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胸腔空虚无比,没有任何东西可供他攫获。
他一寸寸地,缩回了自己还停留在雷海城脸上的手,站起身,背对雷海城,平静地道:“你醒来之後,其实始终未曾相信过我。为了取信於我,你才去暗杀冷玄,却又不肯真的取他性命,所以在我面前演了场好戏。那阑尾发作,也是你自己做的手脚。”
“原来你早看出,我在怀疑你……”雷海城苦笑。
在这个华丽绝伦的宫殿苏醒後,他完全不记得自己的来历和姓名,面对一片空白的过往、满身触目惊心的伤痕,惶惑可想而知。
对外界的种种认知,都出自他身边公子雪之口。他能看懂这白发男子抚摸冰雕时眼里的痴与悔,却并没有为之感动。
那夜闯进他睡梦的,竟不可思议地是个俊朗男人。
男人闭著双眼,仰躺在辽阔凄白的雪地中,脖子流著血,渗透了裹伤的布条,还在慢慢地涌。
男人的脸色灰白,表情分外宁静,仿佛卸下了所有负担,安然沈睡……
而他,看著这个不说话不动弹的男人,心脏剧痛,如同有人用把最锋利尖锐的刀在反复地戳。他用力伸长手,想触摸梦里这男人,总是够不著……
他觉得,自己应该认识这男人,可始终想不起这男人是谁。
眼看雪花一片又一片,飘飞著盖上男人的手、脚……他却无能为力,想大声呐喊,声音都卡在喉咙口。直到大雪覆住了男人脸容,他终於在心底狂吼出──
“玄──”
梦醒,两手冷汗。
玄?是不是冷玄?……
伤痕未必如公子雪所言,出自冷玄的折磨凌虐。梦境里的心痛和苦楚,却是如此真实。醒来,心口还在痉挛抽痛。
他决定,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一看那个冷玄。
这一切,当然得瞒住公子雪。
倘若他猜得不错,这西岐国君无非想利用他失忆的机会,挑拨他与冷玄反目,让天靖窝里反,好让西岐渔利。一旦被公子雪发现他起了疑心无法控制,他的处境必定比现在更危险万分。
所以,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不容闪失。
暗杀冷玄的前一天,他用完晚饭後找了个无人处,猛蹿乱蹦,等肚子奇痛才停止。肠子整夜都绞痛得不可开交,他用尽全力忍耐著痛意,确信自己没有在公子雪面前露出破绽。
他心里,略有些得意,也庆幸这笨办法居然奏效,不然就要改用别的法子来折腾自己。
翌日,他忍著腹痛,按原定计划出发了。然後,就在蒙蒙雨丝下看到了梦里那个男人。
一个凝眸,一个拥抱,都叫他心痛莫名,也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公子雪在撒谎。
他更清楚,公子雪尾随著他一起来到宅子,此刻,定是藏身在某处,监视著他的一举一动。
绝不能让公子雪起疑!他闯进宅子时,虽然发觉周围藏伏不少护卫,但想起出发前公子雪在他面前显露了一手神功,化石断金,连他也骇然色变。万一不慎露出马脚,恐怕他和冷玄都要命丧当场。
於是,他凑上男人耳朵,用只有他和冷玄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六个字──
“动手!我会救你!”
男人与他的默契好得超乎他预想,那一枪的力道也拿捏得非常巧妙,血流如注又未真正伤及要害,就如他给男人的当胸一刀。
不过公子雪搏杀护卫手段之魔魅狠厉,令他惊怵不已,正想喊痛替冷玄解围,却被冷玄目光阻止。
男人尚想利用公子雪以为已掌握大局的轻敌心态套出明周下落,可惜未能如愿。
他被公子雪抱回宫城时,一路上均在寻思,该如何救出明周。
机会来得很快,得知明周下落後,他想过要好生策划营救,最後还是决定冒险赌一把。
趁著公子雪那双冷冰冰的眼睛还没有对他流露猜忌,先把主动权夺回自己手中。
万一等公子雪想到即使杀了明周,一样可以放出风声引冷玄入伏,再周全的计划也将毫无用武之地。
血液里似乎有种本能驱使著他毅然铤而走险。
籍著散步去了太医院,借口腹痛难眠,跟御医要来最能助眠的药物,本打算藏在糕点里让公子雪食用,发现公子雪已就寝,他便将药投入香炉里。
以为一切都很谨慎,结果却还是自投罗网……
谁主沈浮 第一百五十四章
更新时间: 05/21 2007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手脚越发酸软,雷海城费力支撑著自己的身体不瘫到在地,盯住公子雪高瘦背影,问:“你什麽时候看出来的?”
公子雪负著双手,月光将他的白发铺上层青灰色,了无生气,落寞如雪後枯草。
长久寂然後,他缓缓地笑了笑,“好几个晚上,你睡梦里,在叫玄。你自己自然不知道,我却听得清楚。你忘了天下人,也忘了我,惟独记得他。”
仰头悠长吐出一口气,公子雪转身,居高临下望著雷海城,“你我相处过那麽多时日,你忘了,我却还记著。像你这种人,只要意识清醒,受伤再重也不会呻吟,怎会因为发了阑尾就忍不住喊痛?此其一。”
雷海城瞠目结舌,想问公子雪两人之间究竟怎麽个相处法,公子雪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径自道:“其二,你向来为人淡漠,若非你关心的人,绝不肯多事。而你,对如何处置明周那小鬼太用心了。其三麽……”
他一顿,轻弹著衣袖,熏香淡淡。
“今晚你在小香炉里加了春眠,是偷偷跟哪个御医要的麽?想让我昏睡不醒?”
他勾起嘴角,雷海城却觉得公子雪的表情与其说是讥笑,还不如说是哀伤。
“你去西岐途中服下的春眠,还是我亲手喂的。我怎麽可能辨不出那股异香?雷海城,如果你记得从前种种,换样药,或许还能骗过我。不过──”
公子雪看了看那个一直默默侍立在旁的假明周,对雷海城道:“也亏你忘了所有,否则你早认出他是冒牌货了。”
雷海城呆了半天,涩然苦笑。遇到这麽个比他更了解自己的对手,不认输也不行了。
吸口气,对望公子雪双眼。“那你打算怎麽处置我?”
公子雪闭著唇,任殿外风摇叶动,夜鸟扑翅惊飞。浓云翩然飘过银月,一点点地吞噬掉他投在地面的影子……
蓦地出掌,快到令人无暇眨眼,印上雷海城额头,旋即收回。
雷海城闷哼一声,向後栽倒,未落地便被公子雪扶住。
“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你?”公子雪轻问已经昏厥的雷海城,语气反常地温柔,衬著他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极为诡异。
那个假明周看不到公子雪神情,讨好地替公子雪出著主意,“主上,既然他不肯为主上所用,干脆杀了,以绝後患。”
公子雪骤然转首,面无表情,双目中却迅疾腾起片血红雾气。假明周心胆俱寒,双腿一软刚想跪下请罪,公子雪左腕微翻,立掌朝他胸口虚拍而出。
声如败革,假明周衣襟上顿时凭空多出个清晰掌印,却毫发无伤。
他低头看著掌印正有点摸不著头脑,背後对应的部位猛地绽开个手掌形状的伤口,被巨力挤压至变形的心肺脏器随著鲜血狂喷出体外。
尸身砰地坠地,双眼睁得浑圆,似乎至死都不明自己究竟说错了什麽引来杀身之祸。
收掌入袖,公子雪回头,对雷海城自言自语道:“无论我怎麽做,你也不会再相信我了罢。呵呵……”
冷冰冰的笑声在殿内回旋激荡,起初很低,逐渐响亮,最後竟变成滔天狂笑。
白发四散飞舞,乱无章法。
天下,已无人再肯信他,他要这天下又有何用?
有、何、用!
是夜,整座宫城内的人均被那阵惊人大笑震醒,惶恐不知所措。
翌日凌晨,原本随公子雪同来天靖,乔装成侍卫日夜镇守太皇太後寝宫的西岐高手全部销声匿迹,公子雪和雷海城自然更没了踪影。
冷寿得了消息,撇下早朝匆忙赶来,见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听太後在旁焦急地追问著儿子下落,冷寿一边安抚,一边叫人紧急传令下去,封锁京城各城门关卡,仔细盘查出城人员。
乱哄哄忙完一阵,他才发现玉案上那只青铜盘龙小香炉脚底压著方薄笺。
本是十分显眼,却反被众人慌乱中忽略了。
笺上的字迹孤瘦狷狂,大开大阖,每一笔落下,都势如苍天发怒,倾尽风雨纵横,摆布蝼蚁众生。
数个时辰後,这张薄笺到了冷玄手中。
修长有力的手指持著纸笺,无分毫动摇。
“你怎麽看?”冷寿坐在他对面的青藤椅子里,见冷玄迟迟无动静,皱了皱眉道:“原千雪居然离开宫内,还约你十天後去城外挽书岭赴会,不知道又要玩什麽花样?”
“他既下了战书,我非去不可。原本,还想再等些时日的……”
冷玄终於松手,任薄笺随风飘落。微眯起眸子,仰望院落高墙围住的那方碧蓝晴天。
他如今身处的,还是原先那处民宅。那天借迷雾掩护遁逃後故布疑阵,让公子雪的眼线在城内外找得团团转,他却又暗中回到宅子里。
尸体和血迹都已清扫干净,日光当头,照著他眼睛,有些刺痛。
“周儿和雷海城都落在原千雪手上,我怎能不去?何况──”
冷玄摸著衣服下的伤口,黑眸闪过几分阴影,“雷海城那天的神情举止,确实颇有古怪,原千雪又说将尘烟的魂魄召了回来,取雷海城而代之。这事,我定要查个分晓。”
“这个……”冷寿只在最初被公子雪找去寝宫时,见到眼昏睡中的雷海城,之後公子雪防备森严,他亦时刻被人监视,根本没机会再打听到雷海城的消息,更别说与雷海城碰面,倒不便就此事妄加猜测,犹豫之余,仍忍不住道:“召魂说法,太过荒唐,原千雪定是在挑拨事端。如果雷海城真的已经魂飞魄散,又怎麽会帮你解围?”
冷玄凝重的神色未因冷寿劝慰而轻松,目光反而越发深幽,沈声道:“寿皇叔,雷海城既能借尸还魂,那尘烟的魂魄若被召回,也不稀奇。不过,我相信那人应该还是雷海城。”
被布带包扎著的伤口传来隐痛,他吸著周围空气里的料峭春寒,微垂眼帘,轻拍了拍藤椅扶手,道:“雷海城多半著了原千雪的道,或是受他胁迫,不得不来向我行刺。他借腹痛拖住原千雪,助我逃脱,但愿原千雪事後勿再迁怒於他。”
轻叹一声,抛开纠结心头的千丝万缕,他振作精神,与冷寿部署起营救事宜。
谁主沈浮 第一百五十五章
更新时间: 05/21 2007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日影西斜,落霞逐云残飞,金乌沈坠。
小院内曲径通幽,浅水淙淙,环著几间精致屋舍迤俪流淌。半卷的细竹帘後,烟气嫋绕。
雷海城安静地坐在张檀木椅中,面对窗子,似乎正在欣赏落日美景,然而走近,才发觉他目光散乱失焦,压根没有把任何景物收入眼内。
“今天还记得自己是谁吗?”公子雪拿起桌上的小香炉走到雷海城身前,把香炉凑到少年鼻端。
香雾一阵阵,袭向雷海城面门。本来静如木偶的人脸部表情开始起了变化,眼光也充满挣扎和痛苦。
“我……我不是尘烟,我是雷……海城……”简单的几个字,仿佛已经花尽了他无数力气,说得断断续续。
公子雪容色一变,用力抬起少年下颌,“你本来就是尘烟。”
“不,不是。”雷海城目光越来越涣散恍惚,却依然保持著最後一线清醒。公子雪几乎捏碎了手里香炉。咬咬牙,往香炉里再加上几颗迷神药丸。
不甘心,为什麽一切都忘却了,却还记得冷玄,还要为冷玄来与他作对?
他看著雷海城的面容在益发浓烈的香气里扭曲,一字字道:“雷海城,你就是尘烟,尘烟也就是你雷海城。”
雷海城手脚都在轻颤,嘴皮子已经被自己咬出了血印。
公子雪反复说了好几遍,可雷海城就是不肯再出声。他终於也消了声,抖著双肩,低笑起来,愤怒而绝望。
陡然掴出一掌,将雷海城连人带椅扇倒在地,却又立刻跪下身,把已被他打晕的雷海城紧搂进怀里,喃喃道:“都是冷玄害你的,我不会放过他,绝不会!”
胸口,气息翻涌,宛如有什麽要撕开皮肉,破体冲出。
他忍了又忍,终是张口,喷出一道血箭。
血色,暗紫。
自从心法大成後,他已经很久没有遭魔功反噬了……公子雪不可思议地盯住地面这滩血迹,猛地,又有股比方才更剧烈数倍的奇痛游走四肢百骸,最後汇集在胸腔内。
那种感觉,像有群怪兽用牙齿利爪死命咬扯著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