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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施法速度非常快，不需要任何准备时间。这完全不符合元素聚集理论……”一名别着漩涡纹胸针的法师刚说没两句就被打断了。
“去你妹的元素聚集理论！去你妹的聚能学派！你们的理论早就过时了！”这是个壮实得不像个法师的高大男人怒喝道。“我们需要的是结论！不是你这个陈旧腐朽的老古董对着新时代发着诧异！”
“真没礼貌，嗯？”他身旁坐着的一个之前一直在用小白手帕擤鼻子的谢顶老头兴致勃勃地凑过来进行实况解说。“第七家族第二代的代表人物，我们都叫他公牛，当然别当着他的面叫。等会儿你会看到的，一旦他激动起来脸就会发红，鼻子里喷出热气，跟发情的公牛没什么两样。”
“第七家族？我记得那是个新兴学派，竟然敢公然对第一家族不敬？真有胆量。”他轻声质疑着，似乎第一家族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强大。
“最近第一家族可是内外交困。”对方眼神古怪地瞅着他，“不过话说回来，第一家族什么风浪没见过，这点小挫折不足以将他们打倒。公牛这么粗俗是因为，啊……你知道的，超魔学派的那个大师，叫什么来着，不记得了，就是个平民窟出来的杂种，一点教养和内涵都没有，靠着研究些旁门左道和毫无廉耻地行贿混成了大师，啧啧，杂种的儿子还是杂种，瞧那德行！”
超魔学派是个很特别的学派。其他的学派通常研究的是所谓的天地至理，想要用一套理论去解释所有的魔法现象，但超魔学派只研究一些小技巧，比如怎样省略咒语，有什么简便的方式可以代替法器，如何快速施法，诸如此类的小道。不过这个学派在魔法施放上确实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因此知识产权协会最终肯定了他们的成就。
“喂，那个银发的，你说那小子为什么施法速度那么快？”公牛突然将矛头对准了他。
“唔？我不清楚。在我来到白城之前，朱利亚诺在学生中间就因为法术改良而拥有很高的声望。”就他的猜测，朱利亚诺应该是学过超魔学派的技巧，但更多的还是自己的独创，那孩子骄傲的很，从来不肯用没经过自己改良的法术。
这个问题被跳过了。
“根据康普的情报，叛军领袖的法术效果极其稳定，并且通常都比原型法术拥有更强大的力量。”漩涡胸针奋起反击，“据我所知超魔学派暂时还没研究出让法术稳定增效的技巧。”
“我想我能提供一种解释。”他要来了纸笔，在纸上画出了几何学派的基本法阵结构，在上面标注了自变量和函数。“所有的法术都可以被视为元素分布所带来的效果，而元素分布所构成的几何模型，可以通过计算找出一种最理想的比例，从而使得法术能够发挥出最佳效果。理解了这个模型，想要保持施法的稳定高效并不困难。”
“真是荒谬，一个连元素都感应不到的人居然在这里大谈施法……”立即有人出声反对道。
“他说的是正确的。”一个听上去特别尖细的声音冒了出来，那是个看上去有些娃娃脸的法师，还露着两颗小虎牙。“我可以证实这个结构，这是我们微澜学派最新的研究成果，论文已经写好投稿了，但刊物还没印出来，很快你们就能看到了。”这名微澜学派的法师赶紧又转头对他说，“我们可以共同分享这个新发现的专利！这很容易的，命名的时候在我们的姓氏中间加个横杠就行了，像是杨…米尔斯规范场那样的，非常简单！”
“非常大度的决定，您真是性情宽厚。”他没说自己并没有姓氏这件在场人都知道的事情。
“不用理他，那头只会咯咯傻笑的海豹。”老头又凑了过来。“整天说着应声话的跟屁虫。不管别人说什么他都赞成，跟着说是。你见过海豹么？那种挺个大肚子，前肢短小，脑袋很圆的生物，他和它们唯一的区别就是知道往自己脑袋上盖个傻乎乎的花格子扁帽。”
“见过，非常形象的比喻。”他得承认这位老人很有起外号的天赋。
“我不关心这些细枝末节。”主持会议的是个左脸上长满老年斑的皱巴巴的老法师，据说是元素大师的直系学生。“我只关心你们要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很大程度上他认为这群法师不停地纠缠在一些细节问题上是因为他们完全没有勇气面对现实。这是颠覆性的事件，学派的秩序之所以能维持住，就是因为大师永远比弟子更强，弟子无论如何不可能超越大师。然而现在朱利亚诺颠覆了这个现实，证明了魔法学习同样可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所以他们就恐慌了，他们感到自身的地位被动摇了，但却无能为力。在如何应对朱利亚诺带来的危机上，他们毫无头绪。
“他已经是个大师了。”有人抱怨道。“一名大师在战场上能够改变战争的格局，硬碰硬没什么好结果，只会导致两败俱伤。我们应该让他变成我们的一部分，而不是站在敌人的立场上向我们开火。”
在场没人指出这里坐着至少一打的大师。
“是啊是啊。”海豹立刻跟进，“就像我们之间有人不懂规矩，在公众场合跟人大打出手，虽然是件有失身份的事情，但毕竟对方还是我们内部的人，我们应该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漩涡胸针的脸色顿时黑的跟锅底一样。
“你们这群怯战的懦夫！”公牛咆哮道。“对于这种叛贼，将他的脑袋砍下来挂在城门上就是最大的仁慈！给我一支军队，我保证把那个乳臭未干的混小子的脑袋拧下来给你们！”
“派出飞艇部队是不明智的。”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法师拿出个袖珍的小本本，“你有没有计算过飞艇部队航行一周需要消耗多少资源？进行一次轰炸又要消耗多少弹药？空袭对康普带来的损失又有多大？你那屠夫脑袋是算不清楚这笔帐的，我来给你算……”
“哦，又来了。”身边的老头哀叹一声，“一个多月以前文恩城被围的时候就在讨论了，到现在还没出过结果。这就是法师，知识越多，废话越多。”老头伸手将他刚才画的图纸取了回来，翻了个面，在上面划满纵横交错的格子，递给他一支铅笔。“来一局么？四子棋，无论横竖斜，四颗棋子连成一条线就算赢。他们还要扯皮很久呢，而且会一次一次地重复相同的内容。”
“何乐而不为呢？”他接过笔。
☆、35第八章（4）
一个多月前的文恩港陷落，法师们迟迟没有动作，主要是因为他们并不将蒙面骑士团当回事，正好又赶上丰收节，大部分的议员都出去度假了，所以就一直拖着。但对于蒙面骑士团的态度，法师们立场一致，那就是剿灭，有争议的地方在于该怎么剿灭。
七城联邦的主要军事力量由两个部分组成，一个是号称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魔法飞艇军团，用于对外战争，当然在国际上他们的说法是保护自身免于侵略。另一个是每个城市的总督自行组建的自卫队，像他进入七城联邦时遇见的那个城门看守就属于卫队的编制。
这两部分前者威力过于强大，用于消灭□的农民未免有些不合适，主要是误伤严重，文恩城也不会答应空军的支援。后者则是战斗力过于低下，用于吓唬普通人，维持治安，抓个小偷什么的大概够用，正规作战中是派不上用途的。因此公牛就提出组建一支新型军队。
“他当然会这么说了。”老头嗤笑着在纸上画了个O，“第七家族豢养了一大批门客，都是他们学派的人或者受到学派恩惠的人，现在家族财政已经有点入不敷出了，就想将人力资源转化为财富。新型军队是最有效的方式。”
第七家族也是排在大家族中末尾的新兴势力，其他家族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利益范围，没给第七家族留下什么汤汤水水，这个新兴势力想要占有自己的一份利益，就必须突破现有的格局。乱中取胜是最佳法门，而战争也是势力洗牌的方式。他这样想着，在纸上补了个X。
在康普陷落的问题上，公牛也是主战派的代表，并且拥有着一大票小贵族和尚未成为家族的学派们的支持。白城的几个大家族霸占着权力已经太久，早就引发了很多人的不满，而这种不满就借着这次的动乱爆发出来。
然而主战派内部派系分裂严重，虽然都同意出兵，但究竟应该怎样出兵就没有定论了。公牛希望的是地面部队与空中部队的结合，因为第七家族觊觎飞艇军团的指挥权已经很久了。有些人则是从避免法师牺牲的角度认为不应该派出地面部队，另外一些人则认为不应该出动飞艇军团，只派出地面部队即可。
几个大家族多是主和派的。“他们已经被金钱腐蚀了。堂堂第二家族的代表人物，竟然流着一半商人血统，真是法师的耻辱！第二家族早就被商人收买了，听听他们的吠叫，全是鼓吹商人的利益！”老头不屑地瞥了眼正在做报告的金丝眼镜，“他们败坏了法师的共和！”
魔法飞艇主要是第二家族的成就，因此平时飞艇军团的维护一直是第二家族在负责，为此政府每年要给他们大量的拨款。到了开战的时候金丝眼镜对空军的派出与否把关极严，究竟是对军队信心不足，还是想狮子大开口从中获取更多利益就不知道了。
主和派的内部同样有很多分歧。经济利益是一个问题，但主要还在和的方式上。朱利亚诺是个懂得审时度势的人，而且有自知之明，没有想着拿下了康普就建立独立政权，而是归还了一名人质，将其作为使节提出了和谈的条件，像是限制童工，普及基础教育，增加下层人进入高等院校读书的机会之类的。
和谈条件开得很高明，基本上不触动法师的利益，按照老头的说法，这些条件在议会上被报出来的时候有些人甚至直接就表示这些早就应该作为提案在议会上得到通过，而不是需要农民暴动了才开始重视。但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大部分贵族还是认为权力的世袭更重要，“贱民的血不应该玷污神圣的议会！”老头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这位大爷出身于一个曾经辉煌的大家族，现在这个家族的名号已经无人提及了。
因此主和派内部争论的，就是该怎么和，是打服了再原谅，还是直接和谈，是答应全部的条件，还是只答应几条甚至一条都不答应。像漩涡胸针就主张和可以和，但暴民别想得到任何好处，这条意见因为不切实际而没有得到第一家族以外的人的认同。
海豹是亲叛党派的代表。比起其他家族，微澜学派所属的第四家族在魔法工业上牵涉的利益非常之深，康普陷落对第四家族的危害最大，因此往常只会随大流的海豹都开始表明自身立场了。
无论是支持主和的人还是支持主战的人，和或者战只是他们寻求更多利益的方式，而不是他们不可动摇的根本立场。因此经常有些议员被对立阵营的人开出的条件所收买，在表决的时候倒戈。这种现象在双方阵营中都有发生，因此每次表决双方几乎都是对半开的，而通过决议需要三分之二以上的人支持。
三次表决过后，他已经输给老头五盘棋了。
“我们在讨论国家大事！你们居然在这里玩闹！”局势的僵持不下让公牛开始喷出白色的鼻息，发现他们两个的溜号后立刻没收了他们的棋盘，团成一团后丢到了一旁。“这潭泥沼就是被你们这样的人越搅越混的！”
这是毫无道理的迁怒。
“我已经表明态度啦，那群贱民统统应该吊死！”老头哇啦哇啦地嚷嚷着，公牛的面色好一些了。
“你呢？”公牛开始对他喷气。
“我记得我没有表决权。”他抱着手臂靠在椅子上。
“哦，好吧，我们第一家族可以答应对之前在我们之间发生的不愉快表示遗憾，你表态吧。”漩涡胸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他们应当道歉，可现在却将他们的羞耻说得好像是为大局牺牲一样，还擅自降低了规格。
有人发出了低低的嘘声。
“那好吧，我支持战争解决。”他对这种形式上的东西不是很在乎。
“那可是你的学生！”金丝眼镜不可置信地喊道。
“你们别无选择。如果不战，和解后倘若不处置参与暴动的农民，他们就会发现政府的虚弱，从而加入南部的叛军，索取更多的利益，如果处置，那么无非是将他们再次逼反，而这一次他们不会再考虑和谈。”事实上他认为如果朱利亚诺能始终保持游击战的机动，不固守城市，反而隐匿在广大农村或山林中，持续地对法师的部队实战疲劳战术，那么法师议会迟早会妥协的，并且是心甘情愿的妥协，而不是现在这种争议状态。
这些人，只有真正失败后才能认识到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