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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第4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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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名将,用‘权’之时,便越要谨慎。否则,军中岂不乱套了?若是恃智而妄为,那我们和雄武二军那些畜牲相差也只有半步之遥了。”

田烈武的话,似是谈心,又似是劝诫,每一句都打在唐康的心中。他望着田烈武,心里隐隐感觉他这个弓马老师,实是大智若愚。

“所以,若是我,我心里再恨那些畜牲。我也不会允许我的部下去做那种事情。那是卫尉寺的事情。我擅自出兵平叛,是不得已,是用‘权’;可是我若去擅杀那些畜牲,我就是滥权。”田烈武回视着唐康,忽然微笑道:“但你这样做,我还是要说你做得对。”

“为什么?”

“我说不清楚。”田烈武摇摇头,笑道:“或许是我心里虽然明白不应当擅杀那些畜牲,可是却又极想把他们全宰了。你做了我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或许,是看到你这么同情那些无辜的百姓……”他沉吟了许久,仿佛不知道该怎么样说,半晌,方敛容道:“有些话……”

“田大哥但说无妨。”唐康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石府田烈武教他弓马骑射的日子。

“这样的事情,做了便做了,但若是能逃过这一劫,以后二公子须多思量些。象我这样的人,资质有限,守经而不犯错,循规蹈矩,不是难事。但是对聪明人来说,循规蹈矩往往是最难的。不守规矩做了一件事是对的,做了两件事是对的,做了三件事也是对的,但不是说会一直对下去。只要错上一件,便会后悔莫及。因为这样而走上邪路的,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人极奇怪的,郭侍郎违令立功,人人记得;可是之前违令出战大败而回的三十二将校,却没几个人能记得住。我记得有一回我见学士,学士正在练字,他拿给我看,写的是‘毋作聪明’四个字,学士告诉我,那是《尚书经》里面的话,我当时很奇怪,都说聪明bbs。。好,为何圣人要说‘毋作聪明’呢?学士说,因为越是聪明人越是容易自以为聪明,就越是容易惹出大乱子来。自古以来,所有的大乱子,都是聪明人惹出来的,或是聪明,惹出来的乱子越大。所以,他写这几个字,是想提醒自己,不要自以为聪明。”田烈武说到这里,笑道:“学士和我说过的话不多,人人都说他是天上的星宿下凡,他和我说过什么,我回去以后都会写出来,时时读,每次都能悟出些道理。象这段话,当时我一点也不明白。后来听人说书,讲典故,我留心对照,越往后便越明白这是至理名言。象学士那样星宿下凡的人,都害怕自作聪明……而且,聪明人易遭人嫉恨,往往也是因为不爱循规蹈矩……”

田烈武这辈子没和人说过这么多大道理,但他与唐康亦师亦友,当年感情也是极好。他是很重情义的人,这些日子看唐康的行事为人,又觉得这些话如梗在喉,不吐不快。只是自从再会之后,唐康给人的感觉,表面上看起来亲切平和,但骨子里却有点高高在上,他一直寻不到机会开口,这时终于有机会一口气说出来,竟是感觉如同去了一桩大心事。可是同时心里又感觉有点惶恐——唐康有石越这样的义兄,这些粗浅的道理,哪里还需要他来说呢?

“田大哥……”唐康一生自负才智,外谦而内傲,加上结交的又都是一等一的人物,因此便常常看不起普通人,也常有一种“礼法岂为吾辈设”的自傲。此时在这前途未卜之际,听了田烈武这一席话,竟猛然觉得自己这十几年来有多么的可笑!

第二章庙堂无策可平戎(四)

'阅读之前的简短说明:为了情节的需要;同时与实体书相契合;在第三卷中;石越的幕僚李丁文;采用实体书的用名〃潘照临〃;王安石之女桑充国之妻王倩;采用实体书用名〃王昉〃;由此带来的阅读上的不习惯;请诸君谅解。并表示道歉。'

以下正文

大宋东京与西京之间,除了有汴河、洛水的水道外,还有槐荫森森的官道相连,交通颇为便利。然而便利有时亦可成为烦恼,金兰算得清清楚楚,唐康的上一封信是他还没到洛阳时派专人送回来的,自从打发了那个下人回去复命后,便再也没有信件送来。无论是石府还是文府,唐家还是桑家,竟是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到了洛阳后,走的是哪条道。她估算时间,这几日间唐康便应当到汴京了,只得用傻办法,分别派了人昼夜轮换守着每一条道路,每一个渡口。虽明知这样也没什么用处,但是对于亲人来说,若是什么都不做,却实在不能心安。

接连几天,打探的人都没有看到唐康一行的踪迹,文氏与金兰几天几夜都合不了眼,心里面患得患失,也不知道是该盼着他快点到好,还是希望他慢点到好。两人眼巴巴盼着唐康回京,眼见着他就要升迁,一家人又可以团聚,却不料中途出了这么一档事,真是祸从天降。初听到这个消息,文氏几乎吓得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到底还是金兰能拿得定主意,她和文氏商议后,二人分别去石府与文府打探消息;因唐家在汴京主持生意的是唐康的一个堂兄,难以应付这样的局面,又遣了人快马去杭州报信。但文氏与金兰各自打听了消息回来后,二人一对口风,才知道唐康这祸事闯得着实不小——擅调禁军倒也罢了,唐康竟然不请旨诛杀了七千余名已投降的叛军!文氏是名门高第大家闺秀出身,平生见过的人加起来只怕也没有一百,根本不知道七千人是什么概念,不知者无畏,倒也罢了。金兰听了,当时便倒吸一口凉气,几乎被惊呆了。但她一回过神来,便立即与文氏商议了,叫文氏每日回去求她父母向文彦博说情,自己则除了陪高丽王妃外,每天免不了都要跑几趟石府与桑府——金兰在宋朝这么多年,早已是个汴京通。她平素虽然也有许多交好的闺中密友,但到了这时节,她若自己去行走,便太招人耳目。反倒是桑充国夫人王昉是整个汴京各个府中甚至连宫中都走得动的人,不仅宫中极得宠的清河郡主与她是多年好友,甚至连当今的宰相夫人方氏也甚敬服她——金兰心里也清楚是什么人掌握着唐康的命运,无论是清河郡主还是方氏,其实也做不得多大用处,皇帝、太后再宠爱清河,也不会允许她干政;而吕惠卿的家法是极出名的,这样的大事,方氏就算有心帮忙,也根本说不上话。但明白归明白,涉及到的人一旦是自己的丈夫,再理智的人也控制不了要去做,仿佛只有这么做了,才能让自己稍稍安心。她心里只能是抱着一丝侥幸,自己在清河郡主面前始终说不上什么话,若是王昉能让清河在太后或皇帝面前美言一两句,或许便是另一种结果——毕竟在宫中各种各样的请托,也是从来没有杜绝过的。

但是,即使做了这一切,对于聪明练达的金兰来说,终究是不能做到自欺欺人的。她根本骗不了自己——唐康的升迁曾被汴京的官员们视为石越东山再起的预兆,人人都认为皇帝可能又要重用石越了。明白这一点甚至不需要任何政治洞察力,只要数一数学士巷前马车的数量,便可以看得出来。可石越的东山再起,却一定会让吕惠卿感觉到威胁,每一件可以利用的事情,吕惠卿都不会放过,更何况这次唐康简直是将天捅了个窟窿!

“虽说擅调禁军平叛犯禁,可毕竟也是为了朝廷,官家应当不会怪罪吧?”

“那些叛卒按律令也是应当处死的……”

对于文氏织造的种种为唐康开解的理由,金兰只能默默地苦笑。她不愿意再去给她增添无谓的压力,如文氏这样的名门闺秀,真的是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但是,金兰却找不任何理由来宽慰自己——自古以来,对于身居高位者来说,除了做事的内容外,做事的形式也是同样重要,甚至更重要。

“还是没有官人的消息么?”眼见室中那座珍珠座钟的时针不可避免地指向酉正,沉闷的钟声随之响起,金兰忍不住扭过头来第三次问道。

侍婢摇了摇头,低声回道:“廿三还没回来。”说完,她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金兰,轻咬下唇,又安慰道:“夫人,或许明天便有消息了。”

失望再一次占据了金兰的内心。她沉默了一会,忽然站起身来,道:“去桑府。”



早在几年前,桑府就从潘楼街搬到了咸宜坊附近,这里不比潘楼街那种商业区,咸宜坊与董太师巷一样,住的全都是大宋的皇亲国戚与达官贵人,当今皇帝的四弟,俗称“四王爷”的赵頵,王府便都在咸宜坊第一区。而四王府的正对面,此时也正在大兴土木,京师盛传,这是官家在给雍王赵颢兴建王府——路过咸宜坊第一区时,金兰透过马车侧面的车窗看了未来的雍王府一眼,嘴角边闪过一丝冷笑。

当今对这位“贤王”的“宠信”与“友爱”,实在令人唏嘘,以前金兰所见所闻的宫廷斗争,要么便是如辽国一般裸地拔刀见血,父子兄弟手足视同仇雠,不杀个你死我活血流成河便决不罢休;要么便是如高丽一样,虽然同样是仿若不共戴天,但只要不造成明目张胆的威胁,最多便“只是”强迫诸王子们出家为僧……但象大宋这样做得这样温情脉脉,不露声色的,则实是让金兰叹为观止。她是颇知其中内情的,自王安石为相以后,宋朝财政便慢慢规范;至改官制后,特别是为了应付对西夏的战争,财权更是进一步下移,分别由户部与太府寺掌握,皇帝直接控制的财富越来越少,而当今皇帝更是贤君英主,为了缓解国库用度,他三番五次削减宫内用度,大内如今至少有两三座宫殿年久失修,他都舍不得花钱——可为了给他这位皇弟兴建王府,皇帝竟是毫不吝啬地掏出了二十余万贯!这二十余万贯铜钱,除了向天下诏示皇室兄弟敦爱,皇帝重视手足亲情外,其目的其实只有一个,就是让雍王殿下住得离禁中远一点。这显然也不只是皇帝一个人的想法,因为一向锱铢必较的户部尚书司马光竟罕见地没有反对。

金兰对这个雍王没什么好感。宋人以虚岁计算男子年龄,熙宁十七年,延安郡王已经九岁,信国公殿下也已经八岁,从皇帝、太后、皇后到朝廷的大臣们,都开始张罗着给这两位皇子挑选师傅。然而延安郡王——亦即大宋朝实际上的皇太子,却偏偏体弱多病,难以入学,所以一直拖延不决。皇后本来准备先给信国公选个师傅,但正当金兰等人兴高采烈地筹划着替信国公挑一个好老师的时候,这位雍王殿下却奏了一本,说了些“长幼有序”之类的话,结果这件事便没了下文。

雍王的用心金兰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只因在宫中延安郡王与信国公与他人不同,均由皇后亲自抚养,故此将来继承统绪的机会自然要高于其余的皇子——若是延安郡王平安无恙,以长幼,以血统,自然都没有信国公的机会,而且无论是王贤妃也好,金兰也好,都不敢有这样的野心;但如若这位皇太子殿下有什么万一,那么其余皇子中,信国公年纪最大,又是皇后抚养长大,虽然在血统上占了劣势,但若有朝一日朝臣们为了防止兄终弟及的情况出现,拥立年纪较长的信国公,也不是不可能的。毕竟所谓的“血统”,是由父系而非母系决定的。信国公的高丽血统固然会有“夷狄”之讥,但他毕竟是大宋皇帝的亲子。更何况他母亲贵为高丽公主,诸皇子之中以他母亲的出身最为尊贵!虽然眼下人人都认为信国公毫无机会,但金兰却相信,天下之事,变化无常。

这位雍王殿下,显然也算计到了这一点。高太后与皇后一定会维护皇子们的长幼之序的,若皇六子赵佣都还没选好师傅读书,倒先让皇七子就学,此例一开,便是启诸皇子觊觎之心,将来后患无穷。反正诸皇子年纪还小,不怕耽误,自然便先压下去了。而雍王殿下则乐得看见皇子们越晚读书越好。

马车飞快地掠过咸宜坊第一区,在街巷中七拐八弯,又跑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停到了桑府之前。桑家看门的家丁见到金兰的马车,早有人飞奔入内通报,一面迎了马车自侧门进府。金兰在中门前下车之时,王昉早带了人亲自迎了出来。

“表嫂。”金兰见着王昉,连忙敛衽一礼,一面柔声道:“岂敢劳动嫂嫂。”

王昉笑着扶起金兰,挽了她手向一边向里间走,一面笑道:“兰儿,柔嘉县主回来了。”

金兰不由得怔了一下。柔嘉自从曹太后去逝后,便郁郁寡欢,熙宁十三年起,她便屡次上表,请求去巩县替曹太后守庐三年,以尽孝道——这是大宋开国以来未有之事,亦为礼法所无。但宋朝与历代一样,都是“以孝治天下”的,皇帝虽暗中怜惜这个妹子,屡次三番留中,又令皇后与清河郡主劝慰她,但无奈柔嘉志意甚坚,皇帝无可奈何,这才勉强准了她,至熙宁十四年,柔嘉便离了静渊庄,前往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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