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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第5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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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面,且阿沅也不愿意领石越的情,故全是唐康与李敦敏经手办的。

这阿沅虽尽力很多苦楚,对旁人性子似改了不少,但对石府,却仍旧如初,甚至是有更多的怨气。她回到了汴京,与石府并不太亲近,唯独只与唐康说的上话,只是唐府的两位夫人,都是名门出身,去比不得石府的桑梓儿出身较低,能折节下交——二人虽说对人和气,但那种“和气”,是骨子里高高在上的“和气”若真让他们与阿沅这等侍婢出身的女子来往,那却是万万不可能的事,二人便是与阿沅多说的一句话,都似乎时候玷污了自己一般。因此,阿沅也几乎从不去唐府,反倒是将住了一年多的李敦敏家当成自己的娘家一般。

但唐康却会经常主动来这杭州正店,尽管阿沅也不如何对他假以辞色。

在唐康的心里,少有什么儿女之情。但不知为何,对这个阿沅,唐康却似乎怀抱着一种愧疚,同情,也许还有他的感情交织在一起的……无论如何,当年楚云儿之事,唐康知道自己是有责任的。而这个女孩的命运,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他一手改变的——原本,她应该与她那美丽的主人一道,在杭州过着平静而快乐的生活。

除了这些愧疚,这家杭州正店,也是唐康很喜欢的地方。

这家店店如其名,店里的侍女,小二,茶博士,都是杭州人,说的都是带着杭州口音的官话——杭州可以说是唐康的第二故乡,如今甚至可以说是第一故乡,因为他的父母兄弟,大多定居与杭州。来到这里,让唐康有一种回到故乡的亲切感。

而阿沅虽然对他爱理不理,但反而更让他觉得舒服自在。礼貌周到,有时让人舒服,但有时候其实一种距离,把人隔的远远的。唐康觉得自己也许是有点贱骨头,但是,他的确觉得这里更像是家。

因此,这几年间,逢有大喜大悲,或者是稍有闲暇,他都会来杭州正店。不仅仅是他,这里也是许多新党,石党官员爱来的地方,并没有几个人知道这家店子的女主人与石越的渊源,很多人是因为李敦敏来的——李敦敏经常带着同僚前来聚会,而大凡有过东南为官经历的人,来过之后,都会喜欢上这里。

唐康在店门前下了马后,马上又店里的马夫来牵马照料。他是熟客了,进了店,一个小厮马上笑着迎他上了楼。他比不得李敦敏的待遇,杭州正店留了一间雅静的小院子给李敦敏,留给唐康的,却只有主楼楼上的一个清净座位。他也不挑剔,由着小厮上了茶水果子点心,一面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笑道:“这几日可曾见着李大人?”

“李大人却不曾见。”那小厮摇摇头,一面麻利的摆放点心,一面笑着回答:“倒是范都司来过几回。”

“哦?”唐康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他倒是会偷闲。”

小厮口中的“范都司”,自是指范翔,他现任尚书省右司员外郎,故有此称。尚书省右司掌尚书省兵,刑,工等诸房文书,凡是尚书省与兵,刑,工等部寺来往之文书,都要经过尚书省右司,并有纠察职责,可以说品秩虽低,职权甚重。但唐康却也没太放心上,他与范翔虽然很熟,而且关系还算不错,可到底却是范翔与他亲近的多,他与范翔亲近的少。

那小厮哪知这些,见唐康有兴趣,又笑道:“是啊,范都司可比都承闲多了,都承都有多少日子没来了,范都司前日晚上,还与阳信侯一道来喝酒呢。”

他说这,忽然伸头探出窗外,往楼下看了一眼,缩回头便笑道:“都承,瞧瞧,说曹操曹操就到。”

“嗯?”唐康一惊,不觉到:“阳信侯来了?”一面说着,一面也探头朝楼下望去——来的却不是田武烈,而是范翔和潘照临,小厮还在絮絮叨叨所到:“那位官人却是面生,想是生客……”唐康已连忙起身,一面吩咐:“休要聒噪,快,找间雅静的小院。”说着话,已经大步下楼去了。

『1』注:若以家产而论,据学者研究,真实之历史上,北宋中期汴京十万贯家产者比比皆是,家产至少要有一万贯,才算“小康;。

在整个北方地区,当时中户之家产大约是城镇居民千贯左右,农村居民两千贯左右。

四之全结束。

第二十二章:君王有意诛骄虏(五之全)

若不是在这杭州正店巧遇,唐康差点把潘照临给忘了。

自绍圣以来,潘照临便如神龙见首不见尾,便是唐康,也只能偶尔见着。当年石府的三大幕僚,司马梦求早已入仕,如今贵为云阳侯、兵部侍郎;陈良终究还是不愿意做官,石越荐他去了西湖学院,作了教书先生,据说南海有好几个诸侯想请他去左相国,都被他婉言谢绝了;连潘照临也离开了石府,虽然偶尔在汴京出现,但轻易难以见着。

唐康知道这是石越的避嫌之策,绍圣以后,他权位更高,养一些平庸的幕僚也就罢了,但潘、陈二人,在石府多年,名声在外,养着这样名声过盛的英才,那不仅仅会有国家大事决于私家的讥讽,而且还会招来更加严厉的猜忌和攻击。司马光就几次当面要求石越举荐府中人材出仕,为国家效力。甚至连太皇太后都当殿询问二人的才具,要赐二人进士出身。石越没法拒绝,只得遣散潘、陈二人,府中只留了几个替他写奏折、整理文书的寻常幕僚。又因二人不肯出仕,为了表示无异志,更只能让二人离汴京远远的,这才让陈良去了杭州,潘照临则游历天下,一年之中难得有几天会在汴京出现。

唐康再也想不到,竟会在此时此地,遇着潘照临,这如何不叫他喜出望外?待潘照临与范翔落了座,店里的茶酒博士还在上茶温酒,唐康便已迫不及待的向潘照临行了弟子礼,惊得店中的小厮目瞪口呆的望着潘照临。

唐康却也不理会他们,亦无避嫌之意,礼毕落座,便问道:“先生,几时回的京?”

“昨日方到。”潘照临笑眯眯的喝了一口酒,“路上听说王介甫故了,可叹,可叹。”他口里说着可叹,神情语气中却殊无半分“可叹”之意。

范翔闻言,也叹道:“是啊,宝元、庆历间的进士,如今也快凋零得差不多了。”

唐康听得一愣,他知道王安石是庆历年间的进士,司马光却是宝元年间的进士,范翔这句话,似是另有深意。但他此时也无心细究其中含义,又问道:“那先生见过家兄了么?家兄念叨先生好久了。”

“相公事繁,我过些日子再去。”潘照临念须笑道,唐康这才发觉,这位石府的第一谋主,如今也是须发花白了。

他看见这时店里的小厮全都退了出去,因知道范翔是自己人,也不用避讳,便道:“先生还是尽快去见见家兄。”

“唔?”潘临照也有些讶然,望着唐康:“出何事了么?”

“倒也没甚大事。不过……”唐康当下便将他出使辽国回来后发生的事,拣着重要的,对潘照临又说了一遍。“先生。我本来是一筹莫展,但总算天无绝人之路,若先生去与家兄说,家兄素来信任先生,必能柳暗花明。”

他一面说,一面留心察看二人神色,见范翔神情中颇有惊诧之色,便知他此前并不知道内情。但再看潘照临,却一直眯着眼睛,连一点吃惊的意思都没有,他心下生疑,不觉又问道:“先生莫不早知道了?”

他这么一问,潘照临不由笑了出来,“康时真当我是神仙么?”

唐康想想,也不由笑道:“先生谋略,亦近于神仙了。”

“那到底还不是。”潘照临轻轻啜了口酒,又笑道:“康时,此事多与相公再多说亦是无用。”

“为何?”唐康一怔,没想到潘照临会断然拒绝。

“相公有相公的想法。”潘照临望着唐康,道:“况且此事,其实也用不着唐康来操心。”

唐康脸一红,“只是此事关系重大,让先生见笑了,我想起此事,实是睡不安寝。”

“潘先生,国家兴废存亡之事,在下也以为不能以位卑而置之度外。”范翔也在一旁说道,“康时这份胆量担当,令人钦佩。若是我,扪心自问,便绝无胆子在太皇太后面前下此断语,便凭着这一点,先生也不能不帮着康时想个法子。”

“办法有的是。”潘照临瞥了瞥范翔,又瞥了瞥唐康,突然笑了起来。

唐康一听,顾不得许多,忙不及的抱拳道:“还望先生赐教。”

潘照临撇了撇嘴,嘿嘿笑了两声,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告诉了你好去拆相公的台?”

“先生言重了。”唐康摇摇头,认真的说道:“我以为家兄心里必定也是愿意能事先有所防备的,只不过君实相公太执拗。”是么?”潘照临反问了一句,却忽然换了话题,转头对范翔道:“我停手皇上还亲临了宝相寺吊奠王介甫?仲麟,此事当真么?”

“千真万确。”范翔忙回道,“这几日大伙都在私下议论,只怕待到皇上亲政,是真个儿要‘绍圣’了。”

唐康一面琢磨着潘照临所说的办法会是什么,一面冷笑道:“真‘绍圣’才好,如今看来,新党竟比这些乌烟瘴气的旧党要强上百倍。以前都说新党是小人,如今看来,旧党大半夜不过是伪君子。”

“唔?”

唐康知道这是潘照临等他继续解释,又道:“先生这几年少宰汴京,故有所不知,此事仲麟当是知道的。去年二月,李敦敏与张商英各上了份言事札子,分别请求朝廷改革税制和官员致仕之法。李敦敏札子上说,如今天下,富者阡陌相连,贫者无立锥之地【原文缺字,自行填补】,一户人家有万亩良田,一户人家不过十亩薄田,同样都十五税一,看似公平,实则是天下之大不公,况且富贵之家,还占着种种特权,想方设法不纳税,将税赋转嫁于中户。中户之家贫弱,乃是本朝之不如汉唐者。故此他建议朝廷变更税制:凡农户,家有产千亩以上,十者税三,不得以官户免税,以削势家而实朝廷;商户亦同之,家财巨万的豪商亦不得与街边贩夫走卒同税,凡每年纳商税过千緍者,每千緍可再增二百緍之税。”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张商英的札子说的则是官员致仕之法。以往官员致仕,官卑者朝廷一文钱也不给,官高者则令提举宫观。小官俸禄不高,致仕之后,若为官时清廉不贪,则往往陷于清贫,是以凡做官之人,总要想方设法,在当官时借用免税之特权先置办田产,国家兼并之家,十之八九由此而来。而官高者,未致仕时已有厚禄,致仕之后,除了提举宫观有俸钱,最为得利者,还是宫观所附之田地收入,全归私人所有。因有些宫观田地多达数万亩,故此许多官员,为了提举某处宫观,往往争得头破血流。而更有甚至,便是不断侵吞这宫观的田产,用种种方法,变为私产。故此张商英建议朝廷,革新致仕之法。官员依品秩之不同,定致仕禄格,致仕之后,仍领俸禄,而不再提举宫观,同时取消一切官户免税之特权。如此,则可荡清当今兼并之弊。”

唐康激动的说完,望着潘临照,道:“平心而论,先生,这李、张二人之策,是不是正好切中时弊?是不是足为万世之法?尤其是李敦敏所论,实为天下之至公!五口之家,十亩薄田,不过糊口而已;势家豪强,良田万顷,锦衣玉食——二者皆十五税一,如何能不使贫者更贫,富者更富?!”

唐康越说越怒,浑然忘记他唐家其实既是大宋数一数二的大地主,也是数一数二的大豪商,正是他口中的“势家豪强”。

“可就是这两份札子,竟被旧党的君子们攻击得体无完肤!说李敦敏是不知世务,加势家之税,只会令税赋转嫁到客户与佃农身上,令其田租更重,结果必致天下大乱;说张商英只会增加朝廷财政之负担,令冗费更多。结果,他二人倒成了兴事言利的小人!李敦敏若非家兄力保,又有范纯仁为他说话,连这个太府寺丞都要做不成。他还算幸运,总算是因为人微言轻,保住了。张商英得罪的人太多了,他官位又高,群情汹汹,竟是容他不得。太皇太后为示无他意,明升暗降,把他远远的赶到广南西路做了转运使,这才算是息事宁人。”

“这些个君子,平日里高自标榜,满口仁义道德,可一碰上孔方兄,立即便把孔夫子给丢到了九霄云外。亏得他们还能振振有词——自古以来,天下事一利必有一弊生,无非是权衡利弊而行,若只要有弊便不能兴利,那还有什么可做?我死也不信,行了李敦敏之策,天下竟然会大乱;用了张商英的法子,国库便真能有什么损失——张商英算得明明白白,仅仅是取消官户免税特权带来的税收,便足以支付官员致仕之费用,他们却全当没看见。便是那些洁身自好的真君子,到了这时候,不是讲什么师友之义,就是大谈什么黄老之术,什么君子不言利……总之他们自己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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