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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谦然沉默了顷刻后开口道:“我将你带出棺木后,便在棺木口涂上了一层药水,那药水能让棺木盖合上后便不能再打开,而且根据朝阳国的习俗,棺木一旦合上,便不能再打开,否则犯了大忌,是对死者的不敬。三王府的人清醒后只会觉得自己因为太累而睡了过去,所以不会起任何疑心。”
若影怔怔地看着他,实在不知道安谦然到底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本事,而且他身上的谜似乎越来越多。
莫逸风出宫之后直到深夜才回到王府,如今已经没有人会亮着一豆烛火等他回去,他还提早回府做什么?
而他原本计划着能一举拿下柳蔚的兵权,谁知道柳蔚答应了,玄帝却阻止了,今日玄帝单独召见他,便是再三叮嘱,不得伤及柳蔚,他不能让世人说他是忘恩负义之徒。
好在到最后玄帝并没有要从中作梗的意图,便准许了他拿下柳蔚一半的兵力,而剩下的一半也能让柳蔚用于保护自身的安危,到必要的时候也能拿这一半的兵力与之交换条件。
到底是在万人之上二十多年之人,城府至深。
莫逸风带着微醺一步步摇摇晃晃地顺着抄手游廊来到月影阁,这段时日他一直独自住在此处,也会点上一豆烛火,只想她能找到回来的路。
“爷,属下扶您。”秦铭见他身子摇摇欲坠,立刻上前搀扶,可是这一次还是被莫逸风给挥开了:“你下去,本王自己过去。”
“可是……”秦铭还想说些什么,莫逸风却呢喃道:“这次,本王不会再走错了……”
秦铭闻言心头一紧,莫逸风一语双关,让人为之心头难受起来。
他白天还是一如往常,看不出任何异样,甚至会让人以为这个王府从来都没有过若影这个人,府上只有一个王妃,从未有过侧王妃,就连宫中前来传旨的公公有一次也喃喃暗自道了一句:“真看不清三爷对侧王妃是有情还是无情,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世上从来没有过侧王妃这个人。”
秦铭不知道这是不是莫逸风故意摆出这样若无其事的态度,而玄帝也是在若影因病而殁后对莫逸风更是重用,虽然莫逸萧已经被撤去了禁足令,然而朝中之人明显已经偏向了莫逸风,对于政事上来说,这无疑是一件好事。
可是,当夜幕降临,莫逸风每一次都带着酒意回到三王府,而且不去别处,只去月影阁,一呆就是一个晚上,在里面悄无声息,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可是他知道莫逸风并没有睡下,因为窗内的人影是站着的。
当莫逸风走到月影阁时,他身子骤然一僵,脸上的神色不停变化着,最终竟是惊喜得红了眼眶。
“影儿!你回来了……”莫逸风几乎是几步就来到卧房,想都没想就推开了房门,生怕动作慢了她就走了。
可是,当他看见房间中的人时,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方才的喜悦一扫而空,身子一晃,支撑着门框险些倒下去。
“三爷。”紫秋面无表情地放下手中的东西上前福了福身子,却没有要扶他的意思。
“你在做什么?”莫逸风深吸了一口气后沉重着脚步走上前问她。
紫秋垂眸道:“明日就是侧王妃七七四十九日,奴婢将侧王妃的东西都整理一下,准备明日拿去烧了。”
“谁准你烧的?谁准你这么做的?”莫逸风瞪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眸大吼一声。
紫秋被他的一声怒吼吓得身子一震,紧了紧指尖后鼓起勇气道:“侧王妃活着时已经一无所有了,难道三爷想要让侧王妃死了都一无所有吗?”
紫秋的一句话使得莫逸风脸色骤然一变,不是震怒,是沉痛。
他颓废地跌坐在床上,心一点点下沉,连呼吸都是那般困难。
紫秋见他没有再反对,便又开始整理起来,却听莫逸风在身后无力地说了一句:“你出去。”顿了顿,他在紫秋难以置信中又道,“本王亲自给她整理,明日你就……给她。”
一个多月,他始终不相信她已故的事实,可是他在一次又一次的等待中,一次又一次地看着那高高的坟堆之时,终是相信了这一切。
在紫秋离开后,莫逸风紧了紧指尖缓缓阖上了眼眸,再次睁开迷离的双眼,打量着周围熟悉的一切,他的心狠狠刺痛了一下。
起身缓步来到衣柜前,打开衣柜门,看着里面一件件她平日里最爱穿的衣衫,还有那套她爱穿他却不允许她穿的衣裙,他的脸色渐渐苍白,本以为早已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可是一旦有她影子的东西出现在眼前,他便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从何时起,他的情绪有了波动?从何时起,他也有了喜怒哀乐?从何时起,他的心也会痛了?
一切,从出现她的那日起。
他一件一件地将衣服取下,随后放在床上,当拿到那几套用鸳鸯倚所制的衣衫时,他的指尖阵阵冰凉,抬手将那几套衣衫又放了回去,因为那是他第一次为她争取的东西。
走到梳妆台前,上面依旧是她离开前的模样,她极少像其他王妃那样用各种首饰装扮自己,而她的首饰盒中也没有太多的金银珠宝,可是她却从不跟他索要些什么,她最珍惜的便是那支玉兔发簪,然而仅有的发簪也被一些人拿来当做借刀杀人的利器,她虽然没有再用,却依旧将其保存在首饰盒中。
他将首饰都取出后用一个锦布细细包裹,等待明日将其放入她的墓碑之下。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他却做了许久,因为每一样都是他们之间的回忆,都仿若还存在着她的气息,恍惚间他甚至看见若影在镜中对他笑意盈盈,又仿佛看见她泪眼秋千地质问他,为何要给她休书。
心再次被狠狠攒紧,他双手撑着梳妆台痛得几乎窒息。
颤抖着双手将最后一层首饰盒中的锦盒打开,却见里面有一张被折得整整齐齐的信笺,他慌乱地将其打开,她的字迹赫然在目。这一次,他清清楚楚地看着每一个字,每一笔每一划,确定了这的确是她所写。可是,当他看清了信笺中的内容时,他的双眸再次染上了浓浓的痛。
果然,替身终究是替身,三爷,祝你和王妃白首不相离,希望我们来生不再相遇。
一张信笺短短一行字,却见信笺的最后染有她的血迹,应该是前几张信笺上染了血迹,后来她撕去了几张后再写的,只是她当时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再写一张,从她的字迹上便可以辨识了。
她说她是替身,她祝他和柳毓璃白首不相离……
莫逸风紧紧地攒着手中的信笺,心痛如割。
错了,一切都错了,他从儿时起便认错了人,他想要找寻的人一直都是她啊,他一直以为那只是一个梦,可是后来柳毓璃将一切说得好像都是她所为,他听着她的那一声“逸风哥哥”,看着她的笑容,他便信了。因为柳毓璃和那夜出现的小女孩太过相似了,特别是那笑容。
后来她出现了,他不知道她就是当初出现在宫中荷塘的女孩,他因着她酷似柳毓璃的笑容便将她带回了王府,殊不知并非是若影的笑容像柳毓璃,而是柳毓璃的笑容像若影。
当若影第一次唤他“逸风哥哥”时,他的心仿若漏跳了一拍,因为那一声比柳毓璃唤得更像那夜荷塘中出现的小女孩,却原来她已开始进入了他的生命。
而后来,她的古灵精怪,她的蛮不讲理,她的刻意耍赖,她的温柔体贴,逐渐深入了他的五脏六腑,他喜欢她已经不是因为她是当初的那个小女孩,而是因为她是她,他早已习惯了她的存在。
所以当时玄帝赐婚,他竟然为此松了一口气,因为他已经担忧她会离开他,他害怕有别的男人出现在她的生命中。
可是后来,他为了各种理由,一次又一次地伤她,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终是伤了她。
如果不是他当初的执念,她便是三王府的正妃。如果他当初能早些防范,他们的孩子也不会因此化为一滩血水。如果他在营地收到那些信笺,他能再忍耐一下,等到回去后再解决,或者能连夜赶回王府看个究竟,或者他能再看仔细这些信笺,分辨并非是她的笔迹,她也不会含恨而终。他若是他能早些得到权势,她又何至于有前面这些事?
可是,这个世上就是没有如果,一切不可重来。
双手一抖,锦盒掉落在地,也拉回了他的思绪,当他准备将那锦盒拾起之际,眼前的一物使得他顿时泪流满面。
“影儿……”他呢喃着哑声唤着她,却再也不会有人再应他。
方才随着锦盒落在地面受到的撞击,锦盒的夹层因撞击而翻开,里面的两缕青丝从锦盒的底层掉了出来。他从锦盒中拿出那两缕青丝,那秀发上还隐约散发着他和她的气味,他不知道她是何时剪了这两缕头发,可是看着它们被她用红绳捆绑在一起,他的脸色阵阵苍白。
她曾说,赠君同心结,与君永同心,结发两夫妻,白首不相离,而这两缕头发分明就是要与他白首偕老之意。
若是他能早些明白她的心意,若是他能早些放下那份患得患失之心,或许这一切都不是这样的。
这一夜,他彻夜难眠,这一夜,他独坐到天明,这一夜过后,他便加重了夺得天下之心。
御书房
玄帝因莫逸风说上次能顺利让北国息战全是莫逸谨的功劳,所以玄帝便对他加以重伤,可没想到的是,北国的国主竟然会再次亲自前来朝阳国,为的是昭阳公主的婚事,玄帝原本以为他会选定莫逸风,谁料北国国主却闪烁其词地说是莫逸谨。
一开始的几天北国国主并未说出真实情况,后来见玄帝一再好奇,他便在与玄帝单独下棋时说出了实情。
却原来是莫逸谨在当说客之时夜探昭阳公主的营帐一事被揭穿,原本夜探敌营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偏偏莫逸谨在侍卫进来之时竟是解了昭阳公主衣衫。为了能顺利离开敌营,他用各种计策也无可厚非,但是昭阳公主毕竟是一国公主,没人发现也就罢了,如今宫中暗地里传得风言风语,王侯将相也都不再有提亲的念头,都误以为昭阳公主和莫逸谨有染,所以北国国主无奈之下只得亲自前来。
玄帝原本也乐于促成好事,毕竟北国也是小国中的大国,北国国主又是明君,若是能和亲将来多朝阳国也十分有利,更何况昭阳公主是女中豪杰,听说相貌也不凡。可是偏偏莫逸谨却说不喜欢昭阳公主,他宁愿一辈子没女人也不要娶那泼妇,这让他头痛不已。
“考虑得怎么样了?”玄帝一边饮茶一边淡然问着莫逸谨,对于他,玄帝算是用了极大的耐心。
莫逸谨紧蹙着眉心抗议道:“父皇,您就放过儿臣吧,您有那么多儿子,为何偏偏是儿臣,当时是情势所迫儿臣不得不那么做,哪有人这般秋后算账的?更何况五弟也没娶妻,五弟性子又敦厚,不如让五弟娶了那泼妇……”
“那昭阳公主有什么配不上你的?你别一口一个泼妇,她不但相貌不凡还文武双全,她在保家卫国的时候你还在饮酒作乐。”玄帝无奈地瞪了他一眼,若不是他是他从小疼惜的儿子,还真想将他拖出去打板子。
“皇上别动气,喝口茶消消气。”冯德无奈地嗔了莫逸谨一眼,而后将茶水递给了玄帝。
莫逸谨因为玄帝揭了他的短,脸色更是难看起来,可是在玄帝面前也不敢发作,忍了又忍,撇了撇嘴道:“好,她是女中豪杰,她是巾帼英雄,她在保家卫国的时候儿臣还穿着开裆裤学走路,可是父皇,儿臣就是不喜欢,管她相貌是多么不凡,儿臣就是不喜欢。”
玄帝因为他的一席话猛地将口中的茶水喷出了口,忍不住咳嗽起来。
冯德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可是看见玄帝这般模样,立刻拿出锦帕给他擦拭。
玄帝简直气得不知该如何说他,最后忍不住拍了龙案:“说什么混账话,你不喜欢她那你喜欢怎样的姑娘,难道是那些烟花女子?若是当真如此,朕就直接将你送到寺庙去出家,此生不得回宫,你母妃就你一个儿子,看你如何跟你母妃交代。”
“父皇……”莫逸谨闻言心头一急,没想到玄帝竟然会出此一招,倒是让他难以招架。
“好了,朕已经答应了北国国主,明日就派人去北国提亲,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由不得你。出去!”玄帝气得怒吼一声,再也不想听他任何解释。
走出御书房,莫逸谨遇到了莫逸风,莫逸风见他脸色有些难看便问其由,莫逸谨就将玄帝让他与昭阳公主成亲一事告诉了他,原以为莫逸风会为他去说几句好话,谁知莫逸风却只是轻叹一声劝道:“两国和亲对朝阳国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好事?你倒是说说好事从何而来?”莫逸谨咬牙切齿。
莫逸风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