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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文清和段简是为同一个人效力,但却又相互提防。段简看不起黄文清商贾出身,而黄文清呢,对于段简的贪得无厌也非常厌恶。总之,如果不是不得已,两个人根本就不会走到一起。此前,黄文清不让段简害陈子昂,除了是为了引诱幼娘出现,也有保护陈子昂的意思。不管怎样,陈子昂都是射洪名士,黄文清虽然是一介商贾,可同时也是一个读书人。在内心里,他还是希望能够保住陈子昂性命。
至于段简,自然对黄文清不满。
在他看来黄文清是断他的财路……若非黄文清阻挠,说不得段简早就把陈子昂的万贯家财占为己有。可是现在,陈子昂不死,他就无法得逞,心里自然会有不满。
黄文清损兵折将,在段简看来,简直是大快人心的好事。
不过,他也知道,黄文清在自家主公眼里的地位,远不是他一个贬官能够相比拟。
所以,段简即便心中不满,也只能配合黄文清。
“县尊所言甚是,我也认为,不能再拖了!”
黄文清慢慢转过身来,看着段简,一字一顿道:“当快刀斩乱麻,三日后处决陈子昂。这一次,不管那小娘是否会出现,我都不会再阻止县尊的决定,你看如何?”
段简一怔,旋即笑了。
他心里很清楚,黄文清为何改变了态度。
很简单,伴随着那神秘‘小娘’接连出手,黄家损失惨重。
黄文清在射洪的影响力,也伴随着接连的事故,变得有些不太稳固。据段简知道,射洪的一些团头,似乎已开始拒绝与黄家的合作。当然,那种拒绝并非是撕破脸皮的拒绝,而是明里暗里不复早先的尽心尽力。这样下去,黄家必然要元气大伤。
黄文清之所以这样果决,是因为他若想恢复黄家早先在射洪的影响力,少不得要官府帮助。
对段简而言,这算不得什么事情。
他来射洪是求财,而非是为了做一方的土皇帝。
段简还想回到中原,那里才是真正的富庶之地。可要想回去,少不得要有钱两的打点。虽然说武朝以来,对外官的待遇提升不少,但想要凭那点俸禄,远远不够。
黄文清求权势,而他段简则是求财。
所以,在黄文清开口之后,段简毫不犹豫便答应下来。
“黄翁,有一件事我想要提醒你一下。”
“请县尊指教。”
段简起身,走到了黄文清的身旁,压低声音道:“黄翁此前几次设计,在本县看来,没什么问题。可偏偏几次设伏,结果却都以失败而告终,其中未免有些古怪。”
黄文清眸光一凝,看向段简。
“县尊此话怎讲?”
段简道:“黄翁的计策是极好的,也是极周全的。
可是,那‘小娘’却每每能看破黄翁的埋伏,而且总能击中黄翁的破绽……此外,据黄翁所言,那‘小娘’并非射洪本地人。但她却能隐身县城,连黄翁都无法找到线索……呵呵,此前那‘小娘’得了陈伯玉的保护,黄翁找不到他也还正常。
但现在,陈伯玉已经被本县关进了大牢。
据本县所知,陈伯玉在射洪虽然有名望,但其书香门第,素来清高,城中并无根基。
‘小娘’能藏得这么好,说明在这县城里,一定还有同党。
黄翁如果不能找到那‘小娘’同党,想要找到她,绝非一桩易事,还请黄翁三思。”
黄文清闻听,也轻轻点头。
他鄙薄段简的贪得无厌,但必须承认,这家伙的头脑并不简单。
否则,他也不可能在事发之后,迅速投靠了自家主公,并且散尽家财,换来射洪县令的职务。
这家伙贪是贪,可这手段却很高明。
黄文清闭上眼,陷入沉思。
片刻后,他轻声道:“不知县尊何以教我?”
“哈,很简单,要想对付那‘小娘’,就必须要找到她在射洪的同党。
只要找到了她的同党,她就无处藏身……甚至有可能会因此而变成没头苍蝇。到那时候,黄翁再设计诱她现身,定能一举将之擒获。就算抓不到她,也能将之杀死。”
“那县尊可否教我,如何找出她的同党?”
段简闻听,哈哈大笑。
“黄翁,这很简单!”
说着话,他走到了黄文清身边,示意黄文清附耳过来。
“黄翁,你到时候只需要……”
段简在黄文清耳边低声嘀咕,黄文清一开始紧锁眉头,但渐渐的,他的眉头便舒展开来,眼中流露出一抹笑意。
“黄翁,本县知你看我不起,不过没关系。
本县求得是财,与黄翁所求不同。咱们同为主公效力,本应精诚合作才是。这件事结束之后,本县会设法离开射洪,谋求重返中原。而黄翁可以继续在射洪逍遥自在。
但在那之前,咱们还是先放弃成见。
我会助黄翁重新掌控射洪,但黄翁你也不要挡我财路……不知黄翁以为本县的主意如何?”
这是一个真正的小人!而且不带半点的隐藏和欺瞒。
黄文清心里,对段简更加鄙薄。
但同时,也对他心生几分忌惮……
这种人最好还是不要招惹,能交好还是要交好,若不然他********,定会进行报复。
想到这里,黄文清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县尊所言极是,你我之间本就应该推心置腹才是。
县尊的情义,黄某心领了!请县尊放心,待此事结束后,我定会在主公面前美言。”
段简厉害,黄文清同样不是吃斋念佛之人。
他在感激的同时,其实也是在警告段简: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的确很厉害,也有头脑。但是,我背后有主公对我的青睐,所以你最好也别想着打我的主意。
段简哪能听不出黄文清话中有话,却浑不在意点了点头。
“那到时候,还要麻烦黄翁。”
说着话,两人相视而笑。
只是那笑声里到底有几分真诚,也许就只有段简和黄文清两个人自己心里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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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射洪县城的细雨,却不见停歇。
幼娘坐在藏兵洞的门口,双手抱着腿,呆呆看着外面的朦朦雨雾。
老牛头已经走了两个多月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到了洛阳,不晓得有没有见到兕子哥哥。
她已经记不太清楚兕子哥哥的模样,但却知道,兕子哥哥一定会来帮她。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脑海中,回响着兕子哥哥温柔的声音:幼娘要记得,这是兕子哥哥与你的秘密……
她或许记不得兕子哥哥的模样,但那声音却不会忘记。
从身旁拿起一瓶清平调来……幼娘不喝酒,但是却把这清平调的酒瓶放在了身边。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兕子哥哥,你什么时候会来啊!”
她把那酒瓶贴在脸上,眼眸中透着几分迷离,喃喃自语。(~^~)
第六百三十五章 蜀道难(二)
咔嚓!
藏兵洞外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虽然声音很小,但还是让幼娘从沉思中清醒过来。
“谁?”
“是我,梁九。”
一个身材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幼娘的视线中。
幼娘连忙起身,收起了酒瓶,轻声道:“九叔,你怎地来了?”
梁九郎迈步走进藏兵洞,看了一眼洞中的环境,叹了口气道:“幼娘,为何不肯住在城隍庙里?虽说我那里也算不得干净,可至少有人伺候,何苦一个人受苦呢?”
一开始,梁九郎收留幼娘,是因为幼娘说的‘富贵’。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幼娘的乖巧甚得梁九郎所喜。他膝下没有子嗣,于是在不知不觉中,把幼娘当成了自己的孩子。这,怕也是幼娘的天赋技能吧,能够让人对她产生好感。
幼娘取了一张狼皮垫子,铺在地上。
“九叔那里人多嘴杂,我若在那里出现,很容易走漏风声。”
幼娘说着,请梁九郎坐下。
藏兵洞里生着一堆火,使得洞中光亮许多。
看着幼娘忙活着,梁九郎不禁心生怜惜。他已经知道,幼娘的目的。这其实不难判断,以梁九郎的精明,很容易看出破绽。不过,他却没有说破,反而在有意无意中,把一些消息泄露出去,才使得黄文清几次设伏,结果却被幼娘反戈一击。
梁九郎是射洪的团头,也算是黄文清的手下。
只是,在黄文清和幼娘之间,他最终选择了幼娘,只因为幼娘让他感到莫名亲切。
“也是,城隍庙人虽多,却终究不是个安全之地。”
说着话,梁九郎取下腰间的葫芦,拔出塞子,喝了一口酒。
“九叔,莫不是有事情?”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幼娘何等聪明,一下子看出了端倪,于是在一旁坐下。
梁九郎沉吟片刻后,沉声道:“幼娘,你和陈子昂,什么关系?”
“啊?”
幼娘吃了一惊,顿时露出警惕之色。
梁九郎只看着那堆火,好像没有注意到,幼娘握住短剑的手。
“丫头,这看出来又有何难?
腊月二十八那天,县衙里假借处决陈子昂之名引你上钩。我头一天在偶然间告诉你此事,于是在当天,你非但没有出现,反而刺杀了黄文清的手下,令其损失惨重。
本来我并未想到你的身上。
可后来……接连几次,我故意透露消息给你,若我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又如何做得这射洪的团头?”
“九叔!”
幼娘露出赧然之色,慢慢松开了宝剑。
梁九郎扭头看着她,轻声道:“丫头,你身手高明。旁人不知黄文清的底细,我却清楚的很。你能让他焦头烂额,是你的本事,九叔很是钦佩……但要说到江湖门道,你却差的远呢。
我不想问你和黄文清之间的恩怨,总之九叔一定会帮你。
今天来,是要告诉你,黄文清和段简已经商议妥当,三日后要处死陈子昂……这一次,可不是陷阱,而是真要把陈子昂处死。我估计,是那段简的耐心快要耗尽了。”
听闻段简要处死陈子昂,幼娘心里就是一咯噔。
去年腊月二十八,就传闻段简要处死陈子昂,但幼娘最终还是明白,那只是个陷阱。
可这一次……
同样的计策不可能用两次。
和黄文清交手数次,幼娘心里也清楚那个人的狠辣。
这是要逼自己现身,哪怕她去声东击西,都不会再有用处。陈子昂,一定会被杀。
其实,幼娘和陈子昂并没有太多交情。
她更清楚,陈子昂是想利用她。比如,陈子昂说他并不清楚杨守文如今身在何处。可幼娘却很清楚,陈子昂知道。梅娘子说过,兕子哥哥而今已经有了偌大名声。陈子昂虽然身在射洪,可是以他的交际圈,又怎可能会不知道兕子哥哥的下落?
大家都不是小孩子,幼娘心里清楚的很。
但必须承认,陈子昂对她有救命之恩和收留之恩。
若非陈子昂,她就不可能三番五次的刺杀成功。也正是因为陈子昂的掩护,才使得黄文清无法找到她踪迹。所以,她要救出陈子昂!可是以她的能力,却非常难。
幼娘让老牛头去洛阳求援,也正是想借杨守文的力量,救出陈子昂。
在杨守文没有抵达之前,她能做的,就是设法保住陈子昂的性命……可现在,黄文清不想再用陈子昂来牵制自己,也就是说,陈子昂最后的保护伞,也就失去了。
“九叔,当真?”
梁九郎点点头,狠狠吃了一口酒。
“刚才黄文清派人过来,让我三天后带人,去杏子坳。
到时候,段简会把陈子昂送去,杀了就地掩埋。所以,我估计这一次,是要动真的了。”
“杏子坳?”
幼娘闻听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道:“为何要去杏子坳?”
梁九郎摇摇头,苦笑道:“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估计是段简害怕陈子昂死在牢狱中会有麻烦。他把陈子昂送去杏子坳处置后,埋起来便神不知鬼不觉。到时候只需对外宣称陈子昂被他的同伙就走,一来可以坐实陈子昂勾结匪人的罪名,二来也不会惹人注意。毕竟,陈子昂好歹都是这射洪名士,真死在牢里,他担待不起。”
幼娘想了想,也觉得梁九郎所言颇有道理。
她这心里也跟着犯难了,要不要出手救出陈子昂呢?
很明显,这是一个陷阱。
如果她出现,就是自投罗网,黄文清一定会安排妥当,等她上钩;如果她不去,陈子昂必死无疑。虽说这与她没有关系,可见死不救,幼娘难免会感到愧疚……
这是一个明知道是死局,也不能坐视不理的局面。
幼娘感到无计可施,于是把目光转移到了梁九郎的身上,轻声道:“九叔,那你说该怎么办?”
“这个……我现在也不知道。
段简是要置陈子昂于死地,绝不会心慈手软;以前有黄文清阻挠,他不好下手。可现在,黄文清好像也不想再管陈子昂的死活,那段简就一定不会再心慈手软啊。
难办,这件事却有些难办了。”
梁九郎一边说,一边轻轻摇头。
半晌后,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