打鼾,有些烦躁,
伸手摸一摸口袋里的巧克力,有点湿,便翻身下床,直奔岗楼。是他老乡站岗,两
人扯谈一阵家乡的兰芳、四花妹之类,涂达说:“我下去跟她说几句话。”
“你吃多撑着了?”老乡很惊讶。
“不知为什么,我只是想去。”
老乡环顾四周,也没说去还是别去。
涂达不由分说,下了石梯,到监房门口。
女犯见有人来,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见是涂达,又把脸凑到窗口,说:“你不
是打我的人。”
打你?涂达的心紧缩一下。她就要被子弹打,她知道吗?从她的行为来看,她
并不知道,于是问道:“你知道自己的罪行吗?”
“当然。”她很坦然,“比我轻的都枪毙或判死缓了。”
涂达的身子哆嗦了一下。
“其实,干我们这一行的都为这个……”她用尖而细的手指作数钱状。
“干我们这一行的都不为这个。”涂达也作数钱状。
“你真幽默。”她笑了,说,“如果我不离开人间,说不定我们会成为好朋友。”
“你才幽默。”涂达心里想:死到临头还若无其事。又说:“你不怕死?”
“死?怎么会怕呢?”她竟然看着天空,目光变得明亮,脸上挂着某种希望的
笑容。
涂达茫然。
岗楼上,老乡吹了口哨,这是信号,涂达转身走。上了石梯,见指导员站在营
房正中央的花台前压腿练功,涂达便站到老乡身旁。
“谈恋爱?”老乡说。
“别胡扯。”涂达说,“战士怎么……”
“那你为什么有点难分难舍,见指导员了吗?”
涂达点点头,然后低声问老乡:“她为什么没事一样,难道这世界上真有不怕
死的女人?”
“是啊!”老乡陷入某种沉思。
指导员进了宿舍,两人吁了口气。涂达伸手进口袋,发现三块巧克力粘手了,
就大着胆下了石梯,将巧克力递给女犯便走。
“等等,”女犯说,“你就不能多呆一会儿?”
涂达犹豫了一下,老乡又发信号,这回很急促,涂达迅速上了石梯,前面出现
一个人,像一堵岩石,是指导员,他怎么又出来。不用说,都让他看见了。涂达愣
了一下,见指导员什么也没说,那表情像岩石一样冷峻。
涂达知道开会时要被点名了。可是没有,这指导员是有些奇怪,或许他什么也
没发现。
又到老乡站岗,涂达买来六块巧克力。
“有感情了么?”老乡问。
“胡说。”涂达脸上泛起一层红晕,说,“你知道,我喜欢写点小说、小品什
么的,她有些特别,不搞清楚她不怕死的心理动机,我心里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你
想,她几天后就将……”
老乡环顾一遍四周,叹了一口气。
涂达将巧克力递进窗口,女犯睁大眼睛,目光里闪着从未有过的炽热,说:
“我这辈子是无法感你的情了。”
涂达发现她还是对生存有着遗憾的,就说:“你怎么感我的情?”
“那……你要什么?”女犯很认真,说,“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女犯的神情使涂达的心重重地震动了一下,他长吁一口气,说:“你为什么…
…你……”
“我怎么了?”女犯说,“我问你要什么?”
“我要你说实话。”涂达说。
“这太容易了,到我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可对你不老实的,你要我说什么?”
“你为什么到这个分上还无事一样?”
女犯犹豫了一下,撕开巧克力包装纸,放一块在嘴里,嚼了两下,说:“你的
意思是问我为什么快要被枪毙的女孩子还这样……乐观?”
“也可以这么说吧。”
“很简单啦,我的灵魂超度过。这种事你可能不知道,超度过灵魂的人死后上
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