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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像最贴合体温的水流,悄然浸润穗景每一处的不安疑虑,“你明白的。”
穗景指尖骤然变冷,我只是个普通人,她当即想脱口而出,话到嘴边却想起床底下那个小熊玩偶,再怎么说服自己这是个意外她也无从解释小熊的来历,她知道小熊以前的家,那是一架黑色钢琴的台面,在小丸子和蒙奇奇中间的位置。
哦对了,那是则新家里的钢琴。
只要一想到那件玩偶,沉重的心事就能瞬间把她所有情绪压下来,奇怪的是,最初的恐惧过后穗景居然开始庆幸,庆幸自己竟有这般奇遇,只是不能同外人道。她用勺子一下一下敲着杯沿,杯里的咖啡已空,杯底剩了一点儿,逐渐干涸,留下一块褐色的痕迹。
越看越像一张鬼脸。
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已经三天,风铃在欢迎她的到来,兀自轻快地跳动了几下。穗景踩着厚厚软软的棕色地毯走进店内。尚非坐在最里面角落的沙发上,拿一本老到脱页的硬皮书在看,他从书的顶端露出一双眼望向穗景,眼底是看不透的黑暗。穗景眨眨眼,尚非似乎又变了模样,她懊恼自己不记人脸的毛病。穗景走过去坐在他对面,咖啡店唯一的活人,穿着高领黑衬衣的家伙,总是一脸温和的表情,出了尚非还能是谁呢?
尚非见到穗景并不吃惊,他把书很小心地合上放在一边,封面上是晦涩的花体字。他在等着湿漉漉的穗景。穗景终于把手伸进提包,拿出个什么东西攥在手里,她的手在抖。“你看。”她摊开手,一只四厘米高的小熊平静地躺在她的手心。小熊是最常见的绒绒的样子,抱着一颗大桃心憨憨地笑,做工不怎么讲究也不粗糙,标准的流水线作品。
“这个……”
“这个是我从梦里拿回来的。”穗景费了很大力气说完这句话,长吁一声。
“梦里?”尚非有一种捡到金戒指扯出金矿的感觉,“你说你在梦里可以接触到真实?”
“准确的说,我在梦里可以进入一个人的房间,可以任意行走,随意触摸任何东西……包括那个人,”穗景的脸刷得红了,“不过他只能能通过反射面看我。”
尚非眼睛一亮,一向平静的表情终于起了波澜,“这真是意想不到。”他评价道,十指撑开支着下巴,饶有兴趣地审视穗景手心的小熊;“这比我想象中有趣得多,这太有趣了。”穗景把小熊紧紧握在手中,她低着头说:“也许是错觉,可能是我从哪里买的然后扔在床底忘记了,也可能谁到我家里来丢的,还可能……”
“还可能你说的都是真的。”尚非断言。
☆、不老容颜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晋江也开始发文审核了吗?
四.不老容颜
我有时会很害怕,冒冷汗,手哆嗦,只要一想到这世界是由我这种人组成的,我就吓得连门都不敢出。
“呵呵,”穗景干笑,“那果然是好有趣的超能力。”
“我相信,”尚非把穗景的手连同小熊一起握住,他脸上露出温暖的笑意,“这只是你超能力的第一次学步,它会越来越精彩的。”穗景牢牢记住了尚非说的那句话,她当时不相信,不是出于怀疑,而是出于畏惧。
“你为什么说我们是不一样的人?你为什么对我特别有兴趣?你上次说依靠别人会束缚自己,我相信了你却开始怀疑自己,”穗景的问题像窗上的水流连绵不绝倾泻下来,“那么你呢,你为什么是和我一样的人?为什么我每一次见你你都是不一样的模样?”
穗景的最后一个问题话音刚落,漂亮的硬皮书落在地摊上,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尚非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弭,片刻后,他又笑了,穗景惊讶地发现随着笑容的延伸,尚非的五官开始极其细微的变化,只距离不到半米的位置,仿佛中间隔着一道流动的水帘,或者是信号不甚清晰的电视屏幕,尚非脸上的每一寸肌肉每一丝汗毛都在动。穗景屏住呼吸,眼前的人,就在这不经意间又变了模样。
“你真的比我想象中有趣得多,还没有人能这么早就发现这件事。”对面那个人在笑,笑得穗景如沐冰水中。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太神奇了。”穗景原本挺直的后背如今软软地倚在沙发上,深吸一口气,本该恐怖之极的场景她倒是坦然接受了。“你会变脸啊,你的超能力更有趣,对付我这种脸盲症人再合适不过了。”
尚非摇头道:“你错了,这不是我的异能,而是异能造成的后遗症。”
穗景不懂。
尚非俯身把书捡起来,拍拍灰尘,轻轻翻开泛黄脆弱的书页,“这本书很老了,出版已经将近一百年了。”
穗景扬起半边嘴角看着他,等下面的话一字一句从他的嘴里讲出来:“我在英国买下它的时候,它还是崭新的,闻上去都有油墨的清香。”
穗景沉默了,她登时明白了尚非的意思。
“知道了吧,你面前是个老怪物。”尚非又把书轻轻放回原处。
穗景端详着对方虽不强壮却结实紧致的身躯,高领的衬衣不带一点旧时光,尚可称为年轻的面容,细长的脖颈,嘴角,眼梢,额头,不见一丝皱纹,黑色的长发随意束在脑后,一缕落在脸侧。他清秀,他独特,这些却并不跟“老怪物”这个称谓有丝毫相配。“你真有这么老了吗?”她问。
尚非失笑:“你就想问这个?”
穗景摇摇头。“那你过得好吗?这么多年?”
尚非嘴角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苦笑。“帝王们耗尽心力,挖空国富,接力一般追逐不老的梦追了千年万年,要是你突然发现自己最好的状态被保留下来,一直这么保留着,不老不死,你会不高兴吗?”
“但你看上去并不高兴。”穗景断言。
“我没有资格不高兴。”尚非的回答让两人都陷入沉思中。穗景注意到尚非有个习惯,思考的时候会摩挲左手的戒指,那是个很奇怪的戒指,但她当时无暇多看。穗景也在问自己,如果换做是我,我会开心吗?她想不到不开心的理由,只要能一直活下去,第一世的种种限制都将在第二世随岁月消失殆尽,真正享受无拘无束,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远离让她紧张、束缚、犹疑的一切。“你可以享受别人享受不到的世界,”穗景想说服尚非,更想说服自己,“而在外表上却和别人没什么不一样,我想不到坏处。”
尚非看着对面信誓旦旦的穗景,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天真地以为自己将会以超人的姿态活得很好。“你终有一天会受不了的,天赋这种东西,一旦知道了,就会上瘾,凡世的生活会让你越来越反感,当你知道自己一直在伪装,你就再也演不下去了。你以为你和别人一样,殊不知很快,很快自己就会先受不了自己。”
穗景站起来,冷冷地俯视尚非,黑衬衣的第一颗扣子随他的话微微抖动。
“不会的。”她断然否认。
“如果你真有自信,你就不会这么急着否认。”尚非不在意她的激动,再多的情绪在尚非深如海底的眼眸中都视若无物,“等你受不了的那一天,你会回来找我的,我甚至不需要等很久。”
穗景是一直想着这句话回的家,一家三口的晚餐,只有母亲偶尔抱怨念叨菜又贵了,肉吃多了不好,一杯酒下肚,父亲第一个吃完,他花了很大力气站起来,蹒跚着走开,脸红得几乎熟透。穗景机械地往嘴里送饭,眼前的一切二十年来不曾变过,只有今天,她觉得这环境很陌生,自己似乎从不曾了解,别人也从不曾在意过自己。
为什么会有厌倦的情绪出现?母亲叹息着收拾碗筷,穗景一想到这将是自己的未来,连脚趾都疼得抽搐起来了。
晚饭后必然要看新闻,新闻上必然又是频繁的灾害报道。屏幕里冲天的火光,来自战乱中的一家石油厂。穗景暗暗感慨2012也许避无可避了。母亲悄悄把一张报纸展开,移到穗景眼皮底下,上面刺眼的一条消息是招收公务员若干的报名事宜,穗景的心猛然缩了一下,抬起头发现母亲正用期待和询问的眼神等待自己。
“我没兴趣。”她把报纸移开。
“你先去试一试,不都是为你好。”
太过熟悉的话语在穗景耳朵里炸开了锅,避无可避的每年例行轰炸又开始了,不同的是,没了公司没了工作没了收入的自己现在失去了唯一可用来抗衡的资本。“你那个小公司本来就没前途,天天加班,工资又不高,现在房子都没了,破产是早晚的事,没人指望你能当上总经理,一个女孩安安稳稳地找份长远工作不比什么都好,找对象才好找,你都多大了早就该考虑了,你看看你现在,要啥啥没有……”
穗景默不作声起身离开餐桌,母亲略缓了口气又开始新一轮轰炸。
“你看你看说说你就不愿意了,这个性格——”穗景关上了门,依然挡不住外面吵死人的嘈杂,她看着天花板,一成不变的白色像棉絮织就的网,不结实不沉重,却牢牢地,死死地把自己束缚,动弹不得。好想逃,好想离开,她闭上眼挡住那片白色,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等你受不了的那一天,你会回来找我的,我甚至不需要等很久。”
她捂上耳朵,眼泪却瞬间决堤,从眼角汩汩地留下来。我明明又那种天赋,为什么要受这种折磨?她双臂紧紧环住自己,她现在很需要某个人的拥抱,她很想让他抱抱自己,很难过,她把手收的更紧了,痛感让她清醒。
我为什么要在这里自怨自艾呢?
我明明有能力改变这一切!
“我出去走走。”穗景拿上坐公交车的钱,匆匆出门,头发都来不及梳一下,直到车上的电视宣告新闻联播结束,她才回过神来,开始犹豫自己的决定。踌躇,犹疑,进退两难。她下了车,机械地走上熟悉的路线,夏日的傍晚本该很热闹,不远处公司的方向却是一片死寂,倒塌的残垣断壁被清走了,包括那熟悉的红塔尖,只剩下一大块的空地,被警戒线圈了出来,在周围高大的城市森林间,展示异样的荒凉。她静静地站在警戒线外,望着曾经记载了自己工作头两个年头的战场,心里不知什么滋味。“怀念吗?”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身侧,缓缓地问。
“不知道,说不上来。”无需转头,穗景已经认出了那个略带沙哑低沉的声音,是尚非。“你怎么会出现?”她问。
“你应该问,我怎么知道你会来。”
“那好,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因为我知道,你差不多忍到极限了。”
穗景猛地转过头看尚非,那人微微一笑,字字洞悉人心。她摇摇头笑道:“难道我脸上写了受不了三个字吗?”
“确实有,我看得很清楚。”听到这句话穗景再也笑不出来了,她沉默地看着尚非,直到对方走近一步,高大的身影把自己遮蔽,来不及上移的目光定在他肩膀的缝线处,听他在自己耳边的的低语:
“如果生命就此终结,你会不会后悔;如果世界末日到来,你会不会觉得,费尽心力在别人眼光下伪装了一辈子的自己事实上那么可笑,那么可悲,整个人生找不到真实的快乐,专属自己的,无关旁人的一点点快乐。”尚非的声音很温柔,话却冷得彻骨,穗景感觉心头浇下了一盆冰水,慢慢渗透到全身,麻木的手脚无意识地收拢,她想逃开却拖不动双脚。
我怎么会这么害怕,因为是事实,事实才可怕。她想起自己要面对的一系列无休止的琐碎的麻烦,失业,单身,保险停交,酗酒的父亲,喋喋不休的母亲,一场不可能的单恋,无未来的未来——
“啊————”
穗景拼劲所有气力对着废墟大喊大叫,没有任何伪装的矜持,没有任何矫揉的遮掩,她第一次听到自己真实的的声音,原来很难听。她感觉灵魂从身体里抽离,很自由,很轻盈,升到半空中冷冷俯视着自己的躯壳,那副躯壳变得很可笑;唯唯诺诺不知所措地守着不值一文的坚持。
☆、冷面集会
作者有话要说:这要审到啥时候去啊……
五.冷面集会
我肯定会怀念从前的日子,但是现在,只要现在,我能离得越远越好。
“你这种人,是不是看我跟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