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姬冰觉得手背上暖暖的,原来落下一滴泪水。她眼角瞥见孩子低着头,无声哭泣,十分委屈的样子,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听外间二人对话,那女子分明是孩子的母亲,而男子应是父亲,不过把她们母子一块送了人。时人将姬妾送人不足为奇,但把亲生儿子也送人,实在太荒唐……这孩子竟是私生子?姬冰同情地握紧孩子的手,紧张之极:无意间偷听到女主人这样的私密,如果被发现,她的处境很危险。幸好孩子哭归哭,并不出声,小小年纪能这样克制,连她也不禁佩服。
“他跟着我,一辈子就只是个商人;光有钱有什么用?没权力,没地位,没身份,什么都不是!”男子忿忿道,“这件事,做成也罢,不成也罢,我都要全力一试!”他激动起来,拍一下案几,“就算倾家荡产也值!”
女子慢慢止住哭泣,勉强换成笑容:“难得你过来一次,他又不在邯郸,今天别尽谈些扫兴的话题。不如……留下来陪我?”她声音极其柔媚。外间一片寂静,突然暗昧的喘息声传出。姬冰羞红了脸,偏偏躲在榻下,无法离开,好生担心他们会进来。
正尴尬间,门外传来使女禀告:“夫人,隔壁那年轻人又登门拜访,说有要事求见。”
房中缠绵声立时止住,男子推开女子,脸色黑沉。女子急忙骂道:“哪有半夜拜访的客人?我不认识,赶他走!”门外使女见夫人动怒,不明所以,忙离开。
男子仍沉着脸,使女一个“又”字,令他误会。夫人忙解释道:“我真不认识隔壁的人,你……别多心。”见他起身要走,她急急拉住他,“不然我去打发那人走,求求你……别走。”
女子娇媚起来,格外惹人怜惜,终于令那男子止住脚步,却道:“我去会会他!”说完,他打开房门径直出去。夫人稍稍犹豫片刻,也跟了出去。
姬冰长吐一口气,从榻下出来,猜到来客身份,马上担心起来:若孩子透露她下落,很快就会被子桁带回去。再看孩子,一张小脸憋到通红,眼神中说不清是恨意还是痛苦。
姬冰从心底同情他,虽然只有四岁,小孩子显然也懂得私生子身份的耻辱,于是哄骗道:“刚才我不小心打了瞌睡,刚才来的是什么人?”她装做什么都没听到。
孩子防备地看着她,摇头表示也不知道,比起刚才活蹦乱跳,他蔫了许多,不肯说话了。
姬冰只好蹲下,继续哄道:“偷小狐的事,我不告诉任何人。”见孩子没有反应,她蹙眉,“有个坏人在追我……和你的小狐,所以不能告诉任何人我在这里,知道么?”
孩子信以为真:“你不说,我也不说。”其实一旦小狐被发现,家人肯定猜到是他偷来的。孩子心情沮丧到极点,又毕竟年幼,没想到眼前这位美丽又会讲故事的姐姐,在教唆他说谎。
★ ★ ★ ★ ★ ★ ★ ★ ★
子桁深夜敲门拜访邻舍,被使女拒于门外。若在咸阳,他早带侍卫冲进来搜查,但这是邯郸,即使一座民宅,也无权随意搜查。子桁忍住怒火,再次敲门。
第二次开门的是个大约三十多岁的华衣男子,他一见到年轻人,立刻显出善意的笑容。
子桁误会对方就是主人,抱拳行礼道:“在下有要事相求,深夜叨扰贵府,抱歉!”
“不必客气,有话请进来说。”华衣男子忙请子桁入内,言谈举止间格外客气。
随其入室,子桁坐下后,注意到屏风后有一长裙衣角露出,想来府中女眷在偷听。他开门见山,道明来意:“府中一只白犬误入贵府,在下曾登门讨要过。如今它又跑了……还有个新买的侍女,不懂规矩,也逃往贵府……”他以逃脱侍女的名义来要人。
华衣男子不明所以,门后女子忍不住发话:“您此举恐怕欠妥。”她恼客人来的不是时候,“府上侍女逃脱,应当报官,与邻居何干?现在都已二更天,扰人清梦,也太失礼了吧?”
听她态度多半是女主人,子桁虽然不悦,客气道:“夫人所言极是。在下本想报官,不过……明天官府差人若在贵府搜出逃婢,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依赵国律令,私匿逃婢者与逃婢一并处以刑罚。
一听官府搜查,华衣男子紧张道:“阁下所虑极是,一点小事,何必惊动官府?如果她真逃到这,自当送还……不过您何以肯定?”
“那就要问一问令郎了。”子桁记得那天仆人说小主人十分喜欢白狐。那小脚印可是他留下的?
知道孩子素来顽皮,华衣男子目光变严厉,对着屏风后面的女子道:“你把他叫出来。”
夫人不高兴:“孩子早睡熟了。”
“叫你去就去。”他不耐烦道。里面的女子不敢再多说,含泪出去。
一会儿孩子被带出来。他听了姬冰的话,已溜回自己的房间,被下人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尚未入睡,便被母亲带出来。那些下人果然没敢告诉夫人刚才孩子失踪一事。但见到华衣男子,孩子格外紧张,只往母亲身后躲。
子桁方才看清夫人模样,她不过二十出头,容貌异常娇美,手中拉的孩子年幼,个儿不高,浓浓的眉毛,明亮的眼睛,神态间很怕华衣男子。
子桁更以为他们是父子,谁知夫人拽出孩子道:“怎么不叫人啊?”
孩子不情愿,低低叫一声:“吕先生……”
华衣男子欲伸手去摸孩子的头顶,以示亲近,被他一下躲开。
夫人呵斥道:“怎么不叫吕叔叔?”她抬头看了一眼华衣男子,眼神中似乎歉意,又似乎抱怨:先生的称谓,过于疏远。
“没关系,随他好了。”华衣男子确实不悦,但没表露出来,见客人正看着他们,解释道,“至交好友出了远门,在下受托照顾他们母子二人。今晚之事,由在下一力承担。”
此人自称受朋友之托,但再热心的朋友,也不该半夜过来照顾人家女眷。子桁对别人隐私没兴趣,微微一笑,俯身问孩子:“有没有见过一个抱着小白犬的年轻女孩?”
孩子马上摇摇头:“我不说。”毕竟年幼,童言纯真。
子桁当即望向那华衣男子,吕先生也听出问题。如果孩子直接说没有,也许真没见过,他却是“不说”。“不说”与“没有”,差别极大。
夫人也变了脸色,狠狠拧一下孩子胳膊:“你偷偷跑去隔壁了?还惦记那讨厌的东西……脏死了。”她一向厌恶毛茸茸的活物,上次儿子非要收养小犬,母子闹的不可开交。子桁看出这夫人年纪尚轻,不懂如何管教幼子,而孩子天性顽劣,也根本不听母亲的话。
孩子吃痛,眼中噙泪,没落下来,愈发不肯开口。华衣男子瞪了夫人一眼,好言安慰道:“要是见过,就告诉我们,谁也不会责罚你。”如果报官,很是麻烦,这位贵客,绝对不能得罪。
孩子依然不说话,脾气上来,倔强已极,让三个大人束手无策。夫人无奈,对子桁道:“买个侍女才多少钱?我赔你十倍就是。这件事算了吧?”毕竟是自己亲生骨肉,真要责罚,她可不忍心。
对大户人家来说,一个侍女逃脱不算大事,子桁怕他们疑心,强调道:“若是一般侍女,在下也不计较了。此女身份特殊……在下花费千金买来,专要送给一位达官贵人,明日即将赴宴,若空手而去,如何交代?”夫人不知道他在胡编,脸上突然显出怒容。
华衣男子也有些尴尬,怕夫人说出不得体的话,忙道:“既然如此,就请阁下带人到府中全面一搜。若搜出来,在下赔礼谢罪,若搜不出,可见她已逃往别处,不必浪费时间,又伤了邻里和气。”
听他如此客气,竟许自己带人搜府,子桁非常疑惑,但事不宜迟,他立时道:“多谢了。”
夫人拉过孩子,脸色更加不悦,分明搜自己的府邸,华衣男子却自行定夺。但她终于什么都没说,看向子桁的目光里充满鄙夷之色。
须臾府里到处都是蒙武从东院带来的侍卫。他们举着火把搜索,翻遍院里每一个房间、每一个角落,终于搜到那只藏在孩子被窝里的小白狐,但始终没发现逃跑的“侍女”。天蒙蒙亮了,夫人困倦地伏案而睡,孩子也睡在她身边,尤不知小狐被找到。
子桁听着一遍遍无所获的回报,既生气又困惑。
终于蒙武进来最后一次回禀道:“还是没有。”
子桁铁青着脸站起来:脚印明明到了西院墙边,小狐又已搜到,王姬必定逃到这边院落。如今遍寻不到,难道已经出府?
华衣男子见到小狐,心知“侍女”逃跑必与孩子有关,但他护短道:“我朋友远行后,平日这院子里所有门户紧锁,钥匙都在夫人手中。贵府侍女若真逾墙过来,绝对逃不出院子。”他并不解释锁门原因,只道,“既然搜不到人,我看她根本没过来。”
蒙武也好生奇怪,自言自语道:“调过所有人,搜了不只一遍,就这么大的地方,她还能上天入地不成?” 虽是深宅大院,但下人不多,很多房间空置,甚至有些门锁生了锈,一看就没人进去过。
一听东院侍卫全被调来,子桁突然受到启发,匆匆往花园而去,果然在两户院落的共墙边,发现一架梯子。顺梯而上,他大吃一惊:隔壁正是自己所住的东院,偏僻一隅的角门已被打开,外面临街。
原来蒙武以为王姬畏寒,不会长久躲在室外,因此命人先搜查各个房间,最后再搜院落。谁知她趁机回到花园,再次逾墙,逃回已无人守卫的东院。后来侍卫们搜查花园时发现了这架梯子,却以为王姬逃入时所用,没有上梯查看。毕竟谁能料到她竟有胆量回去?
刚刚托君夫人向母后说情,估计姐姐已写信寄往咸阳。子桁原打算这个月在邯郸完婚后携新妇回国,没想到她却一声不吭跑了,传回秦宫岂非天大的笑话?极度愤怒之下,子桁握起墙头一团冰雪,用力捏去,很快被手掌温热化成冰水,令他蓦然想起公孙龙的测字。
★ ★ ★ ★ ★ ★ ★ ★ ★
折腾一宿,邻居终于带着手下人走了。夫人让人将沉睡中的孩子抱回自己的房间。
华衣男子突然喜道:“时来运转,真是大好机会!我在秦宫时远远见过他一面;眼下非但不能得罪此人,还当进一步结交!”
夫人误会,羞红脸啐道:“什么机会?你……别又出馊主意?”
华衣男子一笑:“你多心了不是?不知这位贵邻有哪些喜好?”后面自言自语。
夫人脸色一沉,借题发挥:“他不是刚丢了一个侍女?哼!你再买个绝色送去好了!”
华衣男子明知她是气话,却提点自己,赞同道:“有道理!”望着女子生气时另种娇态,叹惜道,“可惜……千金易得,佳人难得,这一时半会上哪里去找?”这些有地位的贵族子弟眼界更高,若送出的美女不中其意,反弄巧成拙,显得送礼的人没有诚意,“算了,我还有事情要办,改天再过来。”说完他抬脚出门,夫人心急,却没拦住。
★ ★ ★ ★ ★ ★ ★ ★ ★
一缕阳光透入房间,窗外万里晴空。
早市的喧嚣把姬冰吵醒。她打开窗户,外面不远就是牛马市场,人来人往,十分热闹。昨晚她匆忙找到这家客栈投宿,没想到竟与牛、马、羊儿为邻,空气中奇怪的味道令女孩不悦,赶紧关上窗。
下楼后,姬冰选了隐蔽角落用早点,慢吞吞地吃着,目光不时飘向客栈门外。一如惊弓之鸟,她决定用过早膳后就离开邯郸城,再也不要回来。
正自琢磨,隔壁的客人也下了楼。一行人脚步声很重,震的楼梯直响。为首老者五十开外年纪,精神炯烁,满面红光,眉上有道疤。他们坐在离她不远处,叫小二上早点。
“赶紧吃,趁早再去马市看看!老夫不信挑不出一匹好马?”老者一大早不知和谁生气,声音震到楼下所有人都能听到,“一国之都,徒有虚名!” 姬冰忍不住往那边看。
“君上,这选马还是要去代地,邯郸城里没您中意的。”一门客小心答道。自入邯郸那日起,已连续逛过几天马市,门客们都觉得厌烦,又不敢明劝主人放弃。
“合纵之会迟迟不开,怎么去代地?尽说废话!”老者正是临武君景阳。他特意挑这紧邻马市的客栈,抽空就逛一逛。时值冬日,马正掉膘,因利润少,马贩一般不把好马牵出来卖。他知道原因,但买不到称心马匹,仍大为生气。
合纵之会?姬冰为之震惊。但见这些人锦衣华服,高帽长袍,迥于本地之人,分明楚服楚冠,又以“君”相称,莫非是真正的楚国贵族?她一时无法控制,拿筷子的手不停颤抖,说不出激动还是心痛:子桁一定早知合纵之会,却一直瞒住她……这才是秦国公子到邯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