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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
“他醒了,来找他的不止我们。”
当年屠城的狂暴血族苏醒,不知血族那边会如何呢。雅兰想想就觉得有趣。
毕竟他是当今血帝的亲弟弟。
况且,怀表魔法师情报透露,圣杯的下落,当今活着的知晓的只有他了。
吱——
马车骤然一停,菲特因为惯性呀地叫了一声朝前一头栽去,男人去扶她时她就这样栽进他怀里。她懵懂仰起脸,蓦然发现与他的唇仅隔了毫厘之差。
阴影下她僵住了,男人的呼吸密密铺在她唇上,勾得她心怦咚怦咚地跳,抱住自己那种温度也是她喜欢的。雅兰唇形很漂亮那么近地横在她面前,有着对她而言几乎是诱惑的色泽,何况她也尝过,那样软软的,那样滚烫……
如果她努力一点,如果她主动一点,只要轻轻地……
其实只要一点点力气就好了,仰头,凑上去,一点点就足够,分秒之间她只忆起那个月夜里他吻下来时那缱绻的滋味。
两人维持这个姿势几秒,马车彻底刹住,雅兰便侧回头问赫伦:“怎么了?”
菲特呆呆的,低下头。
果然还是没用,在他面前她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那种味道已经成了奢望,只能在梦里回忆了。菲特想笑,最终没有笑出来。
赫伦双手握紧缰绳,纵目而望,表情凝重。菲特愣愣打开车窗望去,只见面前是雪山内一池大湖,风雪在湖面上方翻滚呼啸,白茫茫看不清任何。
雅兰眯眼望过去,风雪屏蔽的范围只局限于湖上,明显非自然之力所为,块块雪粒夹杂在风中,滋啦啦地响。
赫伦打开地图,这里自然是目的地了。
“怎么回事……?”菲特问过去。
“教团支部在湖心岛上,本应有桥。”毕竟中关押异端的地方,防备本应强些,建立在雪山天池湖心必定是有原因的,只不过这风雪诡异得紧,阻断一切外界事物,里面也许是发生了什么事的。
看来不是神职人员所布的原本结界。
菲特拿斗篷裹好自己,风大得好像随时把人吹翻一样,她抬头望过去,闭上眼感应。
“四只血族。”
说话的是雅兰。
“……哎?你怎么知道?”的确有血族气息,但动了高超的隐匿伎俩,按道理来说身为纯血种的自己才可以感知到。
雅兰笑了笑,没说话,她呆了呆,才想起他曾经的身份,血族与人类,战场上下来的男人,血族中闻名所知的风隼。
她还没想完时,雅兰将她一把拉开,那一瞬间一把青灰短剑嗖地钉在她脚下,凌厉无比。
她还没反应过去赫伦已瞬步到他们前面抽剑,噼里啪啦来回挌开从风雪中飞刺下来的十几支飞剑,接连不断挡开后,他屈下身子,反持剑柄执于冷冷盯视的眸前。
“请小心,雅兰大人。”
他眼睛锁住混沌的风雪道。
……
“……雅兰大人?”
他略偏过首,身后已空无一人,不远处马车马儿踢着蹄子,时而喘出粗气抖动着头部。
抬手,劈飞风雪龙卷风中飞来的一枝冷箭,他望过去,十二名蒙面黑衣卫若一缕缕黑烟般腾起,包围在他四周,渐渐显出形态,利刃在雪色下反着明晃晃的光。
赫伦面无表情,十二名对手先一动不动,后一瞬间,爆发般四面八方地劈来,杀气扑面,刀光湛湛凛冽。男人的瞳孔微微收缩,披风无风自动,脚下雪粒盘旋升起,一长一短腰间两把佩剑,出鞘见血,凝重的墨色剑气噼噼搫搫交戈在山间雪野之中。
一声狮吼,震在灰白广袤的天空上方。
***
意识混混沌沌的。
“……唔。”
菲特花了些力气才从地上爬起来,头有些疼,天旋地转的,也不知怎么地,她揉揉眼睛去看面前的一切,片刻后,不禁睁大了眼。
“……哎?”
夜色里,两轮明月挂在黑沉沉的天空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味,身下的草地是湿润的,草尖儿在月光下泛着水亮的光,四周草团簇拥的蔷薇花丛,明媚的紫,娇艳的红,极致的色泽,夜色里争妍绽放,挤满视线。
……花园?
她看着花园中的装饰和纯金围栏,青白花雕的喷泉,心口一阵无措,这是怎么回事?
——这里是,血族皇宫的侧花园啊。
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她只记得……风雪中有暗器飞来,赫伦瞬步来护在他们面前,然后她就眼一黑,失去意识了。
她又坐在草坪上张望了一阵,知道被远处靠近的走动声吸引了注意。
“公主殿下,原来您在这儿,让我们好找。”
她抬头望去,四名王族女佣恭敬上前行礼。
“王后找您找得急,您快去见她罢。”
菲特怔然,心口突突地跳,有那么一刻她无法呼吸,脑袋嗡嗡的。
“……母后?”
一层一层穿过血族王宫大殿及走廊,金碧辉煌磅礴大气的建筑群令她感觉熟悉又陌生,她走过时,两侧的侍兵佣人齐齐鞠躬扣礼,“公主殿下。”
恭敬而礼慎。
高高拱形天顶上铺满繁复华美的画,一幅一幅,记录着血族千年以来的生息与光荣。女佣向两侧将寝宫大殿门缓缓推开,步入大厅再沿楼梯蜿蜒而上,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房间布局,金黄色调,高挑的妇人背对着大门立于雕花落地镜前,一身暗青银纹刺绣的袭地裙装,衬得她修长的脖子优雅雪白,酒红醇润色泽的长发高高盘起,发簪和双耳间缀饰血族名贵的珍珠和钻石,她轻轻一动,便闪耀出细碎璀璨的光芒。
妇人慢慢回头,细鼻润眉,雪肤红唇,如画的容颜,美得不可方物。
她柔柔冲呆立在门口的少女笑起来。
“菲特,怎的在外面玩得这般脏?”
那是从许久以前开始,一直思念的亲人。
声嘶力竭也无法挽回的人。
妇人身后的落地镜中,映出银发小女孩流泪的眼,六七岁的女童模样,洋装脏兮兮挂在身上。她哭叫着,眼泪崩落成连串的珠子,小身子投入母亲的怀抱。
穿过暴风雪的幕布后,里面一方空间,异常安静。
湖面上平平静静弥漫着浓郁的白雾,眼前一切见不真切,雅兰回首瞧了一眼风雪屏障,呼啦啦刮动得雪屑,溢不出任何声响。
他回过头,只身朝一望无际的镜湖深处走去,迷迷白雾,将一切朦胧得似真亦幻。
脚踩在水面上,漾起一圈一圈涟漪,轻轻散开,不过也只是波纹而已了,他从水面上走过,身后一串儿水纹荡荡。
彻天彻地的烟雾寂静中,“吧嗒”,响起水声。
在前方。
吧嗒,吧嗒,吧嗒。
雅兰抬眸,表情是淡的。
吧嗒,吧嗒,吧嗒,吧嗒。
前方的人影,摇摇晃晃,穿过层层雾霭,仿佛是云霞浸润而出,一点一点现了形。
面前的男人,有陌生而熟悉的面孔,健壮挺拔的身躯。蓝白相间的皇家骑士团制服。
“好久不见呢,雅兰团长。”
男人的身后,第二个,第三个人接连不断地出现,同样的佩剑,同样的蓝白制服,一个一个地,出现在他面前,将他围住。
雅兰静静注视他们。
“好久不见,威尔逊。”
然后他也笑了起来。
☆、Chapter 37
“啊呀呀,这样算来,都有两年多了呢,”为首的男人耸耸肩,漫不经心笑着,“其实被埋在地底下,真的很难过呢!”
“抱歉,辛苦了。”
“想当初,觉得就那样战死也挺憋屈的,”被雅兰称为威尔逊的男人叹口气,“毕竟啊,倒头来我们只是政治沦陷的牺牲品而已嘛。”
说完,抬眼,直直看进雅兰的绿眸里,“其实啊,雅兰团长,你在害死你父母之后,还来害死你的兄弟,我们这些兄弟,真的很难过。”
他一边喃喃说着,一边拔出长刀,身旁的同为骑士团的人们也与他步调一致地,一模一样的姿势,拔出武器。
白雾中,阴森森冷寂。
“所以,麻烦雅兰团长您来陪伴我们好了,否则雅兰大人身边的人,会一个一个死去的呢,这是多么令人难过的事情啊,我们皇家骑士团怎么会让如此悲伤的事情发生呢,您说对不对?您一定十分清楚自己会带来不幸和灾难的吧?”男人绽放出一个大大的阳光笑容,眸光却越见寒冷。
“而且雅兰大人心爱的女孩,总有一天也会被您害死吧……”他摊摊手,“虽然是个令人不耻的吸血鬼,但会因您而受伤是事实罢?”
黑发公爵立于人群包围的中心,拄着手杖,没言语,只有瞳孔那么一瞬间的收缩,令男人捕捉到后嗤笑出声。
身旁的人越来越多,一个一个从白雾里走去,从过去走出,面无表情,一双双死灰的眼睛盯着他。
“我猜中了,你果真爱上她了对不对?你爱上她了!真是可笑啊——”为首的男人笑得全身发颤,一声一声地,雅兰淡漠的那张脸上隐约有苍凉的寂色,雾里朦胧,只等那男人笑完。
威尔逊捂住脸,咯咯笑声后,手拿下来,两行泪挂了下来。
“——我好伤心啊,雅兰大人。我好伤心啊,帝国的将军竟然爱上了吸血鬼,我好伤心啊——你害死了我们,终有一天你会害死所有人!”
纷乱的剑光,似爆开的炮竹,铺天盖地地劈了过来。
他生命中死去的人们,长辈晚辈,男的女的,哭叫着,愤怒着,向他扑去,眼前一张张是他熟悉的面孔,对方的嘶吼声中雅兰忆起曾经阳光下剑指圣天而誓,出生入死里血雨腥风。
刀剑峥嵘,杀气与人类仇恨怨念的眼重叠,他似乎被什么指引牵起,他抬起头。
在所有人的身后,那些人身后,很远很远的位置,隔着雾,他看见了自己的父母。
上任加里弗雷德家族家主。
他们安寂地走在一起,在很远的地方,身后是漫天白雾。
金发绿眸的男子和黑发黑瞳的女子。
他目光越过人群望着他们,他们也在望着他。
沉寂而内敛地,望着他,平静如水。
然后,他的母亲对他弯出一个笑容,白雾缥缈,她在对他笑,黑色的眼睛像上等的黑曜石细细碎碎泛着光,他的父亲——她身旁的男人搂住她的肩膀,望了他一眼。
一起转身离去。
朦胧中茫茫渐渐看不见。
雅兰垂下眸。
身影画卷失墨般消弭。
铛——
一剑震开,雅兰跳到一边。
“哟,两年不见,身手利落得紧呢,”为首的男人舔着剑身的血,张扬地笑,“还是说,看到我们的脸,你下不了杀手?明明之前你可是足够残忍的呢!”
雅兰瞥了眼肩膀上的血痕,轻巧笑了笑。
“你不是威尔逊,”他直起身淡淡说,长剑一寸一寸从手杖里抽出,眼神不知望向哪里,“威尔逊的话,早已朝我大发雷霆了呢。”
将近二十五载人生,见了多少生死黑暗。
“你们说得不错,在下的确是罪无可恕的人类。”
他垂眸将长剑横在面前,一手持剑柄,一手手指轻轻抵住剑尖,三指压按,一个轻轻折断树枝的姿势。
“但是,在下并没有因此把性命赔付的打算。”
在洛灵斯顿的乡村僻静的小山坡上,面对着那片寂静的墓群,他答应他们了的。
保护好自己珍惜的东西,肩负他们的生命一起活下去。
那是他们的愿望。
手指轻撇剑身,银白长剑,“咔嘣”一声,破碎成刀片于空中,它们缓慢地于空气中浮动,下一个瞬间,沿着各自的轨道子弹一般凌厉飞溅而去。
眨眼之间血溅鸿刀。
他漠然扫了一下四处滚动的头颅,血在水面上浸没出了妖冶腥浓的颜色,雾气里他抬起剑柄,碎片从远方回旋而来,噌噌噌拼上剑身,终了他一甩剑花,月光般的弧中银白长剑笔直锋利,凛凛冷光完好若世上最精致的玉石雕刻。
雅兰冲脸色微变的男人温文尔雅地笑。
“威尔逊,咱们太久未曾过招了呢。”
结束也只是剑起剑落的事。
雅兰收了剑,水面上散乱的破碎肢体渐渐沉入水中,咕咚留下一串细小的气泡。
“威尔逊”死前惊骇的面孔被水的黑暗浸没掉,他静静凝视,末了,撩撩头发,四周白雾渐渐扭曲混沌,下一秒又逐渐淡漠清晰,一座屋宇的模样,模模糊糊出现在视线尽头的湖面上。
是座教堂的轮廓。
他提起手杖,不紧不慢地从水面上向教堂靠拢。
***
“怎的又不愿意睡了?”
夜的寝宫里,侍女静静退开,怡神的熏香冉冉飘起,血族王后一身华服,娇美妩媚的容颜上点着轻薄淡雅的妆,她坐在床前,细细抚摸床上躺着的银发小女孩的眉。
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