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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乃司刑寺司直李易,奉司刑寺少卿明公差遣,前往梓州查访案情。”
对方骑士原本是虎视眈眈,不过听了杨守文自报家门后,便松了口气,明显放松警惕。
这时候,那个被摔出去的骑士也被人搀扶起来。
说话的骑士见他无性命之忧,便松了口气,脸上的敌意也减弱许多。
“原来是明府君所属……既然如此,那便算了,不过是误会而已。”
明琰此前曾为蜀州刺史,看样子这骑士,与明琰倒也认识。
他看了一下站在杨守文身后的杨茉莉,露出赞赏之色,“倒是一条好汉……李司直,卑职名叫李清,曾受府君恩义,说起来也是一家人。不过,卑职如今尚有要事,就不与李司直寒暄了。”
“李将军,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对方既然已经示好,杨守文也不会再纠缠不清。
于是他摆手,示意身后扈从退下,让出一条路来。
李清则策马从他身旁过去,不过在路过杨守文身旁的时候,压低声音道:“悉勃野人攻破鸡栋关,抚人戍全军覆没。而今吐蕃大军兵临白术水,虎视临邛,直接威胁蜀州。
鲜于将军正调动剑南各州兵马,前往蜀州集结。卑职是奉命前往剑州,要剑州兵马出动。”
杨守文听罢心里就是一震。
悉勃野人,他是第一次听人提起。
不过根据李清的描述,这悉勃野人应该是吐蕃的一个部落?也就是说,吐蕃人又东进了吗?
去年,吐蕃大军兵进陇右,结果被唐休璟在洪源谷一举击溃。
为此,器弩悉弄还失去了他手下大将麴莽布支的性命……杨守文虽被关进了宗正寺,但依旧能够得到外界的消息。去年底,器弩悉弄派使者到洛阳,与武则天和谈。
席间,那器弩悉弄的使者还弄了一头狮子挑衅,结果被唐休璟帐下一个猛士所杀。
没想到,这才过去多久,吐蕃人又忍不住了?
杨守文才不相信,那劳什子悉勃野人是擅自行动。在他看来,若无器弩悉弄的指使,估计悉勃野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这一次吐蕃人太过突然,一点预兆都没有。而且他们自剑南道出击,朝廷很难马上得到消息。一旦他们在川西南站稳脚跟,势必会对整个剑南道带来巨大影响,甚至有可能,会波及到中原之地……
“既然如此,那请将军快快赶路。
黑大,取一匹马来,算是我向将军赔罪。刚才我的手下也是救人心切,还请将军原谅。”
黑大牵着一匹马走上来,递给了李清。
毕竟,杨茉莉刚才可是打死了一匹军马。
杨守文的马,自然非彼等闲,绝非普通的川马可比。
如果说刚才那摔出去的骑士心里还有点不舒服的话,看到了杨守文赔的马,那点怨气顿时烟消云散。
“这怎好意思?”
李清连忙客套两句,最终接受了杨守文的赔偿。
他确有军务在身,没工夫和杨守文寒暄,于是便和杨守文拱手告辞。
“干嘛要赔他马,若非茉莉,刚才他差点害了小铃铛。”
李裹儿当然不满意这种结果,只是在场面上,她不会薄了杨守文的面子。但是李清等人前脚刚离开,李裹儿便一脸不高兴的埋怨道:“咱们的马,可比那匹破马强很多呢。”
“小过莫要胡闹,此军机大事,自当优先。
没想到,吐蕃人又开始闹事了……看样子去年他们受得教训还少,亦或者是陛下对他们太过仁厚,以至于器弩悉弄三番五次的挑衅。如此一来,剑南道怕将动荡。”
对于军机大事,李裹儿是不懂的。
但是听了杨守文的这番话,却让她的心里,对吐蕃人产生了一丝恨意。
总有一日,要让父亲出兵,灭了那吐蕃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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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李清等人也在讨论杨守文等人的事情。
他方才只报出自己是经略使亲军,却没有说明,他还是鹿头关的果毅都尉。两年前,他得明琰举荐,被鲜于燕收入帐下,拜营田使,算是鲜于燕的心腹。这也正常,大战已至,李清并不清楚杨守文等人的来历,哪怕杨守文的手中,有司刑寺司直印在手。
“将军,就这么放过他们吗?”
一名小校上前,轻声问道。
看得出,他对杨守文的抱歉并不满意,道:“那厮也忒张狂,若非王十九命大,险些就死了。”
李清脸一沉,厉声道:“那你想怎样?”
“不过一司直尔,便杀了又有何妨?”
小校话音未落,就见李清手中马鞭唰的一下子扬起,好像一条毒蛇般帅丑,啪的便抽在他的身上。这一鞭下去,直打得那小校衣衫破裂,肩膀上更留下一条血痕。
“朝廷命官,也是你敢妄言生死吗?
一司直尔?那可是堂堂的正六品官员,凡州府长史及长史以下之人,可以召唤推讯,并可将之停务禁锢。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那一番话传出去,便是砍头都没有人敢来求情……你在谈论了是朝廷的律法,你要杀的,可是朝廷的六品官员……”
小校被打得呲牙咧嘴,却不敢流露出丝毫不满之色。
他不过是一小校,一直在巴蜀生活,又怎了解那司刑寺的司直,究竟是个什么来历?
“将军息怒。”
先前被摔落马下的骑士忙上前求情,“小六个瓜娃子没见过世面,怎知朝廷威严?
他只是气不过而已,将军勿怪,勿怪!”
李清倒也不是真想怪罪对方,只是想借此机会,警告一下这些手下。
他看了一眼王十九,叹了口气道:“今次吐蕃犯境,本就突然;又有司刑寺所属秘密驾临,各府竟然全然不晓,其中必有蹊跷。别说我没有提醒过,大家都小心一点,莫要胡言乱语,以免惹来杀身之祸……好了,休要废话,咱们还要赶路。”
李清说完,便纵马疾驰而去。
一干小校则面面相觑,而后紧紧跟随。
原本在他们眼中,只不过是一桩无关紧要的事情,却突然间变得有些扑朔迷离了。
也许是李清想多了,但若是真的……
李清一边催马赶路,脑海中却浮现出了杨守文一行人的模样。
那李易,黑巾裹头,装束有些古怪;而他的手下,更一个个有剽悍之气,绝非等闲扈从,更像是行伍中人。按道理说,他一个司刑寺司直,虽然是个六品官员,可出行查案,何以还带着女眷?别的不说,只那个小丫头,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婢女。
李清是新政人,虽说不是什么豪门子弟出身,但家境富裕,这眼界也不同于普通人。
他能够得到明琰的赏识,并且成为鲜于燕帐下四使之一,靠的不仅仅是运气。
心里,不禁生出了疑问,同时也有一丝丝警惕。
看样子,应该把此事禀报鲜于将军。万一这李易另有使命,也好让将军早作防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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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守文绝对想不到,不过是一场误会,却引来了李清的关注。
他此刻已无心考虑李清的想法,吐蕃突然犯境,势必会带来巨大的影响,甚至会令整个剑南道出现动荡。虽说此事和他并无关系,但他却希望能够尽快赶到射洪,找到幼娘以后把她带走。
所以,和李清分别之后,杨守文就立刻下令,队伍重新上路。
这一次,他更加迫不及待,一路上不断让大家加快行进的速度。可是,他却没有想到,当他们准备渡过涪水渡口的时候,梓州刺史却发出一道命令:关闭梓州境内的涪水沿岸渡口。(~^~)
第六百三十八章 蜀道难(五)
“为何要关闭渡口?”
杨守文没想到会遇到这种糟心事,心里的火气有些压抑不住了。
这一路上过来,便有诸多不顺。先是遇到大雨,眼看着就快要抵达射洪的时候,偏又遇到这样的事情,让他怎能平心静气。好在,有李裹儿的安抚,总算是让他没有发作。
看管渡口的军卒,也看出杨守文一行人来历不凡,故而言语中表现的很恭敬。
听杨守文询问,那军卒连忙道:“公子,非是我等要为难公子,而是府君有命,我等不得不遵。
昨日府君得到消息,悉勃野人攻破鸡栋关,兵临临邛。
鲜于经略已下令各州调集兵马,前往蜀州集结。命令很急,府君不得不下令封锁渡口,以方便安排本州兵马渡河。请公子放心,明日正午时,渡口便可以恢复通行。”
明日正午?
那就是说,就算是明天渡河后,到射洪也要晚上了。
不知为什么,杨守文心里不安的感觉随着距离射洪越来越近,就变得越发强烈起来。
可是,渡口已经封锁,难不成要强行闯关?
如果没有李裹儿跟随的话,杨守文倒是真不介意。
可现在……
杨守文心中焦躁,在渡口徘徊。
明秀此刻不在身边,竟然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也使得杨守文感到一筹莫展。
“兕子哥哥,我看你这两日都有些焦虑,莫非有什么事情?”
李裹儿忍不住走上前询问,眼中流露关切之色。
杨守文强笑一声道:“小过莫担心,我只是心急找到幼娘,想要把她尽快带离这是非之地。”
李裹儿那漂亮的蛾眉,微微蹙动两下,没有再继续追问。
她只拉着杨守文的手道:“兕子哥哥莫要担心,幼娘妹妹吉人天相,不会出什么意外。
再说了,你不是让老牛头已经提前出发了吗?只要老牛头没有被拦住,那一定不会有事。”
“希望如此吧。!”
杨守文也知道,自己这样子焦虑,一点用处都没有。
于是,他命车队在渡口旁宿营,吃了一点东西后,便劝说着李裹儿去休息。
这丫头从小到大,怕是没受过这种远行的颠簸之苦。哪怕是当初从庐陵返回洛阳,也是迎来送往,沿途有军马保护。那像这次,虽不是日夜兼程,却也饱受风吹日晒,披星戴月之苦。所以,李裹儿这几天都有点蔫兮兮的,好像霜打的茄子一样。
杨守文说是不关心,可是却都看在了眼里。
所以,他在马车上一连讲了三个聊斋故事,听得李裹儿心满意足,眉开眼笑的睡了。
待李裹儿睡下,杨守文便从马车上下来。
四只獒犬便匍匐在马车周围,大玉则立在车厢上,负责保护李裹儿的安全。
“李君,我刚打听到了一个消息。”
就在杨守文想着该如何尽快渡河的时候,桓道臣走上前来。
他已经知晓了杨守文的身份,却一直口称‘李君’,以配合那公验上‘李易’之名。
对于桓道臣的这种小心谨慎,杨守文颇为欣赏。
他问道:“什么消息?”
“负责看护这个渡口的,是梓州长史孙处玄。”
“哦?”
杨守文疑惑看着桓道臣,有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知道谁负责这个渡口,又有何用?
桓道臣笑道:“孙处玄早年间曾在我父亲门下求学,也算是我的师兄。
如今,他就在距离此地二十里外的军营之中,我想前去拜访,说不定能让我们提前渡河。”
“哦?”
杨守文万分惊喜,连连点头。
“如此,甚好。”
“不过,还请李君与我信物……那孙处玄和我爹一样,都是固执脾气,若无特别理由,只怕无法徇私。当然,李君不想暴露身份,所以这信物上最好没有李君印记。”
杨守文这次可还顶着一个越狱的名声,当然不好暴露。
他想了想,便招手示意杨十六过来,让他把瓦楞金锏取来,并且将司刑寺印信交给了桓道臣。
“你见孙处玄后,就说是奉太子之命,秘密前来梓州办事,切不可声张。”
桓道臣闻听,小心把金锏和印信接在手中,而后躬身向杨守文一揖,便转身离去。
“公子,金锏与他,不会有事吧。”
杨十六眉头轻蹙,忍不住开口问道。
杨守文笑了笑,“放心,这桓道臣是聪明人,他自然知晓该如何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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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后半夜时,梓州集结的勇壮开始渡河。
涪水河上,灯火通明,喧嚣嘈杂。
杨守文被渡河的嘈杂声唤醒,从马车上下来,就看到一队队军马,在官道上整齐列队。
数以百计的辎重车辆,已经停靠在渡口上。
河面上渡船穿行,显得格外忙碌,呈现出一派热闹景象。
“什么时辰了?”
杨守文唤来负责警戒的杨十六,低声问道。
“刚过了寅时,天就快亮了。”
“桓道臣回来了没有?”
“尚未见踪迹。”
两人交谈着,忽听得从远处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
杨守文忙扭头看去,就见一队骑军飞驰而来。为首一匹马上,端坐的正是桓道臣。
在桓道臣身后,还有几名军卒。
这些人一直来到了杨守文的面前,桓道臣勒住战马,甩镫离鞍。
“这位就是李司直,还请几位辛苦一遭,通知渡口。”
几名军卒闻听,笑着点头应下。
他们并未与杨守文寒暄招呼,而是拨转马头,向渡口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