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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春娘不解之时,李二冲她挤眼说道:“是我哩!”
春娘也是个心思聪慧的。登时便明白眼前的这个样貌猥琐的老头子便是朝思暮想的李二:“相公……你到我房中来搬个物件儿,手脚勤快些,当心扣你地工钱……”
李二暗赞春娘机敏,做个惶恐的模样随春娘进屋。
“你……这真的是相公的么?”春娘还是一时不能接受眼前这个样貌大变之人:“怎的这般模样?”
李二笑道:“不是我还能有别个地么?这般样貌才不为注意的哩。”
不论那易容之术是如何的高明,终究只是改了容颜。李二又不是刻意地掩饰。眼神气质总是瞒不过亲密的枕边之人。春娘低低欢呼一声,扑将上来抱定了李二,眼泪纵横的胡乱亲吻:“好相公的哩,便知相公会在奴的身边,便知相公不会舍奴而去……”
李二任凭春娘泣的尽兴。轻抚其肩膀:“我琢磨着好日子也快来了的,莫哭泣才是。对哩,那耶律玉容来此做甚?”
“奴亦是不晓得那四公主来做甚么。自打来在此间之后,那个四公主每日里都要来上一遭,却不说甚的事情,只是和婆婆拉呱拉呱些家长里短地。”
那耶律玉容可不是那种来和母亲拉呱家常之人,李二深知她的心机,不放心的说道:“春娘想个法子,带我过去,听听那四公主于母亲说些甚的话语。”
春娘以收拾家什为名。领了李二进到花厅。
母亲正和耶律玉容说话,很是开怀的模样。乍一见到春娘领个“老头子”进来,母亲微微一愣,仔细地端详李二几眼。
春娘唯恐母亲看出破绽,急急的说道““你手脚稳当些。把里间收拾好了,以后老夫人是要在这里歇息地……”
李二也怕被母亲看出。忙低了头进去。
但听得耶律玉容说道:“母亲大人终究是念了我的短处,不肯原谅则个,孩儿便是真心的来请个罪过,以前有做的不到之处,还请母亲大人海涵的……”
耶律玉容怎如此的称呼?李二正诧异之时听得母亲说道:“殿下是金娇玉贵的人儿,老婆子我出身不好殿下亦是知晓,如何敢认殿下为义女的?实在是不甘当的。”
李二这才明白:耶律玉容竟然要认母亲为义母,真个是好心思,真个是好心机。
想不到竟然听得耶律玉容嘤嘤的哭泣之声:“甚么金娇玉贵,甚么殿下公主,孩儿还不是个没有娘的么……”
闻得耶律玉容哭泣之声,李二便知道要糟,母亲的脾气李二最是清楚,最是心软不过之人,若是耶律玉容以强势断然感动不了母亲,如今耶律玉容摆出这可怜人的模样,只怕母亲要着她的道儿了。想那耶律玉容是何等的城府,便是十个耿直朴实的母亲也斗不过她耶律玉容的,急急在帘子缝隙之间观瞧。
果不其然,母亲一见这四公主哭泣,也是慌了手脚,过去以袖子抹去耶律玉容的眼泪,满是慈爱的说道:“好闺女哭个甚哩,我也是怕委屈了你的么。反正我也盼着有个闺女哩,闺女你模样俊俏,人也知礼数,若是不嫌弃我老婆子粗鄙,我欢喜还来不及的呐。既是如此那咱以后就以母女相称也就是了……”
耶律玉容是何等伶俐之人,闻得母亲所言,当即离座跪拜:“母亲大人在上,受孩儿一拜……”
母亲急慌慌的拉起她来:“这怎使得,这怎使得,平白的折老婆子的寿数哩……”
耶律玉容中规中矩的行了大礼,十分雀跃百分欢喜的模样:“天地为大,母亲仅在天地之下,自然受得孩儿的大礼,以后孩儿也不是无人疼爱的了。”
李二真的佩服这耶律玉容的:竟然使出如此的手段,还好是个女儿之身,若是生成男子,定然是个枭雄一般的人物。
“我儿是个属猪的,闺女你是属马,论起年岁还是我儿之上,以后当以姐弟相称。”
耶律玉容笑道:“那是自然,李公子以后就是我的兄弟,听闻我兄弟办这朝廷的邸报还短些银钱,回头便叫人送些过来……”
“这怎好哩……”
“都是自家人的,”耶律玉容万分亲切的拉了母亲的手:“母亲大人切莫再说见外的话儿了。”
耶律玉容和母亲说了会子亲切的话儿,礼数周全的告辞而去。
李二脑海翻腾:耶律玉容是看准了母亲的憨厚,走的是迂回“曲线救国”的路子,偏偏母亲还是大上其当,要不要对母亲挑明?至少要叫母亲知道耶律玉容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以免母亲吃亏。
正在李二思索时候,听得母亲说道:“从我肠子里爬出来的,装做甚的模样也认的出,春娘呐,叫我儿出来的吧。”
第226章…测字←
既是此间都是至亲至爱之人,再无别个,李二也就不再装模作样,出来给母亲见礼:“不曾想母亲早就看破了的。”
“呵呵,我的儿,你都是从为娘的肠子哩爬出来的,再这么装也瞒哄不过的。”母亲笑道:“自打你一进来,便是不用眼珠子瞅,光听脚步声儿也知道是你的。”
既然母亲看破了自己的行藏,却不点破,说明母亲还是对那耶律玉容有些警惕性的。
“方才的那个耶律玉容可是不简单,母亲切莫和她走的近了,免得吃了许多亏欠。”
母亲笑道:“不简单?我怎看不出来?就算是有些小心思也是孩子的把戏罢了,近日里这闺女于我说话不少,多少也看出些东西。虽说她心里装的东西未免太多了些,心性原本还是好的哩……”
“母亲小心那耶律玉容些才是。”李二知道母亲淳朴,唯恐被耶律玉容玩弄于股掌之间。
“人么,总是有善心的,不过是一时被迷了心窍罢了,我看这闺女还是好的。”母亲笑道:“刚好我也缺个闺女,若是哪天挺了身子,也好有个女儿守我的灵床……”
听得母亲说出这么“晦气”的话来,春娘赶紧的往地上吐口水:“佛爷保佑……”
李二笑道:“那耶律玉容的秉性于母亲不是一路,我总是不放心的,不过想她也不敢动什么歪心斜念……”
“不是一路又能如何?我儿与为娘的就是一路了么?近年来我儿的变化也忒大了些,总是觉出我儿变的太甚,于以前大为不同……”
“不论如何变化,母亲终究是母亲。”李二想不到自己的变化竟然早就被母亲察觉,想来以前的那个李二不是这般模样的。
生身父母,授于血肉,如何能够瞒哄地过去?便是有一丝一毫的变动也瞒不过自己的母亲。
“为娘的也知道你有那些骇人的手段。也不想去追究你究竟是如何得来这些技艺的。只要你还是我儿,便是足够。”母亲何尝察觉不出自家儿子近年来的变化,却不敢知道真相,只希望儿子还是属于自己地也就足够。为父母者,心思其实是很单纯的。
“我儿莫以为有了那叫人恐惧的手段便可以横行天下,世间最为犀利之物乃是人心,实胜你那神器千百倍的。”
母亲这话是有很深的意思。李二定然知道恐怖地力量虽然强大,却不可能做到“横行天下”。人心之险恶远比任何的神器威力更大。
在技术和知识方面,或许李二比母亲领先了千年,但是在人情冷暖方面,母亲却要强李二太多。所以李二仅仅能够体会母亲言语之意的一部分。一小部分罢了。
李二道:“母亲所言极是,我本不想动用那骇人的物件儿,奈何到了如今的局面,迫不得已而为之。若是真地有人欺咱,便叫他收不得场。咱闹他个轰轰烈烈,然后远走他乡……”
母亲慈爱的说道:“春娘终究是有了身子的人儿,怎还能够东跑西颠地?我看还是安稳些的好。为娘的做了大半辈子的宋人,怎好再去别地?”
“母亲教训的是,”对于母亲的话,李二向来是十分尊重:“只要宋廷不再为难,也就好说了的。”
事情闹的天一般大,朝廷真地能够容纳么?就算是朝廷为那血腥恐怖所震慑而一时的屈服,以那帝王的心术,能够容忍自己一家人么?
在“报社”耽搁了一日。因其间人多眼杂,难免混有各方的势力,也不敢表露的太过,气闷地紧了。
瞅个空子出来,心里思虑着事情。漫无目的地乱逛。但见京师帝都依旧是一派繁华模样,人如江流车马似鲫。十分的热闹,百分的兴盛。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左二厢的汴河桥,抬首观天,已是日近正中,想来已是午时不远,腹中空荡荡,遂迈步进到一处名曰“临江楼”的酒肆。
“临江楼”显然是家新开的买卖,隐约还能嗅到房中未曾干透的桐油味道。当头便是齐胸的柜台,左手是往上的楼梯,楼梯下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酒坛。
掌柜是个面容和蔼的中年人,颇有几分书卷之气。
想是新开的缘故,食客却不甚多,不过三几成的模样。那小厮见李二迈步进来,堆了笑来迎,未曾开言先唱个喏儿:“尊客爷爷里头坐了,先抹把脸面容小人给您报上小店的特色菜式……”
李二不知道那老门子抹在自己脸上的东西是不是能够防水,也不敢胡乱的洗脸,随意说道:“有甚的好菜式?”
“爷爷算是问的着了,小店名曰临江楼,却不是徒有虚名,只是经营各色水产。尤其是全鱼宴为本店的招牌,一尾黄河鲤鱼便能做出八道菜式和一道鱼骨汤,保管爷爷品个新鲜……”
那小厮的业务水平极赞:“本店所用之鱼通是鲜活之物,绝不以次充好……”
古时候的酒楼里虽然也有许多的猫腻,总体而言,却比现在的什么“皇苑”什么“富丽华”要实惠的多了。
李二道:“也好,就要你说的这个全鱼宴席的吧,酒也筛一斛好的来。”
“全鱼宴一套,双料子青茉莉温上…………哩,”小厮拉长了声调高喊一嗓子,右手虚引:“请足可爷爷上楼稍后,吃不完一壶热茶便做的利落。”
李二上楼,却见偌大的楼上只有五人,墙角处一人独饮,身旁站立了一魁梧的汉子,看那模样当是那独饮者的仆役。靠窗的桌子上坐了三人,两男一女却都认得,分别是那秦少游和王,那女子却是微微驼背额高目陷貌似胡人女子的苏小妹。
这三人也算是年轻一辈中的才俊风流之士,如今虽然还不得王安石苏轼。终究是也是要腾达的。李二自然不会上去和他们相认,邻了他们而坐,且听三人说些甚么。
听他们地言语显然是在谈论些诗词,当时的文人雅士是酒楼一大主要的客户群体,自然是笔墨俱全。但见苏小妹呵呵一笑,随手取过架子上的白纸,在旁的桌上拂得平平。将那玉笋般的纤指儿,拈着霜毫,一气写完,却是首七言绝句。那字儿写得宛如簪花美女,步月蝉娟一般的好生可爱。然后便捏到手中。将这诗一句句娇声朗诵:“虞姬端是女中豪,学得剑器绝世高。一舞别项颈溅血,尤胜霸王响弓刀。”
苏小妹地文路虽比其兄苏轼少了几分雄浑开阔的大气,终究还是走的苏轼的路子,亦是个清狂潇洒之人。决不与世俗之见相同,一介女流混迹于江湖,可见一般。
秦少游笑道:“王兄方才所作项王裂天气吞秦。苏家妹子却是尤胜霸王响弓刀,先不言那虞美人和楚霸王哪个更高,王兄你却是不及苏小妹的,哈哈。”
李二方才明白,原来三人是争执男女之高下,借用诗文古人来表达罢了,不禁微微一笑。
其实王师从乃父,诗文一项少了许多地华丽和其实。愈发显露出王安石所特有的那种严谨和方正。这本是好事,但是用在年少气浮的王身上未免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罢了。
王笑道:“苏家妹子实是胜我多矣,还是秦兄来和苏家妹子比试一番的吧。”
秦少游的娃娃脸笑得欢畅:“我却不必献丑地,我那些涂鸦的东西多是为青楼女子传唱之曲,如何登堂入室?”
王笑呵呵的说道:“苏家妹子所做地七言《虞美人》确实是妙的紧了。不若秦兄谱了曲子叫歌姬来唱如何?”
苏小妹欢喜的说道:“却是甚好的,若是我的文字为世人传唱。也算是有了成就,叫我兄长也莫在小视于我。”
李二却是知道苏小妹的水平和苏轼差的多了,一味的模仿苏轼那种气势难免画虎不成反类犬,反而将自己地特色丢的一干二净,落个邯郸学步的笑柄。
于是刻意的做出自言自语的模样:“人生耳目虽同,性情却是各异。有好繁华地,即有厌繁华的。有好冷淡地,也有嫌冷淡的。譬如东山以丝竹为陶情,而陋室又以丝竹为乱耳。有屏蛾眉而弗御,有携姬妾以自随。则诗文之妙既有不同,而荡心动魄之处更是难学,安能以己之性情概人人性情?弃了自己的清秀而强为豪迈之态未免落了下乘,豪放慷慨是为一派,岂不知婉约清秀亦是一派哉?”
李二是在劝慰苏小妹不要强学苏轼,与其强走那豪放的路子,还不若自成婉约一派。
苏小妹自是聪明绝对是人儿,闻得那“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