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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日,恨重重……”
而靠窗的软塌上,兰七一身淡黄男装,闭目半倚,仿完全沉迷歌中,明朗的阳光穿窗而入,洒了他满身,本应朗朗华耀,可他周身依是那令人既畏又慕的妖魅。
“……泪界莲腮两线红。”
歌声终于止了,兰七睁眸,明朗的阳光顿时一暗。
“好曲,好歌。”
“多谢公子夸赞。”两女子躬身行礼。
兰七目光转向门边呆站着的宇文洛、宁朗,勾唇一笑:“你们终于来了。”起身,走到桌前,“亏得本少早备好酒菜,却是久等不见。”
“我们不知道上哪去找你。”宇文洛回过神道。
“呵,是本少疏忽,忘了说地点。”兰七笑,“站在门边干么,快过来,不然都要冷了。”
两人忙走了过去,落座。
“你们喜欢听什么曲?”兰七又问道,“这位大娘的琵琶弹得极好,这位姑娘不但人美而且歌也甜。”说着目光看向那两名女子,目蕴风流。
宇文洛跟过去看,果然,那两名女子被兰七目光一看,脸上顿涌上薄薄红云。当下道:“我们对这些不通,七少若喜欢自便就是。”
“这样么……那便算了,你们去吧。”兰七挥手屏退两人。
“是。”两女子退下。
房中只剩三人时,宁朗看着兰七,神色迷茫且困惑:“你现在是女扮男装吗?”
“呵呵……”兰七闻言轻笑,玉扇一张,碧眸斜睨着宁朗,“本少本就是男儿,怎会是扮的。”
“可是,那天你说你是女的!”宁朗重重的道。
“那天是女儿,可现在本少是男儿。”兰七依然笑语从容,没有一丝窘态。
“人怎么可能一会儿是男的一会儿是女的!”宁朗叫道,目光盯着兰七,脑中闪过一丝灵光,“难道……”
兰七挑眉。
“难道你真如江湖人说的那样,是妖怪变的,所以可男可女!”宁朗冲口而出。
“嗯?”兰七碧眸眨眨,然后喷声大笑,“哈哈哈……天啦,宁朗,宁朗,世间竟有一个你……哈哈……”
唉……宇文洛掩目叹息。
“你……你若是个男的,我们的亲事……”宁朗被兰七笑得面红耳赤,可是该说的事还是要说的。
“世兄放心,本少会娶你的。”兰七马上接口道。
“娶……娶……我……”宁朗结巴,惊恐的瞪大眼睛,“你真的是男的?”
“当然。”兰七点头,然后忽地靠向宁朗,宁朗赶忙后仰,以避开那张妖美如魔的脸,兰七却是步步紧逼,终是俯近他耳边,诡异的低声的道,“难道……你要本少脱光了衣服给你看?”
“砰!”惊吓太大,宁朗一头栽倒在地,后脑勺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地上,痛得他眼泪都要出来了,虽则如此,他犹是挥摆着手,连连叫道:“你不要脱衣!你不要脱衣!”
兰七看着地上的宁朗,愣了愣,片刻后他仰头大笑,“哈哈哈……本少真是从未见过你这样的人啊……哈哈哈……”
宇文洛再次叹气,然后扶起地上的宁朗,“吃饭吧,路还远着呢,得吃了饭才有力气走啊。”你遇上兰七少,这辈子的磨难估计是漫漫长途,多吃些饭才有力气承受啊。
“哈哈……”兰七还在笑着,碧眸看过宇文洛,目中却有一丝异色。
这一顿饭对于宁朗来说是食不知味,对于兰七来说是吃得前所未有的愉快,对于宇文洛来说不过是多叹几声气罢。无论怎样,总算吃完了,三人也都吃得饱饱的。休息了片刻,宇文洛提议,不如现在就上路,均城离易城不远,只要半日就可到,晚上他们可宿在均城。
兰七没什么异议,于是结了帐,三人出了这“菡兰阁”,才踏出门,旁边的雅房也吱呀一声开了门,走出一人来,廊上几人很自然的相互看一眼,然后各人脸上惊讶的、欢喜的、别有深意的笑相继涌起。
“原来是二公子。”宇文洛率先打招呼。
“二公子也在这里吃饭?”宁朗欣喜的问道。
“好巧哦。”兰七碧眸微挑。
“真是有缘。”明二公子一脸雅笑,不染纤尘。
“二公子怎的一人?早知二公子就在隔壁,我们也好一桌共饮嘛。”兰七一边说着一边亲热的伸手去拉明二的手,只不过手伸得太高了点,倒要落在明二的右肩上了。
“在下访完朋友正要前往英山,想不到竟又在这里与几位相遇。”明二也伸出手要与兰七的相握,只不过伸得稍稍过了点,倒要握住兰七手臂了。
然后,很自然的,落向肩膀上的手被一只手握住,握向手臂的手也被一只手握住了,四手相握,两人正要来一番知己相投情浓义重,可刹那两人同时一震,抬头,四目相对,电光火石间,多年前,似曾相识的一幕瞬间涌上脑海。
“原来是你!”两人顿时色变。
原来是你啊!
明二和如春风的笑薄了几分,兰七笑如春水的眸冷了几分。
“怎么啦?”宁朗惊讶的看着这两个言笑晏晏亲热非常的人,拉个手要拉这么久吗?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亲热了,长天山庄里两人似乎相交淡淡。
宇文洛看了看那握在一起的手,青筋暴起啊,赶忙出声道:“二公子既也要去英山,就和我们同路如何?”
“嗯……好呀。”明二答道,“只不知七少可愿意呢?”
“本少求之不得呀。”兰七笑答,“一路上正可与二公子讨教几招。”
两人终于松开手,袖垂下,掩了抓得变了型的手。
这样也不错,有你在身边……
两人看着对方各自笑得温淡又意味深长。
六、何谓正邪(中)
于是四人一起上路。
这一路行来,宁朗打跑了五拨拦路盗匪,救了一位上吊的大婶,把兜里所有银叶都给了一个破落村庄里的村人,又为一个断腿的姑娘接好了腿,还帮一个老大爷挖了一口井……善事义举做得可是不少。
而每每宁朗做这些事时,兰七总一边看着一边笑着,偶尔会说一句:累不累?可得着什么好处了?美人可有以身相许?大婶大爷可认你做了儿子?
每一次,无一例外的,面对兰七短短一句调笑,总会以宁朗的满脸通红及无语以对结束。
明二也是微笑看着,有时那空濛的眸子看宁朗片刻,然后轻声赞一句:心善仁怀,又或是侠肝义胆。
每一次,面对明二的赞美,同样以宁朗的满脸通红及无语以对结束,还会加一点:宁朗有些疑惑的眼神。明明自己做了好事,可怎的在这位二公子面前总觉得矮了一截?感觉上,似乎所有的好事都是二公子做的,自己也就是个听人跑腿的。
至于宇文洛,除了偶尔会帮帮宁朗外,大多时候会掏出怀中那厚厚一叠书本大小、又柔又软看不出什么材质做成的闪着银光的纸及同样闪着银光的笔记录着什么,目光时而三人间打着转,时而沉沉望向浩浩苍穹,犹有些稚气的脸上嵌着一双睿智成熟的眼睛,令明二、兰七也不敢轻视了。
这一日,四人到蒙山脚下。蒙山位于云州、华州、玉州三州的交界处,它并不高,比起有天下第一高山之称的苍茫山,它的高度连其十分之一都不足,但它是皇朝最长的山脉,东西走向一共绵延一千六百里,翻过蒙山,他们便进入祈州地界,英山便在祈州西部的王域平原上。
正是午时,太阳正炙,四人在山下歇息了一会,吃了干粮喝了水,便开始爬山,希望晚上便可到达祈州,找家客栈好好洗洗,好好吃一顿,好好睡一觉。这几日一路上都是荒山野岭,餐风露宿的,虽说四人都是习武之人,打小练武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宁朗更是从小生活在浅碧山上,本不惧这等生活,只是几人毕竟出身世家,虽不至天天锦衣玉食的,但至少也是瓦房软铺热饭的,这么样日日过着的倒真是不习惯。不过令人惊奇的却是兰七,看他衣饰华美,本以为是最精致讲究的人,谁知对于喝山泉吃野味宿草地竟是眉头都没皱一下,反倒是比任何一人都要更为娴熟悠然。
刚爬了一刻,猛地听得一声刺耳的金戈之声,四人脚下一停,侧耳凝听,风中断断续续的送来人语声。
“是大哥!”宇文洛最先叫起来,脚下一掠,已迅速飞去。
“大哥!”宁朗也追着去了。
明二、兰七看着跑远的两人,又看一眼对方。
“江湖多有不平呀。”明二颇有几分感概的模样。
兰七玉扇一摇,道:“二公子仙家仁怀,当应该理理这不平事呀。”
“有七少在前,岂敢掠美。”明二淡雅微笑。
“二公子太看得起了,本少非二公子可比,乃妖邪之道,从不做予己无利的蠢事的。”兰七玉扇摇得好不潇洒,碧眸斜睨着明二,那眼神很明白的表示本少就是在说你呢。
明二微笑依旧不为所动,只是很真诚的道:“七少怎如此说呢,宁朗侠心仁厚,做事皆出赤诚,怎会是蠢事呢。”提醒着兰七少,这一路行来做他口中蠢事的可是与他有婚约的宁朗宁少侠。“况七少身为未婚人,定与有荣焉,不是吗?”有道是夫妻一体,荣辱与共呢。
“唉……”兰七玉扇一收,摇头惋叹,“宁朗怎比得二公子的横波美人,那真真是容色无双蕙质兰心啊。”
宁朗和秋横波相比?明二公子头皮一麻,脚下后退一步,道:“你我也去看看如何?不知宇文大公子今日又做了什么震惊江湖的大事。”
“也是。”兰七碧眸一闪,点头。
两人脚下移动,几个起纵,便已追上了前行的宇文洛、宁朗。
飞掠了约莫四、五里远,前方树林里金戈之音更重,林中人影绰绰,便是人语声也清晰了。
“宇文沨,你素日没少杀我随教中人,今日既落在了我等手中,也是老天有眼。”
“呸!魔教恶人小爷我只恨平日杀得少了!”
“真的是大哥!”宇文洛听得分明,脚下更是加速,一把冲进树林里。
林中,宇文沨一人独对六名白衣人,手中赤龙鞭真个若龙蛇狂舞,招招狠辣,可对敌的六人分明也是高手,不但攻守有度且配合默契,大刀若雪利剑如冰,将宇文沨围在中间,走不得也攻不出,明显的落在下风,而圈外却还围着六人,虽袖手旁观,可看那模样,分明是准备随时出手的。
“魔教之流果就只会些低下手段,若敢单打独斗,小爷定一个个送你们去见阎王!”虽说被围攻情况不利,宇文沨却犹是口舌锋利。
“我们随教做人做事只禀‘随心所欲’四字,可不像你们这些好汉英雄要打肿脸充胖子。”围观的白衣人中有一人似为首领,出言回敬,“可以既轻松又痛快的杀了你,我们干么要舍易求难呢。”
“哼!卑鄙!”宇文沨口里说着手下可没一丝放松,一招一式皆是夺命的狠厉。
那随教首领眼角余光瞟见林中奔来的身影,又看看那越斗越狠的宇文沨,手一挥:“速战速决!”
顿时围在圈外的另五人也飞身加入围攻,宇文沨立见险况,眨眼间,肩上、背上已各挨一刀,身上顿见嫣红。
“大哥!”宇文洛才入林中便见兄长受伤不由惊叫,“我来帮你!”身一闪,便扑向那些随教人。
“笨蛋!你来干什么!还不快走!”宇文沨此刻已被随教高手围攻得完全没有还手之力,长鞭挥动,也是左右难支,已知今日怕是难逃一死,不想此刻却见幼弟飞来,心神一惊,手下一松,顿时腰上又挨了一剑。
“大哥,他们这些人以多欺少,我当然要帮你!”宇文洛手中银笔一挥,笔直点向最近一名随教高手的双手,其势甚猛,那高手忙闪身躲过,宇文洛便借这一刹功夫,迅速飞身落在了宇文沨身边,和兄长背靠背对敌。
“你……”此刻的宇文沨却是又惊又怒又担心。
那一日他一怒冲出长天山庄,虽秋长天派秋臧极力挽留,但他是绝拉不下脸再留在长天山庄的,所以还是走了,本打算回家再苦修武功,他日要再找兰七一雪耻辱,谁知路上听到“兰因璧月”被盗的消息,守令宫首次踏入江湖,召开英山大会商讨寻令一事。于是他便暂不回家了,打算来英山看看情况。
不想却被魔教跟踪寻仇至此,面对如此多、杀人从不讲理由的随教人,他自知今日在劫难逃,可他宇文沨死也要死得其所,绝非束手引颈之人,拼死也得再杀几个魔教恶人,偏偏这个时候宇文洛却来了,还不自量力的要帮他,这不等于是要白白多送性命么!他平日虽不大喜欢这个武功低微不务正业很丢他们宇文世家脸面的弟弟,可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若牵累了他,死后也不得安心啊!
“你……你快走!”宇文沨长鞭一挥,将一名随教人挡了挡,吼道,“我不要你这废物管,快走!”
“大哥……”一片好心来帮他却还是被叫“废物”,虽说平日被他叫得多了,可此刻宇文洛却倍感委屈,可要叫他走却是不能的,“我是你亲弟弟,我怎么可能丢下你走!”话音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