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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这是火车，不能随便停……”列车员惊愕地看着女孩，她完全情绪失控，“除非有紧急情况。”
“有紧急情况！当然有！当然有！我要停车！”还有什么比她母亲的健康更重要？她一向身体很好，怎么突然就……周眉不敢想，也不愿想，只知道拼命挣脱，几乎用尽所有力气，“再不停我就跳……”反正豁出去了！
眼见劝说没用，秦霄也不再浪费口舌，将她强行半拖回了包厢，同时简短地向列车员解释同伴歇斯竭底的原因。
列车员很理解女孩焦急心情，见他也有些手足无措，一并安慰：“她是独生子女吧？心理难免脆弱些，承受不住这种打击……下一站就是邯郸，你们可以在那儿下车。”
“这时候有没有航班？”秦霄担心地问。听说邯郸机场刚建没几年，通往各地的航班不会太频繁。
“我去帮你查一下机场电话，问清航班，如果没有，只能到北京后再转机。”列车员看了周眉一眼，她情绪稍微平静一些，但脸色苍白，眼睛红肿，有可能随时又冲动起来，他有些不放心，“要不要找医生？”看来最好打些镇定剂。
“我看不用。”秦霄叹口气，很违心的说，“她心理素质……其实挺好的。”
在神情恍惚的情况下，周眉竟不知自己如何到了邯郸机场？空旷的候机大厅里，只有她孤零零一个人。透过大厅玻璃，她看不到跑道上有飞机，毕竟已深夜，没有任何航班了。与北京、西安两个大城市的机场相比，显然这新建的机场无论在规模还是客流上都小得多。
邯郸曾是中原的枢纽城市之一，商业兴旺，人口众多，史书上提到的邯郸城，是与临淄一样摩肩接踵、挥汗如雨的繁华国都，但不知从何时起，这个古老的都城经济发展渐渐落后，无法和古都西安、首都北京相提并论。近些年邯郸附近的考古也没有太多重大发现，虽然古墓众多，但历代盗墓风气极胜，无论达观贵人还是富庶人家的墓冢多有盗洞，出土的文物数量远不能和其他古都相比。一想到考古，她心里开始自责：母亲定是因为工作太辛苦才病倒，她在最忙的时候抽身而逃，是不是很没孝心？
情绪低落到极点，连带反感起此刻令她滞留的城市。明明第一次到邯郸，反感没有任何道理，怪只怪交通不便——明天下午才有一趟飞往长沙的飞机，从长沙到常德市还要坐几个小时的长途车，她已心急如焚，又无能为力。
秦霄接连打了几个电话后，端着两杯咖啡过来，递给周眉一杯，希望她勉强打起精神，不然此刻她的脸色之糟糕，倒很有住院的可能。他知道父亲和林教授是极好的朋友，如果真病情严重，父亲都有可能从英伦回来探视，不过事情未确定前，他不想惊动老人。在候机厅中踱步时，他几次拨打吴悠的手机却没有人接听，无法得知病人的现状……没有消息有时候意味着好消息，但有时候也意味着更坏的消息……不安在两个人心中同时蔓延，而夜色漫长，似乎只有无穷无尽的等待。
大约等了三个小时，他们皆毫无睡意，终于看到黑色夜空中出现闪烁的霓虹灯，轰鸣声也越来越清晰，周眉满怀希望的站起来，却被秦霄拽住：“别急，起飞前还要历行检修……放心，我们直飞桃源机场，省下很多时间。”
“谢谢……太谢谢了。”她实在无话可说。从其他机场临时调过一架飞机，显然不是容易的事情。人命关天，她以为藐视特权还是要分清时候，此时除了真心感谢之外，唯有一些愧疚。
“别客气，”动用的是父亲的人际关系，帮的也是父亲朋友的女儿，在他看来天经地义，“一起走吧。”
“你……也去？”周眉结结巴巴地说，“工作那么忙，算了……”
“林教授是我父亲的好友，我必须看望一下，”秦霄耐心解释，“你又从没有去过市里，人生地不熟……”
周眉早为自己在列车上的失控举动而羞愧，听他这么说，低下头，轻声辩解：“我可以处理好的……”她又不是三岁小孩，连问路都不会？他的口气却象帮助一个未成年人。
秦霄笑了，刚才她要跳火车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虽然浪费时间，但这一趟非去不可。不然她一直神情恍惚；慌慌张张下，难保不会做出更惊人的举动。
兜了一个大圈子，一切又都回到起点，倘若知道有今天，她一定后悔当初的决定吧？秦霄看着她沮丧的面容，突然想到“命运”二字：有时候命运就喜欢捉弄人，尤其是自以为聪明的人。今天这个观点再次得到印证。
第十二节 研究报告（1）
吴悠昨天晚上赶稿子到凌晨两点。因此当床头电话在六点钟就响起时，她只想拔下电话线。市内的宾馆条件差些也就算了，连服务都这么糟糕？大清早转什么内线？
“喂，哪位？”她打着哈欠问。难道又是主编催稿？他最近在美国考察，却从不管两地时差，想什么时候催稿就一通电话打来。不少人羡慕记者是自由职业，赶稿的辛苦有谁知道？而且时不时会遇到危险，据说这种行业目前已是第三大危险职业了。
“吴悠！三分钟之内你要不下来，我就冲上去……”电话那头怒气冲天，把吴悠的困意全部赶走，刚想到危险，“危险”就到了，“眉眉？你在哪？你已经到了？稍等……稍等……”她手忙脚乱地穿衣服，实在不可思议。听林教授说周眉去了西安，她昨天晚上打的电话，今天早上就能到？太快了吧？
下楼之前吴悠已恢复镇定，不忘给周颠打了个内线电话，他和摄影师田风一同住隔壁房间。因为周眉跑了，他们无法住进秦人村，反正公款消费，索性在市内找了这家最好的宾馆，租了一辆越野吉普，每天往返于考古现场。她认识林教授，平时旁敲侧击的搜集新闻材料，应付差事。多一个人担当好友的怒气，总比她一人面对好。
宾馆的大厅内，一女孩走来走去，面色气得通红。同来的男子相比之下冷静得多，但明显也很不高兴。
“你可不可以冷静些？别走来走去的。”秦霄在十二小时内看到了周眉两个极端。刚才她还伤心欲绝，现在怒气非同一般。
“冷静？”周眉声音尖锐，也不管是在公共场合，“我最好的朋友这样欺骗我，怎么可能冷静？！”他们赶到市医院后，经询问根本没有林教授住院的记录。周眉这才想起借手机向母亲核实，得知她只是有点发烧，昨天到医院打过点滴后就回考古队了。没有“晕厥”，没有“抢救”，全是吴悠的夸大和捏造。又不是编写新闻稿件，她怎能开这种急死人的玩笑？
楼上很快飞下一团白影，吴悠特意换了一身洁白的运动装，看上去清爽靓丽，又回到学生时代：“眉眉！见到你太好了！我好想你！”因为心虚，她的声音特别谄媚，并给好友最热情的拥抱。
“你……”强压一腔怒火，周眉先前准备好的“割席断交”的台词生生憋回去。
吴悠一眼见到好友身后的陌生男士，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我叫吴悠，你就是秦先生吧？我们通过电话的。”她很了解周眉的脾气，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忘性又大，不会过于诘责她，而记者敏锐的目光看出危险可能来自于他，不能忽视。周眉是个喜欢独来独往的人，却跟他跑到西安，现在又一起回来，不知到底什么关系？吴悠掩饰好奇的目光，并试图挽回一点好印象，“很高兴认识您！”
“不错……我们通过电话。就是吴小姐让我转告林教授病危的消息，是吧？”秦霄表面客气，其实提醒周眉：即使再好的朋友，这种玩笑也过分了，她绝不可忍气吞声——因为他也间接被耍弄。他并不小气，但心胸开阔是要分场合的。
“对了，吴悠，你怎么可以骗我！”果然周眉语气强硬起来。
“骗你？”吴悠装做委屈，“我太想见你了！千里迢迢从北京来看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跑了？太不讲义气！”她先发制人。
“我……对不起……”周眉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道歉，明明她是来兴师问罪的。
“你失踪的那些天我都急死了，”吴悠拿出早准备好的礼盒，“专门给你买的……”
周眉半信半疑地打开礼盒，里面居然是一款非常漂亮的宝蓝色手机，镶着几颗碎钻，精巧优雅，只有手掌一半大小。
“三星最新款的，漂亮吧？”吴悠得意地笑着，“花了我半个月的工资呢！”她月薪万元以上，这份礼物确实不轻。周眉立时被感动了，再说不出责备的话。
“周颠还给你存了一年的话费……我们太关心你了，可别再轻易失踪。”吴悠示威似的看了秦霄一眼，想报复他刚才的挑拨，对周眉说，“你可别忘了，咱们以前有约定，你选男朋友一定要先过我这关……”
“恩。”周眉没明白她什么意思。那款手机太纤细精美了，吸引到她全部的注意，“真是送给我的？”吴悠笑着点头。
秦霄早看出吴悠的性格，绝对精明之极的那种类型，估计学生时代周眉就吃过不少“亏”。但交友不慎，又能怪谁？送手机的目的，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是否该打抱不平？秦霄以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事人都不追究责任，他何苦还去挑拨这么“伟大”的友情？从昨天到现在几乎未合过眼，他决定在宾馆开房休息后就返京。因为看到周眉开心的样子，早就敌我不分了。
刚取了房间钥匙，秦霄突然听见从楼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标准的普通话，引起他的注意。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直接冲到她们面前，也是热情拥抱：“眉眉，你终于回来了。”
“你也住这儿？”周眉愁眉苦脸，因周颠的热情拥抱而窒息。她一向以为中国古礼最文明，比起国外的吻手、吻颊，碰鼻和拥抱礼节，要卫生多了。
“对啊，对啊！”周颠高兴到手舞足蹈，“悠悠真是天才，她说用这种办法一定能让你回来……又不会生气……”
吴悠忙使眼色，周颠才发现说漏嘴。周眉的目光看到他身后的秦霄，他正往这边看，似乎有些生气。毕竟她交友不慎，让好友们串通陷害，连累到他，心里有些愧疚，决定多少追究他们责任，也算对秦霄有个交代：“你们早就在算计我，是不是？”
“没有啊。”周颠展现阳光一般的笑容，“这么快就到了？我以为至少要两三天后才见到你。”
周眉躲开他再次热情的拥抱，呼吸立刻顺畅许多，抱怨道：“你们太害人了！调专机有多麻烦知不知道？”国内并不流行私人飞机，各航线都在总局控制之下，不动用人际关系，仅仅用钱绝不可能随便调用。
“你不是有恐高症吗？坐飞机来的？”周颠突然生气了。
周眉一时语塞。说谎就这点不好。时间一长就忘记过去的谎言，偏偏被骗的人还记忆深刻。
“我有说过有恐高症吗？”她只有装糊涂。
眼见周眉又落了下风，秦霄有些可怜她，想过来帮助一把。但他却是针对吴悠这个主谋：“在我上楼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见他态度不善，吴悠自知理亏：“什么？”
“你怎么有我的电话号码？”既然林教授没病，他不认为她可从教授那得到手机号。至于周眉，躲还来不及，当然不会给她。
“就问这个？”吴悠笑容有些坏，“我去秦人村找眉眉，她却溜了。幸好在她房间的废纸篓里，我发现一张名片……”她是新闻记者，查找线索的本领不亚于侦探，不但找到秦霄的名片，还从林教授口中得知他的基本情况。
“废纸篓？”秦霄转向周眉，语气意味深长，“你还欠我两份研究报告，没忘吧？”他一开始想帮她解围，但现在只想落井下石。
“可是发生了意外……”昨夜熬了通宵，周眉打算白天补觉，哪有精力写文章？她临行前收拾行李时发现那张名片，想也没想就随手扔到写字台下的纸篓里，难道这也值得生气？
“没有什么意外。”秦霄很郑重的告诉她，“如果不按时给我报告，我们就新帐旧帐一起算。”
周颠被他打岔，忘了追问晕机一事，见周眉脸色奇差，决定伸出“友谊”之手：“她欠你钱？没关系，我替她付。”
“那也行。”秦霄从上衣袋取去一只签字笔，在服务台便笺上简单写下帐单，递给他，然后径自上楼。
“写的什么？这么潦草？”周颠不认识草体，吴悠笑着抢过来。
“他抢劫啊！”一阅之下吴悠惊呼，“去西安的机票和住宿费也还合理，你怎么还欠他一件西装？而且包机费这么贵？”
周眉白她一眼，没有回答。
吴悠继续大呼小叫：“你没写欠条吧？要是有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