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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悔恨愧疚的心态,让她总是被噩梦缠绕,摆脱不了。
所以,她会经常来到后山,靠在孩子的坟前,呆愣的跟孩子说说话,或者静静的坐一下午。
也只有她的孩子在陪伴她,永远不会离开她。
“我就知道,你又跑来这里。”一个怜惜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沉寂。
这也是一个不会离开她的人,她的母亲。
她抬眸,看向母亲,神情依然呆滞。
柳含烟痛心的蹲下身,怜爱的摸着她的头,“孩子,听娘的劝,都过去了,把心敞开,忘掉过去,会好起来的,静云师太也说了忘了就是最好的解脱,你为什么不听呢?娘很担心你,知道吗?”
一声声痛惜,让她回过神,才醒悟过来,她又让娘担心了。
她也不想成为别人的负担,该长大了。
事实上,这两年,她一直变化很大。
也只有在梦到孩子之后,才会这样。
所以她不该这样,也不能再让唯一牵挂她的人担忧。
“娘,对不起,我又做梦了,所以想来跟安安说说话。”
柳含烟点点头,憋回眼泪,也不在这个问题上打转,免得再勾起女儿的伤痛。
“我知道我知道,没事就好,想说话了就过来说,但是要记得回来,现在都正午了,小陶她们做好了饭菜等着你,回去吧。”
都是做母亲的人,她当然知道女儿对于孩子离世,有多伤心。
所以,她能理解桑榆的痛,但不能任由她日渐消沉下去。
回到房间,她一眼就看到桌上摆放的百合,还有一篮子鲜艳欲滴的荔枝。
“他又来过了?”她神情冷淡的问。
问的是小陶,小陶愣了一下,才明白她说的“他”是指谁。
“对,小姐刚出去不就,安大人就送来了这个,说有空会再过来。”
她就知道,也只有他还会坚持这样做。
只是,这样的举动已经打动不了她。
安成珏到底在坚持什么?已经功成名就的他,放着一直垂涎他的眉毛谢小姐不要,反而惦记着她这样的女人。
难道这就是“得不到就是最好的”的心态?
她以前是喜欢过荔枝,可现在,她只喜欢柚子。
只因为怀着安安的时候,她很喜欢吃,这是安安的口味。
但她不会告诉安成珏,因为没有必要,她不需要他了解她。
“你们拿去吃吧,我不喜欢吃这个,我先回房睡会儿,你们先吃吧。”
没有了胃口,她不想再去想这些。
看着女儿刚刚好起来的精神,又因为安成珏的到来,而显得萎靡,她也焦急的很。
只有柳含烟自己知道,即使再怎么安抚女儿,都不会管用。
她甚至发现女儿是真正把自己排斥在外了,她无法触到女儿的内心,当然也无法替女儿分担。
现在的桑榆是如此坚强又倔强,倔强到将自己所有的心事都埋在心里,将痛苦全都自己承担,她这个做母亲的都束手无策。
其实,一路走来,桑榆也确实成长了。
曾经,她不是没有为了安成珏折磨过自己,何尝不是经历过漫长的痛苦挣扎?
可这都过去了,现在她不想跟任何人有感情上的牵扯,她玩不起,所以固步自封。
对于安成珏,她只能感到抱歉,然后就什么都没了。
曾经那么炙热的痴迷爱恋,说没就没了,或许在某个时间里,她已经对他的感情淡然,有的只是一种执着,继而再经历安母那样的摧残之后,连最后的一丝感情执念都断的干干净净。
所以,连安成珏那样的守候和请求,她都能无动于衷,狠下决断,不是一种成长吗?只是成长的代价大了点而已。
拒绝安成珏求亲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掐灭了心里最后一丝期望。
现在的她要坚强的为了自己,为了关心她的人,为了责任而努力过活,再也不会犯傻的触碰要人命的感情。
而她这样的女人一旦决定之后,拒绝的毫不留情,才会让安成珏一直耿耿于怀吧?
……
桑榆收到了一封请帖。
没有署名,打开同请帖一起送过来的,还有一件漂亮的华服。
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是请贴上表明,这是灵州城许多贵族参加的一个盛宴。
可为什么会邀请她?而且谁会邀请他?
她觉得莫名其妙。
直到安成珏犹犹豫豫的向她提出邀请时,她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天晚上,她一如从前的时候,下山卖掉跟母亲做好的绣品,再买些必需品,等回到山上的时候,天都黑了。
现在,她已经不再害怕走夜路。
经历的多了,遇到能让自己有情绪波动的事情,还真不容易。
只是,快要到达寺门口的时候,才发现门前,昏暗的月光下,停伫着一个修长的身影。
这种时候,这样的身形。
她不做他想,只是这种时候,安成珏来找她做什么?
“桑榆,你回来了?”他等了好久,终于能够见到她了。
“你怎么过来了?”望着他冻的有点苍白的脸色,她的眉心皱成川字。
以前,安成珏是冷是热,她都超乎寻常的关心,现在,她只觉得他何必呢。
安成珏没有察觉到她的心思,满是兴奋的告诉她,“桑榆,我已经是升为知府,正式留任灵州了,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忍受分离之苦。”
“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桑榆扬眉,没有一秒的讶异,仿佛这些都与她无关。
也的确无需她的喝彩,两年前的现在,安成珏会试第一名的成绩高中,名声大噪,之后就一路顺风顺水,理所当然的成了状元。
有了谢家的扶持,他的官途更加顺畅,只是没想到他没有留京,而是回到了灵州。
她不知道安成珏为此花费了多少心思,顶着多么大的压力,跟谢家周旋了多久,才能争取到这个机会回来。
可是物是人非,他回来见到她,得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分手。
他不明白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想知道,他相当然的认为,这是他离开这么久的正常反应,还是想极力的挽回桑榆的感情。
所以,心盲的他故意忽视了桑榆的冷淡,桑榆的漠视,桑榆的厌恶。
可他毕竟不是神,那么深爱的女人突然不爱他了,这种滋味他忘记不了。
他想挽回她,想拼命的留在她身边,所以他努力的周旋,跟谢家一次又一次的交易,才得到这个知府的留任。
只是,她为什么还是这个反应?
“对,我今天很忙,可我还是想亲自来告诉你,我想留在灵州,留在你身边,不会再让你独自面对这一切,我们再也不分开,你回到我身边,行吗?”
俊逸的他,说着神情的话,这本是多么令人感动的一幕。
可她还是难以找到那种感觉,不仅如此,她真的不想再跟他纠缠。
“成珏,不要再来找我了,你留不留任,我都不在乎。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因为你的离开。”真正的问题,她永远不会告诉他。
“那……那是因为什么?”他艰难的问出声。
他好久就想问了,可她永远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不想谈这个话题。
“没什么,只是不爱了。”她淡淡的吐露。
这是她一直忽略的问题,把执念当成了爱,或许那时的她,对他还是会有亲切温暖的感觉,可经历过孩子的离世,她就再也无法心无旁骛的爱下去。
“不爱?只是因为不爱?不,我不信!”
情绪急转直下,毫无之前的兴奋,可是他仍然压抑着自己,不想再吓坏她。
因为他感觉的出来,每次她见到他时,一直很压抑着情绪,莫名其妙的悲伤让他想要安慰她,保护她,只是她一直不肯再给他这个机会。
桑榆叹气,望着夜空,没办法。
实话永远是最难听,最不被接受的。
他从来喜欢掩耳盗铃,跟她之前的自欺欺人,如出一辙。
“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很晚了,你早点下山吧。”
态度依然冷淡,准备转身离开,却被她扯住手。
“这是请帖,后天来我新的府邸,参加我的调任的家宴,行吗?”
他想在那一天,给她惊喜,圆他最后的心愿,所以,他很希望她能到场。
桑榆看了一眼请帖,跟之前收到的一模一样,她大概猜到之前那封是谁寄给她的。
原本不愿理睬的事情,她突然有了一丝兴趣。
只因为谢梓涵邀请了她,她自己也会到场。
谢梓涵这是等不及了吗?
该来的总是会来,逃避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而她,也并不像逃避。
“好,我去。”
安成珏笑了,这是他当晚笑的最真诚,最灿烂的一次。
……
安成珏的所谓宴请,还真不是一般的奢华。
热闹无比的大厅内,所有人忙着寒暄,卯足了劲儿在恭维这个新上任的知府,而且也是灵州最年轻的知府。
在这样虚伪的笑脸中,桑榆都快认不出安成珏那张面如冠玉的面孔里,还有多少真诚的笑意,他也开始学会官场上的虚与委蛇。
人都是会变的,她自己不也一样吗?
不去管这里有多热闹,她只站在寂静一角,隔着距离看着远处的热闹。
夜里凉风习习,这寂静的角落里的微风更是吹得人心醉神怡,她正悠然自得享受着。
只是,她的惬意安宁并没有持续太久。
寂静的角落处,也走过来一个人,桑榆望过去,看到了一张美人如玉,艳光四射的美丽身影,这除了今夜最美的女客谢梓涵,还会是谁?
她没有主动出声,只是在等待谢梓涵的开口。
“真是稀客,没想到你真的会来。”谢梓涵主动跟她打招呼。
桑榆依旧没有动,微靠着长廊的柱子上,眼神有一下无一下的扫视着大美女,好像压根没将她的问候记在心上。
谢梓涵被她这漫不经心到甚至有些轻蔑的表情气着了,艳丽的脸上有些冰冷的气息。
她们所站的长廊处,另一头就是一座池,谢梓涵望向那边的动静时,神情就更是不悦,甚至眼底里有掩饰不住的怒火,可这样的大美人,即使是生气,都是美丽的。
所以,桑榆并没有在意谢梓涵的情绪变化,只是淡淡的在欣赏美人发怒。
至于,美女为何发怒,她也是之后才知道的。
“你是个小偷,是个强盗!”谢梓涵低声的怒骂她。
桑榆诧异的望向她,不认为谢梓涵是在说她,而谢梓涵高昂着下巴,一副她心里有数的神情,真觉得她们俩是鸡同鸭讲。
“谢小姐,我没听错吧?你在跟我说话?”她应声问道。
“少装傻,我不是成珏,不吃你这一套。你跟成珏那些年的往事,我可以不计较,反正都忍了一个梅映雪,也不差一个同样没分量的你。所以,你跟梅映雪一样,最终都是失去成珏,他是我的,你不会从我身边抢走他。”
原来如此,可她这虚名担的有些冤枉。
大美女这些年的坚持,也着实让她够惊讶,可也正是发现了谢梓涵的痴缠,她才会不想随了谢梓涵的愿。
“我抢走成珏?”她扬高声音,讥笑的看着她,“敢问谢大小姐,我有哪一点能与你比较,来抢本该属于你的男人?”
她故意自贬,以前面对谢梓涵,她可能会有些自卑,但现在,她觉得完全没必要。
这也是个陷进爱情里的傻瓜女人罢了,跟她以前一样,被爱情蒙蔽了眼睛,将自己弄得凄凄惨惨,完全没有初见时的聪明,几次接触下来,她并不想认为,她比这样的谢梓涵差。
本该属于你的男人?
这话听着就很讽刺,谢梓涵肯定,桑榆这话是在嘲笑她,怒不可遏。
“你讽刺我?”
桑榆好无辜的表情,如实回答:“哪有?你的样貌比我出众,家世更是比我显赫多了,人前人后夸得都是你,我怎么好和比你,抢你的男人啊?这是我的大实话。”
看着谢梓涵被她说的一怔一怔的,她继续添油加醋,“所以要我,也不选择你的男人,是多么有眼无珠啊,只是,你确定成珏是你的‘男人’吗?”
讽刺的如此明显,惹得谢梓涵彻底恼怒了。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只会耍心机,玩弄成珏,成珏也不会是你的!”
伸出手,忽的就要呼过来,桑榆也不傻,从来不被动挨打,抓住她的手腕,轻扯一把,将两人拉到稍微有明亮光线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