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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得到范雎这样的奇才后,一起精心布置三年,宫变才一举成功。
诸子中惟有子桁最像自己,秦王既欣赏这样性格,又非常烦恼:在秦宫内外,胆敢不奉王命者屈指可数,子桁却是唯一例外。最让他无奈的是,儿子不是公然抗命,而是阳奉阴违,很难挑错责备。就像这一次他擅自前往邯郸,名义上奉令追查砥厄,却从不回禀进展,如石沉大海,杳无消息,中间一定另有隐情。
知子莫若父,秦王微微眯眼,看向庶子,突然问:“联姻的事,子桁知道么?”
嬴樛犹豫再三,答道:“儿臣只字未提。”已泄露兄长的行踪,他决不能再犯第二个错误。
“哼!过几天你亲自去邯郸一趟,转达寡人命令,无论是否查到砥厄,三个月内,他必须去临淄。”秦王严厉道。
秦后惊道:“临淄?去齐国?为何不回咸阳?”丈夫的决定太突然,一时莫名其妙。
嬴樛同样吃惊道:“王姬绕道赵国,没去齐国啊?”误以为父王令兄长去齐国追查砥厄,却忘记他根本不知王姬携印玺逃亡一事。
“王姬?姬延之女?她逃走了?”周室被俘往咸阳,除周王后、公子及少数宗室大臣外,其他宫人或卖于市集,或被宗室贵族挑走为奴为婢。秦王当初只看中周室血统与王姬名分,周王入宫谢罪后,根本忘问其女是否随行,此刻想起,秦王摆手道,“漏网之鱼,无关紧要。寡人决定与齐联姻,让子桁与使臣在临淄会合,亲迎齐女回国。”
稍一转念,秦王疑惑地问:“子桁不是去查砥厄,与王姬何干?”
“儿臣也不知。” 嬴樛后悔了,索性开始一问三不知。秦王接着又问几句,见他实在答不出,只一味摇头晃脑,才令之告退。
秦后一直默默不语,待庶子离去后道:“燕齐皆有意联姻,不是说让桁儿自择其一么?”其实她最中意楚国宗室女,可惜楚王膝下无子女,不可能娶楚国公主,本想从楚国贵族中选名门闺秀,但丈夫竟不与她商量,完全自作主张,“而且何必舍近求远?国内一些贵戚臣女,我打听过,也有不少合适人选……”
话未说完,秦王打断道:“你若属意哪家闺秀,尽可挑选决定后召入宫中,但正室必娶齐王女!”
秦后深知丈夫脾气,已做决定不容更改。近年来秦楚关系时好时坏,如果未来秦宫内再没有楚女的一席之地,两国关系更加疏远。依据古礼,未娶妻先纳妾,免得婚后立即纳妾,反惹妻子不快,秦后心中早有妾室的合适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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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飘落在院中的红梅树上。梅花盛开,红白相映,更显分外娇艳。
君夫人温柔如水的性情,让信陵君滞留多日,流连忘返。明明她是正妻,因秦女身份,反住于外府,像不被正室所容的小妾般委曲。但君夫人至始至终未显出丝毫不悦,甚至问都不问为何将自己安置于此。
信陵君不忍心叫醒沉睡的妻子,他悄悄披上大麾冒雪出来。傲雪的寒梅、新鲜的空气,令人精神一振。两年前,也正逢下雪,秦军包围邯郸数月。如果攻下这座赵国都城,秦军将南下长驱直入,大梁岌岌可危。唇寒齿亡的道理,魏王偏偏不懂。幸好寒冬之际,秦军军粮不济,久围邯郸,人困马乏,一场弥天大雪更打击了秦军士气。
一晃两年过去,信陵君客居邯郸,却无时不为魏国担忧:王兄畏秦过甚,领土一割再割,不战自败,这种态度只会加速秦人的野心膨胀,得寸进尺。如今周室被灭,更显露秦王狂妄意图:共主一灭,天下无主,东进还有什么顾虑?韩、魏与秦最近,地形易攻难守,如果秦人大举东进,两国首当其冲。这次合纵之会,对魏国来说,直接关系生死存亡。
户外奇冷,一会儿信陵君就觉得寒气透骨,又踱步回到房中。室内温暖宜人,他本打算直接回府,突然又有些留恋,望着君夫人恬静的面容,不经意地叹口气。
君夫人从梦中惊醒,见丈夫穿戴齐整,披着大麾,俨然准备出门的样子,轻声问道:“君侯这就……走么?”
“哦,府里还有事务,必须回去了。”信陵君语气生硬,随即愧疚,加上一句,“过几天……再来看你。”
丈夫的态度分明变了,客气却冷漠,与昨日温存判若两人,君夫人勉强一笑,“外面起风了,多加些衣服再走……若很忙,也不必经常过来。”明知信陵君在邯郸衣食不缺,君夫人仍从大梁带过不少丈夫以前常用衣物。此时她赶紧起身,亲自给君侯找件合适夹袄。
“这一阵子比较忙,”信陵君想到合纵之会,还有妻子的身份,不便经常过来,“我派人按时来这里问候,府里……收信……不大方便。”实在无法明言,他停住不语,由妻子默默为自己穿上夹袄,重新系好大麾。
君夫人心下了然。所谓忙,必为合纵之会,但连送信都不许,与遗弃何异?她一阵心痛,许久才缓缓道:“没人知道我来到邯郸,若君侯觉得不便,妾身今天就返回大梁?”
君夫人深明大义,信陵君暗自惭愧,安慰道:“夫人勿需多虑,在此暂居数日,等事情一办完,我马上接你过府。”自得知君夫人在王廷为自己上下打点,魏王才肯归还封邑后,他早消除心中芥蒂。毕竟两国交兵,与一个弱女子何干?但秦王之女的身份无法改变,人言可畏,他不忍再让君夫人伤心,选取折中之法。
君夫人忧喜参半:丈夫素来言出必行,必会接她过府;可一旦他做了合纵长,号召六国联合攻秦,矛盾激化到极点,身为秦国公主,既在邯郸,却不为本国尽心出力,依父王脾气,只怕立时断绝父女关系,母后会怎样伤心?但自己怎敢劝说丈夫半句?眼见夫妻关系转好,又将化做烟消云散,君夫人一时愁情百转,后悔贸然到邯郸,落入进退两难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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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后信陵君进入书房,惊愕地站住:案几上放着一个漆盘,中间呈着一块白色玉佩。
他心情许久才平静,拿起那块如羊脂般润滑玉佩,分明是送给如姬的配饰,为何竟在这里出现?嫔妃出宫只有两种可能:获罪被赶出宫或私逃。当初如姬曾许诺佩不离人,人不离佩,玉既在此,她已到邯郸?又或遭遇什么不测,落难来投?
信陵君当即叫来管家,细细询问。
管家回道:“这是一个十三四岁女孩送来的,因君侯不在,夫人命人收下……对了,同来的还有一个年轻人。”
信陵君喟然无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何安置君夫人已费周折,想不到如姬也在邯郸?若魏王得知宫中姬妾被王弟匿于府中,后果不堪设想。王兄对盗符一事至今耿耿于怀,若知道如姬投奔他,必然撤回魏使,甚至发兵攻赵,以逼自己回去领罪。
定定神,信陵君以为必须先见送玉之人,问管家:“送玉来的女孩,可留下地址?”
管家低头道:“这……只有夫人知道。听侍女们说,夫人虽然留下玉佩,但好象……很生气。” 具体情况不得而知。
信陵君又一惊,赵氏夫人自嫁入君侯府,从来不怒不笑,寡言少语,竟为此事大为生气?他心中一沉:“请夫人过来。”
他反复翻看玉佩:当初如姬拼死帮自己盗符,若真落难来投,怎能拒绝?信陵君不由苦笑:这么重要的时刻,还要为这些事情烦心?绮嬴……如姬……还有突然震怒的赵姞……竟没一件顺心的事。
一见赵姞进来,信陵君指着那块玉佩,迫不及待问:“这是谁送来的?”
赵姞行礼后,不慌不忙道:“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她说有位楚商的女眷想见君侯。”本想借复诊试探楚女品行,没想到先收到了这件玉佩。加上姬冰就楚国风俗的一番见解,赵姞遂以为楚女用情朝三暮四,竟公然将信物送到信陵君府,如此品行,如何做得赵国的封君夫人?
“可留下地址?”信陵君又问。
“在这儿……” 赵姞从袖中取出一块丝帕,神色更加不悦。姬冰一时找不到笔墨玉帛,又不便用竹简书刻,索性向仆妇要些胭脂,在丝帕上写明府邸。丝与思同音,又以红色胭脂书写,被赵氏夫人误以为相思之意。
信陵君展开一看,大为惊讶:一手娟秀出色的魏字笔体,写着府邸所在,没有落款……竟与当初君夫人信中地址一模一样!如姬随君夫人一起到了邯郸?为何绮嬴从未向自己提起?
信陵君猛然抬头,见赵氏夫人目光疑惑,掩饰道:“原来是故人之女。其父从楚国捎来礼物,要当面转交,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等她主动告退。
年轻楚商自称父母双亡;况且兄长尚在,何需妹妹抛头露面?赵姞笑意淡然,试探道:“既是故人之女,远来是客,妾身这就安排,接她过府小住如何?”
“不急!”信陵君心存疑惑,决定先去问君夫人,“她若不愿意,强邀过府,反而失礼。”
赵姞道:“这女子必然愿意,否则怎会送来玉佩和丝帕?君侯放心,她住在府里,不会受亏待。”府中姬妾诸多,多娶一个又何妨?更为重要的是,她担心长安君由着性子胡来,索性将楚女接入君侯府,长安君也就死心了。
信陵君沉吟未答。如姬美貌聪明,敢作敢当,唯一缺点就是善妒。当年她最受宠时,韩国使臣曾送王兄一位美人。魏王当夜未去如姬宫中,如姬闻讯后立时大闹一场,惊得魏王亲自哄劝,反被她指甲划伤了脸。第二天王兄逢人就解释脸上伤痕为树枝刮伤,但宫内外传言新来美人已当夜送还韩使,如姬的嫉妒之心非同一般。
“这女子绝色,可遇不可求……妾身恭喜君侯了。”赵姞先称赞,再恭贺,想尽快定下此事。
信陵君平日对赵氏夫人一直很客气,此刻厉声问道:“夫人何出此言?她只是故人之女!以后夫人只需打理府中事务,不必管外面!”
赵姞脸色冰冷:“妾身这么做,全为君侯名声考虑。”他分明与玉佩主人熟识,为何不光明正大接回府中?果然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一听名声,信陵君沉默了,怒火渐消,恢复平静道:“事缓则圆,务必要办的稳妥。”王兄本心胸狭窄,岂会忍气吞声?若真为此兴兵攻赵或退出合纵,魏国王室颜面何在?
赵姞淡淡道:“妾身秘密接她入府,再不会有第二人知道。”
信陵君面色不悦。事情太过蹊跷,惟有君夫人知道真相。然而早晨刚刚从她那儿回来,他以事务繁忙推脱离开,现在又突然回去,如何开口解释?
“我和平原君约好议事,无暇分心……这件事以后再说。”上次他去探视君夫人,没有交代下人去处,以至误了赵王邀请,没有见到齐、魏、燕三国使臣。幸好平原君再次邀请各国使臣在府中初议合纵,信陵君当然不愿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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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陵君走后不久,赵姞也出府了。此时她手托一杯清茶,缓缓转动,入赵宫求燕后相助,也是迫不得已。
燕后正揽镜梳妆。听说长安君为娶一楚商之妹而落水生病,她吃了一惊,心下好笑。更诧异的是,堂妹竟会为长安君来求自己帮助?以她心性,肯管这种闲事?
“赵华从小任性,我的劝告,他肯定一耳进,一耳出。”长安君自幼为太后宠溺,赵姞思前想后,若将楚女隐匿到信陵君府,反激起他率性脾气登门来要,说不定闹的宫中皆知,成为邯郸城内的丑闻。庐陵君贪恋田猎,没心思管束幼弟。惟有燕后,身为嫡亲长姐,比她出面劝说更合适。
燕后轻松道:“妹妹多虑了……四弟从小就没常性,这次不过心血来潮……闹着玩罢了。”
赵姞却不这么认为:“他的倔脾气,你我还不知么?已得到手的东西自然无所谓;若得不到,他必软磨硬泡,用尽一切办法,非到手不可……听说冠礼后大王要委以官位,若还这样任性胡闹,大王一怒之下,可能赶他回齐国继续为质……”长安君爵位虽高,但目前无官位,亦无实权。当日他在朝廷上为赵王解围,上头已有器重之意,正是他学习政务、为国效力的好机会。
燕后虚伪笑道:“我这个亲姐不称职,还不如妹妹用心啊!” 她反复挑选十几只华丽的珠宝簪子,终是拿不定主意,突发感慨,对着镜子叹口气,“母后还在就好了……她那么宠溺四弟,也许会破例许婚吧?”
其实燕后真正感触是自己被逼回娘家,母后不在,无人替她出头。多年宫廷生活,她于亲情早看的透彻:兄妹血缘关系,原不如父母与子女亲近,而王室之中,父母子女相残都不足为奇,何况手足之间?亲情淡漠,只为政治因素。
那日赵王专为长安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