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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却不过是李宪的副将而已。
尽管平定西南夷之乱,王厚立下了功勋,但当面对与辽国这样的倾国之战时
若不设宣抚使,王厚的资历根本就镇不住河北诸将—他的官阶,不仅远远低于姚
咒,甚至还不及田烈武:而以军中最重视的派系来说,虽然许多的西军将领都出自
王韶、李宪门下,但在伐夏之后,西军却可以说是四分天下:王韶、李宪一系的将
领固然不少,但种家、姚家以及一些派系色彩不浓的将领,也能各成一派。
种家“三种”虽故世,但种建中进入枢密院,种朴、种师中各领一军,其余如
田烈武、昊安国辈,皆出自种家军,种家可谓势力仍存:姚家不仅“二姚”还在
各领禁军,姚咒的两个儿子姚雄、姚古,也颇有出息,姚雄如今已积功官至振威校
尉、横山蕃军副都指挥使兼左军都指挥使,姚古也在拱圣军任营都指挥使,姚家已
有后来居上之意:此外如贾岩、张蕴等后起之秀,皆不可小觑。
这些西军将领,没有谁会安安份份听王厚调遣或者配合他作战。
河北五个都总管中,姚咒不用说,田烈武虽然曾经是王厚的部属,但如今却是
今非昔比,官位比王厚还高—纵然田烈武乐意听王厚的,这中间也免不了会有芥
蒂。孙路官位与王厚表面上都是正五品下,但孙路是文资,王厚是武资,算起来
他还是比王厚高一阶一算来算去,也就只有慕容谦比王厚官小点。
而且,这个中军行营都总管,免不了还要指挥前来河北参战的殿前司诸军。
因此,石越这个安排,是颇受质疑的。
虽然大宋的确有“官以委能”的传统,将品秩较低但能力出众的人放在更加重
要的位置上是司空见惯之事,但这并不代表当事人不需要面对因此而来的种种麻
烦。
尤其是在禁军之中。大宋的武官们听文官的差遣己纤成为一种习惯,但若大家
同是武官,资历官阶之类,仍然是要摆一摆的。
但是石越仍然坚持己见,众人也只得听从。毕竟有了石越出外领兵后,河北诸
将倒也不至于敢公然抗命。
不过,此时,在高遵裕死后继任沪州知州,一直留在益州监视、镇压西南夷的
王厚,尚在奉命而来的路上,因为王厚在西南夷之乱平定后,并未典领禁军,直到
五月初旬,枢府才想起征调王厚与戎州知州何畏之—后者虽然屡立功勋,但却是
献策不用、官至昭武校尉便无论如何也升不上去了,虽然几个儿子都受荫官,两府
甚至让他去做亲民官,也算是少有的优待,但对何畏之来说,却始终是郁郁不得
志一
当日征调王厚与何畏之,本意是想让二人入枢府参议军机,如今倒也算歪打正
着。
而另一个都总管慕容谦,平定西南夷之乱后,遂调至银州,任银州知州兼横山
蕃军都指挥使,此时统率着他鹰下一万五千人马,刚刚走到新安境内。
当六月一日石越离开注京时,最乐观的估计,也就是当他到达大名府时,第一
支援军环州义勇可能也抵达了大名府—这是因为环州义勇只有一千骑,行军速度
自然比其余诸军要快得多。
因此,这实在谈不上是一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但坏的消息却令人压抑—当天晚上,石越与呼延忠率领三千殿前侍!班走到
陈桥葬歇息时,从注京传来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噩耗—枢密院都承旨刘舜卿
于当天下午,在枢密院议事时,突然暴病而亡!
这个噩耗如同一片乌云一般,笼罩在陈桥葬每个人的心上,石越不必开口询
问,只要看看表情,他便能知道,自呼延忠以下,每个人都将此视为一个极坏的征
兆,虽然呼延忠治军严厉,让这些“羽林孤儿”们不敢对此稍加议论,但他们的士
气,刚离开注京,便低落到了极点。
而这也许,竟真是一个不祥之兆。
当日,深州。
拱圣军都指挥使姚咒一大早起来,便披挂销甲,登上深州城垣,观察敌情。雨
刚停了两日,韩宝便如同见了肉的饿狼一般,如附骨之蛆般的盯上了拱圣军,一天
前便已率万余骑出现在深州城外。今日,城外的契丹人更多了,凌晨时喧嚣了好一
阵,显然是又来了援军。姚咒在城头默数着旗帜,估摸着辽军已经增兵至两万余
骑。
深州没有守备器具,城垣低矮,四顾平坦,非可守之城。这一点,姚咒清楚
韩宝也明白—这甚至是不需要间谍侦知的,治守备器具是需要花费大量人力物力
的,宋朝再有钱,也不会在根本守不住的地方浪费财力,最终变成为他人做嫁人衣
裳。
但韩宝也太目中无人了。
雨虽然停了,然而淳沱河的大水,没这么快便消退,拱圣军在深州没有援军
他韩宝在深州,亦是与主力隔绝。他虽有两倍兵力,却也未必能咬得动拱圣军这块
大骨头。
姚咒虽已年近花甲,却还未到任人欺侮的地步。
韩宝想吃掉拱圣军,他姚咒还想吃掉韩宝呢。姚咒如今官位已高,伐夏之后
国恨家仇得报,惟因为没有大军功,不得封侯,常引为平生憾事。本以为此生再无
望得偿所愿,但契丹南犯,却给了他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打量着城外的辽军,旗帜队伍倒也算严整,只是不时有一队队的辽军,自城
下呼啸而过,口里大声哟喝着些他听不懂的胡语,全没有把深州城内的宋军放在眼
里。
眼见着辽军如此无礼,城头的拱圣军将校们,都不由得鼓噪起来。
“太尉,待末将出去冲杀一阵,也让辽狗知道我拱圣军不是好惹的!”最先按
捺不住的,是姚咒的亲兵都头陪戎校尉田宗销。
田宗销是阳信侯田烈武的长子,年方十八,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一带头请
战,诸校尉立即纷纷响应,七嘴八舌的说道:“正是,难不成还怕了这些辽狗?”
“俺只要一百兵马,定取了那辽狗的首级一”
但姚咒只听得几句,便厉声喝道:“全都给我闭嘴!”
顷刻间,城头便安静下来。
“还怕没仗打么?”姚咒头都不回,冷冷的说道:“咱们不出城,与韩宝也已
经交过几次手了,这次,咱们考考他攻城的能耐。”
说完,也去不理会属下的这一干校尉,转身大步下了城墙,朝城中的雷公庙走
去。田宗销职责在身,愣了一下,便连忙紧紧跟上,其余诸校尉却不敢再去讨没
趣,望着姚咒离去,只得各归本营。
深州的雷公庙是座规模宏大的大庙,此时被拱圣军占据,姚咒临时征募了城中
所有的火药匠、铁匠,在雷公庙内,将数万枚受了潮或直接被雨水浸湿过的霹雳投
弹的火药倒出来晒干,再一枚枚的重新填装好。
这是十几天前武强之战后留下来的隐患。
拱圣军与辽军雨战一场,结果却是几乎毁掉了八成以上的霹雳投弹。
他的儿子姚古正在督促工匠,收拾这个烂摊子。好在霹雳投弹的构造十分简
单,这些民间的工匠很快就能上手,用不了半天的功夫,他们甚至变得十分熟练
了。此时姚咒已经不再考虑保密的问题,其实也无此必要,辽军早就掌握了霹雳投
弹的技术,并且也制造了一批出来,之所以没有大规模装备军队,原因不过是他们
在铁矿开采冶练、火药购买、火器作坊上,都存在规模不足的问题。当他们的作坊
开始竭尽全力造火炮后,其他的火器自然就受到限制。
这一点宋朝也是一样的,对于军队来说,并非火药武器的种类越多越好,而是
越少越好。花样繁多的武器增加了训练的难度,士卒也不可能熟悉掌握所有的武
器,而若分工过细,又会增斌长(队的脆弱性。
因此,自熙宁西讨以后,枢密院的策略是明确而清晰的,不仅仅是大量的火器
被淘汰,甚至连普通兵器也是如此。千奇百怪的长兵器,看起来好看却毫无实用
性,吹嘘得多么厉害的新兵种,往往在演习时便不堪一击,枢密院恨不能干脆一律
裁汰,只保留长枪与长矛才好:短兵器则是统一的配刀,连剑都被大量取代,只有
校尉以上的武官,才被允许使用自己趁手的兵器。火器亦是如此,即使在实战中取
得过效果的火器,也照样会被淘汰—熙宁年间千奇百怪的火器,能够在神!营中
被保留的都少之又少,普遍装备军队的火器只有火箭与霹雳投弹。再加上绍圣以来
最受重视的火炮,便构成了如今宋军的三种主要火器。
枢密院的思维是很简单的,火器只分为两种:要么便威力大得如火炮一样,值
得为此培训专门之兵种:要么便如火箭、霹雳投弹一般,简单到每一个宋军士兵经
过很短时间的训练都会使用,并且人人都可以携带,在实战中能起到显而易见的效
果。
大宋自绍圣以来,所有的火器作坊都在造这三种火器,为的就是给每一个禁军
都装备上霹雳投弹。
但结果却是,这玩意经不得暴雨淋一天。
道理上,是有一大套如何在雨天保护它们的办法,但是没有谁能指望自己的士
兵们会完全照办,而且当你带着它们作战时,更加难策万全。
可令人气沮的是,这玩意又的确很重要。
比如,若姚咒想守住深州足够长的时间的话,他就十分需要这批霹雳投弹。
他心里很清楚,他在深州是等不到任何补给的,他想要补给的话,只能自己去
真定府、河间府、大名府一任何一个地方都有。
然而,他去不了。
粮草可以解决,绍圣七年,大宋朝称得上府库丰盈,深州的存粮,养活他的拱
圣军与城中百姓一两个月不成问题。尽管几乎可以肯定,明年深州将面临严重的饥
荒,辽军践踏毁坏了每一块麦田,这个秋天,也许超过半个河北路,不要指望有一
点收成。而这原本是大宋朝的粮仓之一。
不过这些不是姚咒需要考虑的,他要算计的,是他的火器、他的箭枝一深州
没有足够的能做箭杆的材料,他更找不到足够的工匠打造箭头。亏得拱圣军自姚咒
为将后,便一直以契丹为假想敌,一切皆仿照契丹之要求,例如姚咒要求拱圣军每
人携四张弓,四百枝箭,这在辽军司空见惯,在宋军却是绝无仅有。
但四张弓、四百枝箭也未必够用一
因为,他们也许很快就将面对数量超乎想象的敌人。
“太尉。”在偏院的姚古见着姚咒前来巡视,连忙迎出来行礼参见。
“如何?”姚咒即使对自己的儿子,也并不稍假颜色,板着脸问道:“这些投
弹何时能用?”
“不成。”姚古摇了摇头,“天非得再晴个三五天,火药才能晒干,没个十天
半月,装不好这些家什一”
田宗销眼见着姚咒的眉头锁得更深了,“我可等不了那么久!”
“可我们已经是在不分昼夜的干了。”姚古道,“太尉,末将就是想不通,为
何咱们偏在这深州固守。就算是现在,咱们要退回大名府,还是有办法的。敌众我
寡,这深州说得好听点,是一座城池,说得难听点,便是一座大点的营寨。城外的
辽兵射箭,可以直接射进城中一”
“那又如何?”姚咒不耐烦的打断姚古,“别说还有座城池,便是真的是营
寨,辽人又能奈何得我?”
“太尉莫要忘记,辽人还有火炮。雄州是如何失的一赵隆是太尉旧部,亦并
非无能之辈。”
“你懂个屁!雄州守不住,是因为雄州守军与野战之能。与辽军正面交锋,他
们便有三倍兵力,也不是辽军对手,何况兵力还少于辽军。城墙一破,自然就是万
无幸理。可我鹰下,全是大宋的精兵!难不成辽人有那几门破火炮,我们便连城都
不守了?它便是轰塌深州城墙又如何?只要我拱圣军还在,深州便仍是一座坚
城。”姚咒拉高了声音,语气几乎有点不可一世,“何况这十天半月的,它们的火
炮还来不了。韩宝在城外,连架云梯都没有。”
“云梯这些攻城器械,只要有工匠,用不了几日便能造好。”姚古仍在不依不
挠的苦谏,“太尉请再三思,咱们拱圣军进驻深州而不退,摆明了是向辽主挑衅
辽人要越过深州南下,亦容不得咱们屯兵于此。此时不走,过得几日,面对的只怕
是十万计的辽军一可咱们无后援军,西军与其他的殿前司禁军都还没到大名府
这是无谓之战。兵法有云,用兵之道,在以众击寡,以石击卵一”
“什么破兵法。”姚咒呸了一声,“你便是个纸卜谈兵的赵括。我老姚不晓得
什么破兵法有云,我之矫只知道,我带的军队,绝不能见敌避走!辽主要嫌我老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