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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医生点点头,然后给朗肯打针。
“他过一会就会苏醒过来。我给他服了药,以增强体内的抵抗能力。不能突然戒毒,否则会造成严重后果。”
我点点头,虽然我不懂他话的含义。
“最好让他住院。”
我又点点头。
朗肯被转移到二等病房,这里的费用不算太贵,但也不便宜。在照料另一个病人之前,医生还抽空和我交谈了一会。
“他毒瘾大吗?”我问道。
“是的。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呢?”他反问道。
“我是他的后母。在这之前,他早就吸毒了。”我回答说。
“他生母呢?”
“去世了。”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沉默片刻,然后又说,“好吧,就这样。有一点我还要说的是,在治疗过程中需要家长的关心和爱护,没有这些,我们对他的治疗将无济于事。”
我点点头,向医生告辞,径直走进朗肯的病房。他已经醒过来了,嘴唇也红润了,脸上也恢复了生气。输氧管已从他鼻子里拔出。朗肯不敢正眼看我。我刚才的那记耳光,他一定还铭记在心。
“原谅妈妈,好吗?”我轻声地说。
他转过脸望着我,然后点点头。
“朗肯不想活了,妈妈,”他的声音很微弱。
“嘘,不要那么说。要相信自己,你肯定会把毒品戒掉的。刚才医生说了,你一定要努一把力。”
“如果朗肯死了……”
“嘘!”我马上打断他的话,“不要胡说,你会好的。”
他点点头,脸上露出异样的微笑,使我感到纳闷。
“你怎么啦?”我问道。
“朗肯很不好意思,”他回答说。
“为什么?”我又问。
“朗肯很不好意思,”他又重复着说,然后把脸转过去,避开我的目光。我也不再追问。
他长时间地避免看我,我也不打扰他。也许他觉得给我添了麻烦,很过意不去;或者认识到自己确实做错了事。唉,但愿还来得及挽救他!
“妈妈要走了,”我说。
朗肯转过身来。
“你要听医生和护士的话。妈妈明天再来看你。你还需要什么吗?”
“爸爸……”他说。
我轻轻地点头。
回到家里我发现拉德玛纳还没回来。我拖着沉重的脚步进屋,因为留给拉德玛纳的字条算是白写了。
晚上十点拉德玛纳才回到家。他面容憔悴,显得极度劳累。我慌慌张张地迎接他,为他准备干净的衣服和洗澡的热水。他把一包厚厚的信封交给我,那是他的工资。我没打开就把信封塞进柜子里。我知道,拉德玛纳向来是分文不少地把工资全交给我,而用他自己挣的稿费作零用钱花。不久从卫生间传来洗澡的哗哗声。我调了两杯姜咖啡放在客厅的桌子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等着他洗完澡。
拉德玛纳从卫生间出来,身上裹着浴巾,径直走进卧室穿好衣服,然后把浴巾放回卫生间。他走过来坐在我身旁,慢慢地伸过手来搭在我肩上,我轻轻地摇晃着身子。
“喝咖啡吧,大哥,”我一边说一边推开他的手臂,伸手拿起桌上的托盘,放在垫上,又坐回他的身旁。他打开杯盖,慢条斯理地吮吸着热咖啡,然后又把杯子放回原处。他的手又搭在我的肩上。
“朗肯住院了,”我轻声说。
拉德玛纳松开了抱着我的手,没有立即说话。
“上瘾了,”我又说。
他只点点头,但脸色变得很难看。
“我早就料到了,总有一天这样的事会发生在他身上”,他的声音在颤抖。
“但医生为他治疗了,他很快就会好的,”我试图安慰他。
他没回答,又端起杯子把咖啡一口喝光
“我很累,”他轻轻地说,一边站起身来,走进卧室。我关掉电视机,跟在他后面。我看见他把脸压在枕头底下。我不敢打搅他,我知道他正为儿子担忧。我默默地躺在他的身旁,很想立刻入睡。
不知睡了多久,我突然被拉德玛纳的喊叫声惊醒。我立即起身,环视四周。没有一点动静。是拉德玛纳在睡梦中惊叫。我慌忙把他叫醒。
“大哥!大哥!”我死劲摇晃他的肩膀。
拉德玛纳被惊醒了,坐将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不!不!”他叫起来,但声音不大,和刚才睡觉时喊出的梦话一样。
“大哥,醒醒!”我又摇晃着他的双肩。
他再次茫然地看着我,然后眼光慢慢地变得毫无生气。
他轻声地“哦”了一声,便低头不语。冷汗象露珠一样布满他的额头。虽然知道他一定是在做噩梦,我还是关心地问他,“你怎么啦?”
他没有回答。我很怜悯他,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那么恐惧和软弱。我抱住他的头,但他不让,把我的手推开。他的眼睛直视着我的眼珠子。
“怎么啦?”我又问道。
这次他声音颤抖地回答说,“我做了个梦,梦见朗肯的妈妈,她要掐死我。”
我突然感到毛骨悚然。乱七八糟的梦!我抱住拉德玛纳的肩膀,两人同时倒在床上。整个晚上我没有松开抱着他的手。我知道恐惧和不安一直在困扰着他。
第二天一大早电话铃响了。拉德玛纳正在洗澡,我赶忙拿起电话。
“请稍等一会,拉德玛纳正在洗澡,”在这种场合我习惯性地这样回答对方。电话总是打给他的,有时是办公室打来的,有时是他的学生或学术委员会的人打来的。
“对不起,夫人,”电话的另一端传来的声音。“这是医院打来的,我们通知您,您的儿子朗肯今天早上搬进了急诊病房护理。他又休克了。等您来医院后我们再把详细情况告诉您。”
我惊呆得说不出话来。
“喂?”又是对方传来的声音。
“是,是,”我慌慌张张地回答说。“我们马上就过去。早上好!”我放下电话,听到洗澡间传来的泼水声,拉德玛纳还没洗完澡。我赶忙在洗刷槽漱洗,然后更衣,顺便为拉德玛纳准备衣服。和往常一样,他总是只用一条毛巾裹着身子走出浴室。
“医院刚打来电话,朗肯进了急诊病房,”我直截了当地对他说。
拉德玛纳轻声地叹了一口气,急急忙忙穿衣服。
“我们马上去看他,”我又说。
“你不先洗澡吗?”他问道。
“不了,我洗了脸。我们这就直接去医院,路上找个馆子吃早点。”
“好吧,”他说,这时他穿好了衣服。
到了医院,看病的人还不多。我们急匆匆地沿着医院走廊奔跑。白衣天使们三三两两地分散在医院的各个角落,有推着手推车的,有帮着医生照料病人的,各忙各的事。我们在急诊病房门前停下,一个护士挡住我们不让进。我把情况告诉她,还提到刚才我接到的电话。
“医生正在里面,”那护士说,“一会就出来,夫人先在这里等吧,”她指着门前的长凳子说。
我们正要坐下,护士提到的那位医生就从病房里走出来。我马上迎上去,医生的表情看不出和平时有什么两样。
“我孩子怎样了,医生?”我急切地问道。
“已苏醒过来了。他突发心脏病,我们正在对他进行观察,”他回答说。
我松了一口气,但又放不下心。医生刚才说什么来着?突发心脏病?
“可以进去看看他吗?”拉德玛纳迫不及待地问道。
“请吧!”医生回答说。
一位护士帮我们穿上消毒衣,这是进入这间病房的规矩。朗肯脸色苍白,他没穿衣服,被单盖到肩上。几条电缆把他的身子和一台仪器连接起来,看来是心脏监测器。我深深地叹口气。那孩子的眼睛长久地盯着我,然后又转向他爸爸。我们长时间不说话,只是互相对望。
“昨天晚上妈妈来了,”朗肯突然说话了,声音非常奇特。
我惊讶地睁大眼睛。他说的“妈妈”就是他那去世的母亲。我看到拉德玛纳眨巴着眼睛,嘴唇在发颤,像是要哭的样子。对朗肯的话我们无法作出任何反应,我们也无法多说话,因为没多久护士提醒我们要马上离开病房,让病人好好休息。拉德玛纳抚摩着朗肯的头,然后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朗肯的嘴唇动了几下,好像在重复刚才爸爸的耳语。过后我亲了朗肯的面颊。看来他很想留住我们。
“妈妈,您太好了,”他对我说。
我用微笑鼓励他增强自信心,然后和拉德玛纳一起走出病房。
看来那是我们和朗肯的最后一次会面。11点钟电话铃声又响了,医院通知说朗肯离开了人间。我想起拉德玛纳昨晚的梦。是的,我没能教育好和保护好朗肯。我并不认识玛尔娃蒂,孩子的生母,但我深感对不起她。当我面对朗肯房间里玛尔娃蒂的遗像时,我仿佛看到她用责备和遗憾的目光盯着我。我低着头,避开她的目光,感到无地自容。
4 拉德玛纳
朗肯死后,拉德玛纳整天失魂落魄似的。他长时间坐在办公桌前,对着电脑发愣,屏幕上一片空白。他似乎失去了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我能理解他,虽然我感到嫉妒。那孩子是他和已故前妻玛尔娃蒂情感联系的唯一纽带。我还记得最初他嘱咐我要引导和培养他的孩子。“你能做到吗?”当时他这样问我。我回答说,“能!”可现在孩子死了。
有好几天我不敢打搅拉德玛纳。就像昨天和前天,讲课回来后他径直走进他的工作室,打开电脑,呆呆地坐在电脑前。我可怜他那付模样,但有时不理解,一个人类学家竟如此看待和思考死亡。有时我倒觉得我比他还更理智一些。
我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跟他一起吃饭了。他要等到深更半夜才走到饭桌前,不用说,饭菜都凉了。这时候我就设法安慰他,重复着祖母常教导过我的关于死亡、祈祷和宽恕的话。
“对不起,”我说,“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挽救孩子。”
“那不是你的过错,”他立刻打断我的话。
我沉默了片刻,把咖啡杯从桌上端起递给他,他用手轻轻推开。我把杯子放回原处。看来他想说些什么,但又说不出来。
“有什么事吗?”我问道。
“我……我……”
“怎么啦?”我又问。
“我好像被玛尔娃蒂追……追……逐。”
“噢,”我低声地呻吟,把他的头抱在我怀里。他的头发被冷汗湿透,我还感觉得到他在无声地抽泣。
“好了,好了,”我安慰他。
他没有反应。
第二天拉德玛纳很晚才回家。本来这是很平常的事,因为工作忙,他早起晚归是常事。但看到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又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我开始为他担忧。他默默地走进工作室,打开电脑。他不像平时那样进卫生间洗漱。我为他准备睡衣,但他不理不睬。我像往常那样为他调好姜咖啡,放在他的桌上。
“喝点咖啡吧,”我说。
他缄默不语。我站在他的椅子后面,双手抱住他的双肩,把脸紧贴在他的面颊上。这时我隐约闻到一股酒味,这下把我给激怒了。
“你刚才上哪儿去了?”我问道,几乎在大声呵斥。
他没回答。
“你就这样逃避现实吗?你儿子因吸毒过量死了,现在你,他的老子,成了酒鬼,你不害臊吗?”
我跨步站在他面前。他仍不说话,眼睛茫然地望着电脑屏幕。
“你听到我说的话没有?”我提高嗓门问道。
他还是没回答,突然像睡着了一样从椅子上摔下来。我不知道我还说了些什么,也许在骂他吧。我竭力喊醒他,但他毫无反应。突然我失去了自我控制能力,用尽全力打了他一记耳光。他仍然纹丝不动。我抽抽搭搭,筋疲力尽。他瘫在地板上,开始打起呼噜来。
我站起身来,关闭电脑,吃力地扶着他,更准确地说拖着他进入卧室。我把他的身子猛甩在床上,两眼盯着他。人是多么脆弱啊!我心里嘟哝着。
第二天早上他起得很晚,这我早就料到。
“不要……不要……”
听到他的喊叫声时,我正要去上班。我冲入卧室,看见他哆哆嗦嗦地坐在卧室一角,全身汗水淋漓。我记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兴许他又在幻觉中被玛尔娃蒂追逐。怜悯之心再次油然而生。
下班回家我看见拉德玛纳仍坐在卧室里,就在早上我看到他的那个角落。我还看到床边柜子上摆着一瓶烈酒。我怒不可遏,急匆匆地奔向车房,在汽车坐垫上又发现没打开过的几瓶烈酒。我半跑着把那几瓶酒抱进卧室,甩到床上。
“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