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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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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思之。”

石越笑道:“小弟谨记了。”

苏轼又说道:“王介甫置审官院,分东、西,一主文一主武,以分枢密院之权,前几日有紧急军情,说夏夷大举犯塞,韩绛请赴边境总领军事,其意欲留王介甫在朝中矣,果然其后王介甫亦请御敌,终以韩绛赴西北。此真国家多事之秋矣。我苏轼一人荣辱,原不足道,就怕执政误了国家。”说罢连连叹气,石越只管安慰。

从苏府告辞后,石越也不回家,直奔碧月轩楚云儿那里,细细思考下一步的对策。楚云儿也不敢打扰,只在旁边静静陪着他。

石越拿了几根筷子,并排摆在桌子上,那是朝廷中欣赏自己的有份量的大臣……司马光,罢职了;苏轼,朝不保夕;欧阳修,早就到地方去了;陈襄,也被罢了……算来算去,旧党中的其他人,此时也一个个不免兔死狐悲,心萌退意吧?真正能在皇帝面前给自己说话,倒只有王安礼和曾布了。

“没办法,人算不如天算,学院的事情只能靠后一点了。”石越暗暗叹了口气。迟早是要入仕的,难不成在白水潭讲学就可以改变这个世界的转轮吗?没有一定的权力,或者说不能有效影响到权力决策层,靠一点一滴的积累,不知道要花上几百年的时间,自己并没有这种耐心。

“楚姑娘,给我唱离骚吧?我要听那一句,亦予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石越停止了计算,对楚云儿笑道。

楚云儿听到石越和自己说话,本也蛮高兴,可突然听到这两句不太吉利的话,脸不知怎的,吓得煞白,好一会才轻声说道:“石公子,这离骚太不吉利了。换一曲柳三变的《定风波》吧?”

“也罢,也罢。”石越无可无不可的笑道。“本想来点悲壮慷慨的给自己壮壮行……”

“壮行?石公子要远行吗?”楚云儿不解的问道。

石越爽声笑道:“不错,正是要远行。这一步踏出,便再无回头之路,亦不知何处是个尽头……”却听楚云儿早已漫声唱开:“……无那,恨薄情一去,音书无个……早知恁么,悔当初,不把雕鞍锁……”

“悔当初,不把雕鞍锁……”石越亦跟着哼道,心里却暗暗问道:“我能把雕鞍锁吗?我能把雕鞍锁吗?那长安道上,可再没有回头客……”

人也跟着醉了。

第四节集英殿风波(上)

选拔大臣是君主的一桩大事。

——马基雅维里

※※※

迩英殿,顾名思义——“迩者,近也;英者,人中之杰也”,这里历代都是大宋的皇帝们和儒生们讲道学习之所,许多重要的决策,也在这里做出。

九月深秋,天气渐渐转冷,一心想着要励精图治的赵顼,此时正在这里会见群臣,并一起听曾布讲学。年轻的皇帝身体似乎不是太好,脸面略显苍白。

“……文景二帝体恤民力,藏富于民,故文景之世,国不富而民富,民先富而后国自富,其后武帝赖以征伐四夷……”曾布一边高声读着手中的新书,一边偷偷看皇帝的眼色。

因为吕惠卿父亲逝世,丁忧出缺,王安石希望皇帝身边能够有新党的自己人,因此力荐曾布代替吕惠卿任崇政殿说书,历史在这里出现小小的分岔,皇帝一时兴起,改授他迩英殿说书,这是他第一次开讲。

“不错!国不富而民富,民先富而后国自富!说得好。”皇帝击掌赞道。王安石微微皱了皱眉毛,这个石越,这一句话似乎和新党方针不合呀。

曾布待皇帝夸赞完毕,微微一躬身,说道:“陛下,石越的确颇有见识。而且奇在年纪不过二十多岁,实是百年难遇的奇才。”

“可惜这等人材不能为朝廷所用。王爱卿常常和朕说人材缺少,可有什么办法召他来朝廷吗?”皇帝把热切的目光投入王安石。

王安石苦笑道:“陛下求贤若渴,只是这个石越似乎真的是意在山林,我听说他在城外白水潭建了一座学院,准备收徒讲学,似乎真的无意功名了。”

“陛下,微臣以为,石越既然又出书,又讲学,绝非隐世之人。臣以为,必是诏书中有什么是他不愿意做的事情,所以才一再拒诏。”老得掉牙的宰相陈升之颤颤说道。他本和王安石相表里,但是王安石越来越嚣张,他又说王安石不过,心里很不爽,一直想给王安石在朝廷中多立一点竞争对手,好牵制王安石。

“哦?曾聊,听说你和石越私交甚笃,你以为呢?”

“陛下,这个,这个臣不知,王安礼或者知道。”曾布和石越私交还好,但是听王安石的口气,不太想用石越,他也不敢举荐了,可又不想因此对不起石越,干脆把王安礼拉出来,怎么样也是你王家的人,他要荐,就怪不得我曾布了。

“王安礼,那你说呢?”皇帝对曾布略有几分不满。

王安礼连忙出列,答道:“臣以为,石越若做隐士,是国家的损失。微臣冒死揣测,石越定是不想赴制科。”他可不管王安石高不高兴,高兴我是你弟弟,不高兴我也是你弟弟。

“不想赴制科?为什么?”不仅皇帝不明白,连王安石等群臣也不明白了。

“臣偶见石越似有管、乐、诸葛之志,这等志向的人,定然不愿意参加任何考试。陛下不如诏他一见,君臣相得,臣以为石越定以国士相报陛下知遇之恩;若不相得,彼必然弃官而去,断不肯在朝为官的。”王安礼侃侃而谈。

“一纸诏书,诏他前来对答,只怕不合体例。”有人在那边反对了。

“似石越这等人材,若想事事合体例,只怕他永远不会为朝廷效力。刘先主三顾诸葛,又何曾合体例?然后世以为美谈。”王安礼毫不客气的反驳。

“爱卿说得不错。如此,草诏,便诏布衣石越崇政殿相见。”年轻的皇帝对于自己能够效仿一下古代的英主,感觉挺不错的。

“遵旨。”

“曾卿,继续读吧。”

“是……”曾布把书打开,继续读道:“自汉武之世……”

※※※

“自汉武之世……”

“子明这本《历代政治得失》,以汉代最为精彩。”桑充国和石越笑道。

“哥,你可知道这个世界上谁最喜欢石大哥?”桑梓儿调皮的问道。

“谁啊?”

“当然是桑致财啦。石大哥的书一本一本的出,他笑得嘴都合不拢呀,见到石大哥都是石公子前石公子后的。”桑梓儿抿嘴笑道。

“哈哈……”这一番话把众人引得哄堂大笑。

“圣旨到——布衣石越接旨——”正说笑间,突然长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把众人吓了一跳。

桑家老小连忙打开大门,布置香案,忙成一团,桑充国百忙之中还不忘记取笑石越一句:“子明,我们家现在需要常年置一香案,专为接圣旨而用。”

果然这桑家老小接圣旨接得太多,已经熟门熟路了,很快置好。大家都以为这次不过又是例行公事,桑来福更是把钱都准备好了。

“皇帝诏:诏布衣石越崇政殿觐见。钦此。”

“臣布衣石越接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石越接过了圣旨。

“恭喜石公子。”宣旨使总算交了差,因此笑得特别开心。桑家免不了把喜钱送上,接过钱的中使说话更是格外和气,“石公子,准备一下,就和咱家走吧。”

“是,公公稍候。”石越答礼道,“不敢请问公公高姓大名?”

“不敢,石公子,小的李向安。”那中使知道石越是皇帝一直记挂的人,也不敢怠慢。

桑俞楚是个久于世故的人,他知道石越已然决意入仕,见石越对这个太监这么客气,就知他有笼络之心,连忙叫人拿出一张面值一百贯的交子,悄悄塞给李向安。

那李向安无故受此大礼,更是乐得眉开眼笑。一路上对于进宫的种种礼节,无不和石越讲说分明。

享受着专用马车待遇的石越,对于车外御街的奢华景致视而不见,一边和李向安应酬,一边暗暗担心。如果和皇帝能够相得,自然就一切都好,但是万一皇帝让自己失望或者自己让皇帝失望,自己的理想想要实现起来,就千难万难了。

正在他患得患失之际,突然听李向安说道:“石公子,皇城已然到了,请下车,从这边走。”

石越举目望去,仍然在御街之上,大内离此还远。只是这一段御街的右侧便是尚书省、御史台等等中央机构,一座座衙门庄严肃穆的座立于路旁,那一对对张牙舞爪的石狮,瞪大了眼睛向天下宣布这里便是大宋王朝的核心所在。若在此处还坐着车,颇有点招摇之意了。那李向安是成全之心,所以叫他在此下车。

石越一边随着李向安前行,一边打量着路边的建筑。几乎每座衙门之前,都有一堆堆的官员聚集,等待着官长的接见。这些官员三三两两围在一起,闲聊攀谈,打发这等待的时间。虽然已是深秋,路边两旁树上的叶子都黄了,但是地上却没有多少落叶,显然是常常有人打扫。一路上偶尔也会有人和李向安打招呼,那些官员都有点诧异的打量着李向安身后的石越,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是哪家勋贵的公子……偶尔有一两个知道,躲在旁边窃窃私语,向石越投来羡慕或嫉妒的目光;有些伶俐的,便向目光向石越示好,只是很难让人分清那目光里的笑意是真诚的善意还是虚伪的谀笑。

从宣德楼的一个侧门入了大内,石越也不敢东张西望,生怕失了礼数,让人看清。只是目光平视,跟着李向安亦步亦趋,走了四五十分钟,方见李向安停住,原来是到了一座宫殿前面。石越抬眼望去,一块竖匾上写着“崇政殿”三个大字,心知是到了。

他不知道礼部的官员以为他是“当世大儒”、“经学大师”,大家都以为区区宫廷礼节他不可能不懂的,而且石越刚进御街,皇帝便知道了,赵顼也急着想见见这个名噪京师、屡召不起的年轻人,急匆匆叫人去政事堂宣王安石等人,自己带了一帮侍读、侍讲就向崇政殿去了。所以礼部就把见驾之前的种种礼节解说全省了,总不能让皇帝在崇政殿等着石越吧?这成何体统。

到了这里,李向安向石越道了个歉,便自去缴旨,一个穿着绿色官服,头戴三梁冠的年轻人走过来,他身上佩着的银鱼袋显示着皇帝的恩宠,石越一看就知道这个人必是个侍讲、侍读什么的,否则绿袍、三梁冠都是七品服饰,而七品官员没有资格佩银鱼袋。只听他高声喊道:“传布衣石越觐见——”

石越连忙整了整衣服,拾阶而上,入得殿去,再拜叩首:“草民石越,拜见陛下。”行礼完毕,方敢抬起头来,却见大殿正前方,一个穿着淡黄衫袍的年轻人坐在龙椅上,微笑着对他说:“石卿免礼平身。”

谢过皇帝,石越又小心的偷眼打量着年轻的皇帝,却见二十多岁的赵顼脸色略显苍白,双目深陷,整个人略显清瘦,只是精神看起来还不错,颇有点英气勃勃的感觉。

只听赵顼笑道:“石卿何来之迟也?”

“山野之人,实无益于陛下,故不敢应博学鸿儒之征。”石越朗声答道。

“果然王安礼所料不差。”皇帝心情甚好,“朕在宫中,亦久闻你的大名。”

“不敢,只恐盛名之下,难副其实,让陛下失望。”

“《论语正义》和《历史政治得失》岂是凭空能写出来的?石卿不必过谦。朕观石卿颇有经纬之才,朕正欲励精图治,富国强兵,石卿可有所教朕?”皇帝的眼光有几分热切,也还有几分怀疑。

“臣何人,岂敢为帝师?臣闻贤主求治,必委之士大夫,陛下欲为明主,励精图治,振兴大宋,亲贤人,远小人,臣以为陛下当以此为第一急务。”

“这也不过是些平常的话语。”皇帝心道,口中却笑道:“此言甚善。”

“天下事知易行难,亲贤臣远小人,历代君主无论贤愚不肖,莫有不知,然而世有贤如唐太宗者,亦有不肖如隋炀帝者,可知知易行难。”石越侃侃而谈,“今日陛下方图变法,欲除弊政,立万世之基。当此之时,用人之成败,实系变法之成败,亦关系大宋之成败。此虽‘大有为之时’,然若无贤臣,臣恐画虎不成反类犬。”

赵顼听到此处,心里暗暗点了点头。不料却有人不答应了,出列质问道:“以石公子之意,则现今朝中谁是奸臣谁是贤人?”

石越抬头打量这质问自己的人,见他五十多岁,头发微白,从帽子下看来略显凌乱,身着紫袍玉带,腰佩金鱼袋,目光炯炯,透着精明强干,而细看之下,那紫袍之上,竟有一块不太显眼的油渍。石越立时想起一个人来,便笑道:“这位大人,朝中贤愚不肖,可问宰相;宰相贤愚不肖,可问御史。奈何问我一山野闲人?”

那个出来质问石越的,就是王安石,他听石越话中似乎暗有讥刺,便忍不住出来驳斥,不料被石越不冷不淡的顶了回来。

年轻的皇帝见王安石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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