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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弓男子早上便见了小弦与日哭鬼,只是小弦亦换了一身装束,所以才没及时认出,笑骂道:“好小子,原来是你惹的祸,看来你这一顿也不是白请。”“我有先见之明嘛!”小弦心花怒放,对伙计大叫,“再拿十斤酒来。”又主动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这一回倒觉得醇酒入口顺当多了。“我先自罚一杯。今天能结识大侠,真是三生有幸、前世积德。早上匆匆一见,便由衷佩服大侠的高风亮节、急公好义、胸怀坦荡、光明磊落……”他刚才见了那负弓男子的闪电出手,对他的武功人品崇拜至极,此刻便若平日说书似的将一大串词流水般说出,若不是碍着清儿的面尚有些不好意思,还不知会说出多少肉麻的话来。
花想容慧质兰心,清儿冰雪聪明,那戴笠男子亦是久经世故,略一猜想便知原委,见小弦说得有趣,都是大笑起来,无意间又亲近了许多。
负弓男子望着清儿笑道:“你不是说要猜谜语么?且说出来,让大家伙猜猜。”清儿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一指戴笠男子:“第一个谜语是与大叔的名字有关。”她想了想,摇头晃脑道:“虾将下了水,蚌兵入了地,红烛不见光,蚊子不识字……”小弦大笑:“好笑呀好笑,哪有这样一窍不通的谜语,可有谁听说过会识字的蚊子么?”清儿恼羞成怒:“人家现编的嘛。你猜不出来就算了,还敢笑我!”小弦和她混得输了,少了许多拘谨:“没学问还要来现眼,就莫要怪人家笑你……”话音才落,心头猛然一震,望着那戴笠男子目瞪口呆:“原来你就是……”
负弓男子的声音乍然响起:“久闻兄台大名,神交已久,只是一直无缘识荆,今日一见,足慰平生。”他的声音也不大,却将小弦余下的言语尽数压住,不让他将那戴笠男子的名字说出来。戴笠男子含笑点头,望着一脸惊异的小弦道:“小兄弟知道我的名字就行了,若是说出口来怕是有麻烦。”小弦知机,重重点头,目中神情复杂。清儿的谜语虽不工整,但分明就是一个“虫”字。
原来这个戴笠男子便是名满江湖的白道杀手虫大师。虫大师专杀贪官,是朝廷缉捕的重犯,若是在这酒楼里说出他的名字只怕立时便会引来大群官兵。小弦本就对虫大师的所作所为甚是佩服,又是听了日哭鬼的往事,更是对其心倾,想不到竟能于此涪陵小城中见他,更是将虫大师对自己不避身份,显见信任,心中百感交集,一时再也说不出话来。只对清儿伸出大指,赞她谜语出得好。
清儿见这个对头夸奖,脸有得色,再一指负弓男子:“下面这个谜语便是与大侠有关了。”负弓男子含笑点头,心知以虫大师的见识自当是早知自己是谁,这两个女子能与之同行,必也不凡,也应猜得出来。可这小姑娘偏偏要玩出这许多花样,也可算是精灵至极了。
清儿清清喉咙,吟道:“独木终成双,好梦难天光,山麓不见鹿……”一时卡住了,却是想不出下一句,眼见小弦对她幸灾乐祸地挤眉弄眼,更是着急。花想容含笑接口道:“楚地不留踪。”虫大师对负弓男子鼓掌长笑道:“容儿说得好,这不留踪三个字可算道尽了兄台的风采。”负弓男人微微含笑点头,与虫大师四手紧握,显已默认。小弦亦猜出清儿所说的是个“林”字,他对江湖人物所知毕竟有限,想不出这负弓男子是谁,但见虫大师对他都如此推崇,自应是非常有名的人物,心下苦苦思索起来。
此刻又有一人走进三香阁,径直对小弦道:“小哥请随我来,尊叔在外面等着你。”小弦认得,来人正是刚才叫走日哭鬼的那名大汉,心中老大不情愿。想此刻若是求虫大师带自己走,虽然唐突,但说明自己遭掳的缘由估计他亦不会袖手。只是日哭鬼虽然起初对自己凶狠,又扬言要吃了自己,但最终仍是待自己不薄,纵是要走也应该当面与他告别。当下悻悻起身,对众人道:“你们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清儿笑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小鬼你这就走了么?不送不松。”小弦心中委实不舍:“你们就在那画舫中住么,我去找你们可好?”他怕清儿一言拒绝自己,又对虫大师道:“我还有事要告诉你。”
虫大师所学颇杂,精擅观相之术,先前便看出小弦虽是生得不怎么俊俏,但眉目间隐有正气,颇为不凡,所以才不避讳他知道自己的名字。他艺高胆大,也不怕小弦报官,长笑一声道:“叨扰小兄弟一顿酒席,多承盛情。我们在涪陵城尚要留二三日,小兄弟有空尽管来找我就是了。”
小弦得虫大师应承,心中高兴,先叫过伙计结账,幸好总计不过十八两银子,尚不至于让他当众出丑。
小弦随着那大汉走出三香阁,行不几步,便被日哭鬼一把抓住。
小弦兴高采烈地道:“你猜我碰到谁了。”他伏在日哭鬼耳边小声续道:“原来那个戴笠男子便是虫大师。”他知道虫大师对日哭鬼有恩,是以才不隐瞒。日哭鬼却是毫不动容,一脸阴沉:“我知道。”小弦奇道:“咦!原来你知道了?对了,为何你不与他相认?”日哭鬼叹了一声:“现在他见了我只怕立时就要取我性命。”小弦心中一惊,这才想到日哭鬼后来噬食幼童,以虫大师嫉恶如仇的性子,只怕不能容他。
原来日哭鬼早就悄悄回来过三香阁,他起初见到虫大师的背影,自是一眼认了出来。幸好他这些年心郁难平、面貌大变,所以虫大师乍见之下才没有将他认出。但他怎敢冒险再与虫大师照面,因此才遭那擒天堡的汉子去将小弦叫出来。
小弦颇有些泄气,想到日哭鬼必不会让自己再去见虫大师,与他告别的话也不知从何说起。他起初尚动心去拜那龙判官为师,但见了虫大师与那林姓男子,自然心气高了许多,想到龙判官在武林中声明颇差,又是位列邪派宗师,再也不愿与他发生什么关系了。
二人一路走着,日哭鬼见小弦神思不属的样子,奇道:“你不问我那船家的事么?”小弦心中筹划着脱身之计,随口问道:“那船家是什么人?”日哭鬼又复漠然道:“他是流沙帮的一个小角色,不知道吃了什么熊心豹胆敢来害我,结果徒送了性命。”流沙帮是涪陵左近的一家小帮会,以船营为生,有时亦做一些没本钱的买卖,一向服膺于擒天堡的威势之下。
小弦吓了一跳:“他死了?”日哭鬼缓缓点头:“已被杀人灭口了,鲁子洋的人在城东找到了他的尸身。嘿嘿,一指毙命,下手的人倒是个高手。”小弦问道:“是谁杀了他?”想到早上好端端的一条汉子转眼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心中忽就不安起来:莫非这就是江湖?
日哭鬼冷笑道:“不清楚。流沙帮主欧阳清一个劲地给我赔罪,量他也没这胆子令手下惹我擒天堡,幕后应该是另有其人。”他顿了一下,思索道:“你可记得么,那船家听到你大声叫起龙堡主的名字时是什么表情?”小弦回忆在船上的情形:“当时……我大叫龙判官的名字,那船家听到了好像面色大变,似乎是大吃一惊。”“不错。”日哭鬼分析道:“可见他起初以为我只是普通船客,这才受了别人的好处要来害我俩性命,一听到我们与擒天堡有关,自然便心头发虚,慌了手脚。”小弦一拍小手:“我知道了,那船家定是料不到叔叔是擒天堡的人,本想收手不干,但那是已将船身凿穿,纵是及时堵上也惟恐脱不得干系。他心中害怕,所以才弃船跳江而逃。也因为如此,船漏水不多,所以我们才能逃过这一劫。”日哭鬼见小弦年龄虽小,但心思缜密,说得头头是道,暗中赞许:“你也不要太小看叔叔了,就算那船上的洞开的再大点,我也有办法护你平安。”话虽如此,想到早上惊魂一幕,心中犹有余悸。小弦与日哭鬼混得熟了,也敢开他玩笑:“呵呵,那是因为你与我这福星在一起,所以才能化险为夷,不然你早到江底喂鱼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日哭鬼却是颇多感叹,“一入这江湖,性命便只能掌握在老天手中。江湖人谁不是过着刀头舔血、将脑袋系在裤带上的日子,纵然有日真落到江底喂鱼,亦是咎由自取,怨不得谁!”他这番话平时何曾对人说过,只是把小弦当作亲近至极的人,这才一吐心声。小弦不料一句玩笑换来日哭鬼这许多的感触,心头甚是迷茫:“你可知道是什么人要害你?”日哭鬼嘿然一笑:“擒天堡的仇家也不少了,这些日子又将有一些大事要发生,自然许多宵小之辈都蠢蠢欲动了。”
小弦本想问问有何大事发生,但见日哭鬼颇为神秘的样子,料想他一定不肯告诉自己,忽想起一事,又向日哭鬼问道:“对了,我在那三香阁中还见了今天早上在江边拦住我们那艘小船的蓝衣男子。”“哦!”日哭鬼虽是回了一趟三香阁,但察知虫大师在场,怎敢多留,是以只看到那负弓男子与桃花相斗时的瞬间出手。但他对此人印象极深,喃喃道:“这人武功奇高,却不知是什么来路。”小弦道:“我才打听到他姓林,就被你使人叫走了。他的武功真的好厉害,那个千叶门女人的几十道暗器全被他轻而易举地破了……”当下又眉飞色舞地将酒店中那一战绘声绘色地讲了出来,他口才本来就好,又对那林姓男子倍有好感,添油加醋地一番形容,直夸得天花乱坠。
“原来是他?”日哭鬼长叹一声:“天底下姓林的、暗器功夫又是如此出神入化,除了那六年前当众挑战明将军的暗器王林青,还能有谁?”
“你说什么?”小弦惊得跳起老高,“他就是暗器王?”他从小就听父亲许漠洋给他讲了暗器王林青的许多事迹,说到暗器王当年如何在万军从中给天下第一高手明将军下战书,又如何执偷天弓射杀京师八方名动中与之齐名的登萍王顾清风,再说道与明将军在幽冥谷中那惊天一箭的赌约……在小弦的心目中,暗器王与神人无异。只不过许漠洋提到林青是从来都是恭称暗器王,小弦亦只觉得暗器王就是暗器王,从来不知暗器王本姓林。此刻听日哭鬼一语道破,刹那间心中翻江倒海、平地生波,想到自己竟然无意中请暗器王喝酒吃饭,还一起谈笑甚久,真是如在梦中。再想以父亲与暗器王的交情,无论如何他亦会把自己一并带着去找父亲,一念至此,那里还按捺得住,恨不得背生双翼飞回三香阁,对暗器王说明身份……
“你那么吃惊做什么?”日哭鬼哪想到小弦心中这许多的念头,沉吟道,“虫大师同暗器王同现涪陵城,只怕不日就将发生足可惊动武林的大事,我们这就回擒天堡,将情况上报堡主。”
小弦渐渐冷静下来,心知日哭鬼定然不会放自己走,自己若是说明真相,亦不知他会做何举动,多半会强迫自己入堡。惟今之计只有先争取留在涪陵城中,瞅机会联系上暗器王,那时就由不得日哭鬼了。小眼珠一转,一脸焦急:“哎呀不好,我的东西丢在三香阁了,我这就去取。”日哭鬼哪会放他走:“等他们走了,我叫人帮你去取。”小弦哭着脸道:“不行不行,那东西十分珍贵,晚了就被他们拿走了。”日哭鬼斥道:“胡说,暗器王与虫大师何等人物,怎会贪你小孩子的东西。”他心中实是对小弦十分疼爱,自觉语气过重,又柔声道:“是什么东西?很紧要么?”
小弦心念一动,想到清儿脖上挂的那面小金锁,手上比划着:“是如此大的一面小金锁……”日哭鬼疑惑道:“我这几日怎么没见你身上有这东西?”小弦索性一路编下去:“那是我过世的母亲给我留下的惟一信物,是万万不能丢的。我平日都是贴身挂着,定是刚才喝酒呛着的时候掉落了……”情急之下也不避讳说自己没有酒量,说到这里,心头本就着急,更想起自己从未见过的母亲,眼眶亦是微微发红。
日哭鬼见小弦的样子,想到自己的亲生孩儿,面上虽是不动声色,暗里却也替他着急:“不要急,叔叔定会替你找来。”小弦一心要回三香阁:“就怕落在那个小姑娘手上,她本就对我恶声恶气,定不会轻易还我。我还是现在回去看看吧,不然过后她定是翻脸不认账了……”日哭鬼拍拍小弦的脑袋:“你放心,我刚刚得到情报,这几日涪陵来了不少高人。这金锁别说落到那小姑娘手里,就算真被暗器王、虫大师拿了,我也有办法请人帮你取回来。”小弦实在无法可想,只得耍赖道:“那你可要应我,不帮我取回金锁我们就不离开涪陵城。”日哭鬼倒也爽快:“好,我答应你。”小弦见日哭鬼答应先不离开涪陵城,心中稍安。听日哭鬼答得如此有把握,奇道:“我那金锁若真是落在暗器王与虫大师手里,难道你也有办法请人取回来么?什么人有这么大本事?”日哭鬼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