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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原眉头舒展,又拿起一份谍报,看过之后抬头笑道:“这个臭小子倒是干脆果断,一道命令,砍了二百一十二颗人头!我之前就说过,三大家族绝对不可能在臭小子那里讨到便宜。”
李青担心李自原反感何阳正辞官,道:“陛下,燕州何家儿孙辈如今除去何阳正,其余人都在族外做官,族里只余下老弱妇孺。”
李自原起身道:“何老伯带族人远迁河北道、舍了盐场、将珑娘与臭小子列在族谱首页,让唯一的文官何阳正职官回族里当代族长,步步为营,高瞻远瞩,这份魄力远见,让我刮目相看,何家这是要飞起来。”
李自原心里很是矛盾,从朋友亲戚的角度期望何家壮大昌盛,可是从皇帝的立场是不愿意何家势大,成为另一个令君权旁落的洛阳何家。
李青点点头道:“何家以前在长安时,吃用都是小婶娘的,如今到了燕州,要付给小婶娘银钱,小婶娘开始不肯,后来还是依着何老爷爷象征性的收了些,灵菜每斤四十个铜板,灵肉每斤一百个铜板,灵米每斤二十个铜板,灵油每斤六十个铜板,灵棉布一匹五两银钱,灵绸缎一匹五十两银钱,虽说比店铺里买便宜许多倍,但也不是白吃白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自原脑海里闪过一系列的数字,谢玲珑在长安时,一年四季通过护国寺、李湘、李烟给大明宫送来无数的灵物,朝廷向文武百官赏赐的灵物就未花过国库的银钱,这些灵物累积算起来,是一个宠大的数据,换成银钱绝对抵得上帝国一年的税赋,这还不算谢玲珑向各地灾民捐出的灵物、银钱,偏偏谢玲珑从未在他面前表过功。
李自原心道:珑娘是我的好孩子。她跟何家有着血缘关系,我冲着她也不能亏了何家,不能怀疑何家。洛阳何家散了,空出的一个官职就给了何阳正,我要让燕州何家名正言顺的成为大家族。
李青跟着李自原去了御书房,亲眼目睹他书写圣旨,册封何阳正为从二品的特进,马紫芳为从二品诰命夫人。
特进是文官的散官,一般授予被朝廷承认大家族的族长,拥有一些特权,对于家族发展百利无一弊。
李青喜上眉梢,跪下替何家谢过圣恩。
李自原兴致高昂,又书写了“燕州何家”四字,让吏部尚书打成金匾,与圣旨一并送到燕州。
李自原是第二次给何家赐字,上回是在潭州褒奖何屠夫会种地,这回是肯定何家整个家族,意义重大。
二十二岁的何阳正成为从二品高官,燕州何家彻底取代了洛阳何家在帝国的地位。这一切都是许多人想象不到的事,招来了三大家族无比妒忌,也让河北道一些豪坤及夫人心里极不平衡。
谢玲珑心里感激李自原,助她心想事成。
和泉给李自原写了感恩的封信,收到李自原与唐皇后的两封回信。唐皇后的信,他看都不看就直接碎成粉沫,省得让谢玲珑看了心烦。不管唐皇后抱着什么心思,哪怕都是好心,他也防备着。皇家心思难测,如今他在河北道为王,儿女绝对不能为人质在大明宫长大。
转眼冬季至,北风呼啸而来,天降白雪,一夜之间给河北道披上了银装。
河北道比陕西道要寒冷的多,冷风大雪是从北寒之地而来,雪下了厚厚的一层,天晴了再大的太阳也晒不融雪,天地各个角落都是刺骨的冷。
特别是河北道的东北,白天黑夜都是狂风夹着大雪,人在路上冻得走不了道,只能窝在家里。有时一场雪下来,家里的大门都推不开,被厚达几尺的雪挡住了。
往年朝廷给东北每个县都有高达二百的冻死人数,今年镇东王和泉将名额减至二十人,超出这个人数的县,县令至九品官员一律流放北寒之地,家财全部充公。
喜都城辖区的松花江县,天冷的能冻掉小孩子的耳朵。县令府里的大厅只燃着一盆炭火,温度很低,三个穿着八成新皮袄关系要好的官员愁眉苦脸搓着手互相诉苦。
往年三人都是在酒楼里吃着佳肴喝着美酒谈事,今年为了不流放到北寒之地,把河北道下发的所有的物资全部投到预防雪灾上头,还把半年的俸禄贴了进去,哪有银钱去喝酒,就在家里坐着说事。
他们都是四十几岁,在官场没有任何背景,家里也无人经商,上有老下有小要养,到了这荒凉贫苦之地不让贪污,也不让辞官,这样下去要喝西北风。
“给郝老弟写封信,他如今在燕州都督府户部任职,开销比咱们都大,咱们跟他描述县里官员的境况,说不定他能找机会向都督进言,把咱们都调走。”
“调能调哪去?都督也得听镇东王的!”
“我去写信,数月未见郝老弟,还真有些想念。”
这三人跟郝姓官员是同年的进士,一起来的河北道,曾在都督府任职,相比较起来还算清廉,三年次在几件事上阻碍了三大家族的官员获得利益,就被贬到喜都城府的县里当县令。
不过,当时亏得他们听了郝姓官员的话,未跟三大家族的官员同流合污,不然现在已成了和泉剑下之鬼。
腊月初的一天,燕州的镇东王府议事厅,和泉端坐于主座,河北道都督坐在下首,长吏及户部官员战战兢兢禀报着河北道今年税赋。
河北道税赋数额共有一千百万两银钱,比往年竟是多了两百多万两银钱。原来两百多个官员被砍头,无人敢贪墨,税赋便多出来了。
一千万两银钱仍是太少,除去冬、春季赈雪灾,远远不够建设各州。和泉心事重重,面上却不流露出来。
河北道都督如坐针毡,伸手抹了一把额头的细汗,道:“王爷,上回您说明年官员的俸禄全部要重新定,如今已至腊月,吏部、户部等着您的指令。”
河北道的官员跟各地的官员都有着书信往来,如今帝国文武百官都知道河北道官员最难当,每天提心吊胆不说,还穷得要死,一些官员竟连冬季给家人扯新布买新棉花做棉袍的银钱都没有,如果镇东王再降低俸禄,那真是不叫人活了。
在场的官员无不心一紧,幽怨而又恐慌的悄悄望着和泉。
和泉凤眼一横,冷声道:“你去把吏部的官员都叫来,本王与王妃有事宣布!”
堂堂三品的河北道都督可琢磨不透和泉的心思,本能的服从起身称是,出了大厅叫随从赶紧去办。
相关的官员到齐后,谢玲珑带着三个儿女来了,她没有隔着屏风,落落大方的坐在了和泉右边的主座,开门见山道:“陛下有旨,明年起河北道的税赋归王府,所有官员的俸禄、驻军月饷、百姓赈灾银钱就由王府支付。王爷的意思是税赋的银钱不多,专门用做赈灾及建设各州,官员的俸禄由王府支付。”
众官员一听心思各异。他们不是跟随和泉、谢玲珑来的官员,不了解两人的性格,误以为王府是要免了他们的俸禄。
都督今年将近六十岁,浸淫官场多年,心里再抱怨,也不能表现在脸上,与其让谢玲珑说出来,不如主动些,便起身皮笑肉不笑的道:“河北道近三千余名官员、六万驻军,一年俸禄三百多万两银钱,哪敢让王爷、王妃出这么多的银钱?”
一位年青的户部官员弊红着脸,站起身问道:“王爷、王妃,官员若没有俸禄,家里的妻儿老小怎么过活,还有六万驻军若是没有军饷,军心会乱。”
都督扭头望着青年官员,喝道:“郝大人,闭嘴。”
和泉手指青年官员,道:“你就是郝胜,本王的十一哥曾推荐你,本王特意将你从喜州县令调到都督府,官升三级。”
郝胜脸色由红转白,道:“下官多谢王爷厚爱。下官刚才所讲句句属实。”
和泉散发出一丝的杀气,整个大厅里的众官员除去压抑还有恐惧,冷哼道:“本王与王妃可曾说过一句不给你发俸禄的话?你这性子如此急又武断,在喜都如何当的好县令,在都督府又是如何管得好河北道的帐?”
谢玲珑见郝胜脖颈僵直根本不肯低头,已从密卫那里得知此人不畏权贵一身傲骨,所以才华横溢却被“发配”到喜州当县令,一当就是九年,若不是何阳正极力推荐,他如今还在喜州窝着。
谢玲珑一心想为和泉收服有才干又忠诚的官员,道:“王爷莫恼,郝大人心里敬着您,所以直言不讳,不怕冲撞您。郝大人如今每个月的俸禄是多少银钱?”
郝胜心里一冽,触犯和泉弄不好就是一死,他死了无所谓,可是家人怎么办,好在谢玲珑给他台阶下,目光感激的望着谢玲珑,道:“回禀王妃,下官官职正七品上,今年每个月都拿二十两银钱。”
帝国文官的俸禄比军官要低一半,战争时期,更是要低一倍。不过文官有的是机会利用官职贪墨,比军官得到的好处多,还没有凶险。
谢玲珑道:“你祖籍苏州,自幼爹娘早逝,还有个失明的弟弟,是爷爷、奶奶把你们兄弟抚养成人。你爷爷、奶奶年事已高,长年吃着汤药。你弟弟去世,弟媳改嫁,给你留下两个侄子、一个侄女。你每月的俸禄九成要寄回苏州。”
郝胜惊愕无比,显然疑惑谢玲珑如何知道他的家事,失声道:“下官惶恐。”
和泉冷声道:“你惶恐什么,是怕本王去伤害你的家人?愚蠢!”
他是外门护法兼将军,对僧人及部下说一不二,从未被人置疑过。文官自是与武官不同,没有令行禁止的习惯。别说和泉,就是李自原在早朝上也常被文官问得很尴尬。
众官噤若寒蝉。郝胜心思一转,难道谢玲珑对每个官员家里的情况都了如指掌?
谢玲珑不再看郝胜,环视众官员,高声道:“王爷决定自明年起,河北道执行高俸禄养廉的新政,官员俸禄提高五倍至七倍不等,设立政绩考评,完成好的官员次年享受十倍的俸禄。”
和泉冷哼道:“官不与民争利,不与国争利,河北道的官员拿着如此高的俸禄,再有贪墨者斩首!”
众位官员惊喜交集,甚至有些感激涕零,便连都督的老脸都乐开了花,一起跪下磕头谢恩。
郝胜心喜感激之余,又担忧起这笔银钱从哪里来,会不会把镇东王府弄穷了。
谢玲珑道:“州府繁华,县镇偏僻。王爷决定在州府任职的官员俸禄提高五倍,在县镇任职的提高七倍。从明年起王爷下达的每一项命令,必须执行到县镇。”
众官员均恭敬的点头称是。
郝胜特意留下来,问道:“王爷、王妃,河北道两千余名官员、六万将士,官员俸禄大涨,六万将士若不涨,他们可能会有怨言。”
和泉道:“裁军的命令昨个就到了各地驻军,河北道无需六万官兵,两万就足够了,留下的人月饷翻三倍。”
河北道有了龙神军、灵兽大军,根本不须要那么多的驻军官兵。和泉派千名龙神军军官去驻军主持裁军,军官将士进行比武,武功差得离开。
郝胜低头问道:“王爷、王妃,下官心算了一下,官员的俸禄、官兵的月饷合起来至少一千三百万两银钱,年年如此,王府能支付的起?”
谢玲珑知道郝胜是好心。
许多政策初衷都是利国利民,但是一级级官员执行时有了私心,好政策到了下面也变坏了。官员的高俸禄由王府支付,也就是由她出。
俗话说拿人家的手软,吃人家的嘴短。她目的就是让官员不敢贪墨,坚决执行王府传出来的命令。
河北道繁荣,百姓富足,能吸引更多的有钱人,她的店铺就能多赚银钱,十几年后燕杭大运河开通,河北道特产源源不断的运至南方售卖,货物流通的越多,她的码头也会赚钱。
她是个商人,不会做赔本的买卖,但是这回为了河北道,没想到赚钱,能收回成本足矣。
“你逾越了!”和泉瞪眼低喝,把郝胜唬得退走了。
李云英抬头笑道:“娘,这个郝胜真有趣。”
谢玲珑道:“他刚才是被逼急了,这才敢冲撞你爹,后来又是觉得拿了这么高的俸禄,心里过意不去,就为你爹着想起来。你爹心胸宽阔,未治他的罪,也未降他的官职。”
和泉跟爱女笑道:“你娘出主意、花银钱,好名声却是给了我。你替我谢谢你娘可好?”
“好啊。我们都来谢谢娘吧。”李云英蹦起来亲了谢玲珑,两个哥哥跟着效仿。
和泉满面笑容伸手揽着谢玲珑的纤腰,带着儿女出了大厅。
郝胜竟站在不远处的月亮门边未走,瞧着这一家身份尊贵之极的人,如同寻常人家一样幸福的笑着,竟让他回忆起多年前爹娘在世时欢乐的时光,他低着头快步离开。他要赶紧给三个喜都的好友写信,他们在县里当县令,俸禄能涨七倍,比他的俸禄都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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