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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官人求见。”
“快请。”折可适连忙盼咐随从,须臾,便见一个节级快步进来,朝他行了一
礼,道:“折将军,紧急军情,垂相有请!”他说完,才抬头看了一眼和洗,又躬
身道:“原来和将军亦在此,那便省了小人奔波了。”
和洗瞅了来人一眼,却是眼熟的,只是一时却想不起名姓来,因问道:“可知
是何事如此着急?”
“这个小人实实不知。”
和洗也知道宣抚使司虽然初立,但规矩甚严,两天之前,便有一个小吏只因为
嘴快泄露了宣司之内石越的两句无关轻重的话语,便被斩首示众,因此也不再多
问,只转头望了折可适一眼,道:“祭酒的车马只恐仓促未备,不如便乘下官之车
同往?”
折可适亦不推辞,抱拳谢道:“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
按:真实历史上,南宋之宣抚判官有监军之责,位高权重,常以节度
使充,可与副使抗礼。但在北宋,宣抚判官位权尚未及此。故小说中,范纯仁能荐
陈元凤任此职。
第二十六章真刚不作绕指柔(二之全)
二人不敢耽误,同乘一车,很快便到了宣抚使司衙门。只见宣司内外,到处都
是刀甲鲜明的羽林孤儿,马车远远便被截停。和洗的亲兵报了二人身份,便有几个
班直侍!过来,引着二人下车步行,进了宣司。折可适留神观察,却见宣台之内的
文吏与武官往来匆匆,脸色上却都透着紧张。那几个侍!引着二人到了一间大厅
二人才发觉仁多保忠、李祥、陈元凤、孙路、游师雄等人皆已在座,范翔正与众人
在说着什么,见折可适与和洗到了,范翔连忙起身,引着二人至座位坐了,折可适
方留神观察,见宣台漠臣中,却独独不见唐康,和洗却早已出声相问:“范机宜
到底出了何事?怎的不见唐康时?”
范翔未及回答,已听门外高声唱道:“右垂相驾到!”
众人连忙起身肃立相迎。便见着石越身着紫衫,由楼烦侯呼延忠、石鉴等人簇
拥着,自门外而来。
折可适这几年虽在注京,官位亦不算低,但也不是时时能见着石越,便有朝
会,二人不在一班,他多数也只能远远隔着百官,望见石越的背影而已。此时屈指
一算,离上一次见着石越的面,竟已经有一年之久。
一年之前,他见着石越时,石越神采焕发,但时隔一年,再次相见,这位大宋
朝的右垂相,却显得疲倦而少神,显然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过过好日子了。
他目送着石越到帅位坐了,众漠臣参拜已毕,便听石越开口说道:“不到半个
时辰前,宣台接到馆陶的急报,几天前进驻馆陶县的晓胜军,突然拨营北上了!”
“啊?!”顿时,议事厅中,一片哗然。
折可适亦是深感意外,不由抬头望了和洗一眼,却见和洗也是张大了嘴巴。
石越的脸色铁青,“这是刚刚接到的晓胜军都指挥使李浩李大人给我的书
信。”他一面说,一面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书信来,“啪”地一声,摔到桌子上
李大人道:翼州有警,仓促间不得请示,因此,他便先斩后奏了!”
“为防晓胜军孤军深入有失,我已急令唐康率环州义勇北上,一则策应万一
一则了解冀州究竟发生何事!”石越说这段句时,语带讥讽,辞含深意,但语气毕
竟又稍稍缓和了一点,“今召诸公至此,便是为此事一”
一时之间,议事厅内,一片死寂。
这厅中绝大部分人都知道,此事并不寻常。
晓胜军都指挥使李浩,字直夫,也曾是熙宁朝有名的西军老将。他不仅仅是将
门之后,而且少年时代,就参加过破侬智高之役,立下过人的战功,其资历之深
如今禁军活着的老将之中,无人能及。更麻烦的是,此君乃是一个新党,熙宁初年
曾以《安边策》上王安石,在王安石执政期间,深受重视,转战南北,不仅在陕西
与西夏作战,而且还曾随章悼在南方打过仗。直到王安石罢相,他以反对石越主导
的兵制改革,先调到河北做过总管,后来又被远远打发到了广西路任提督使,兼管
厢军屯田等等事务,竟无缘宋夏之战,直到绍圣初年,才因为王马和解而被调回。
章悼为兵相,因他是陕西人,本欲让他守兰州,但由于李浩一直主张对西蕃持强硬
政策,司马光怕他生事,便折衷将他留在注京,统领晓胜军。而除此之外,只有诸
如折可适、仁多保忠等少数人才知道的是,李浩是极受小皇帝信任的将领!当今的
皇帝在学习熙宁年间的政事时,便a纤过了李浩的《安边策》,并大加赞赏。而
且,李浩一生自始至终,对一切的“蛮夷”,都力主持强硬态度,更得皇帝欢心。
他又能征善战,无论是对西夏,还是对国内的叛乱蛮夷作战,一生未尝败绩一
折可适甚至还听说过一些传闻:晓胜军离京前,皇帝曾经召见过李浩,加以勉
励—注京便有人风传李浩受了皇帝的密旨!
即便这些传闻只是无稽之谈,李浩与石越之间的恩怨,也是一桩令人头疼的
事。李浩虽然颇得章悼的赏识,但他一生戎马,却没能立下大功,不仅官爵迟滞十
余年不迁,亦很难进国史馆立传,这种种际遇,不能说与石越无关。而他对石越的
怨恨,在注京已有数年的折可适亦早有所闻。
但另一方面,禁军诸将之中,换任何一个人敢不听调遣而擅自行动,石越都能
毫不犹豫的斩了他。惟独李浩,他不能不投鼠忌器。
李直夫的资历、他的新党背景、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甚至他与石越的恩怨
都让他能做出不服石越的举动,而石越却必须小心处理与他的关系。
故此,即便李直夫a纤擅自率军北上,石越谙唐康率环州义勇前去,明明是为
了追回晓胜军,兴师问罪,但话语之中,仍然要留下一些退步的余地,而并没有给
李浩轻易就扣上一个罪名。
统率诸军,有时候,不是仅仅靠着纪律严明,赏罚分明,严刑峻法便可以做好
的。历史上,同样是申明纪律,有些人就成为名将,成就功勋:有些人却背上暴虐
少恩之名,最后兵败身死,成为天下的笑柄一
因此,石越的话音一落,猜到石越心思的折可适便已经在思忖周夺夕沙。
但最先打破沉默的却是游师雄。
“垂相恐怕失策了!”游师雄一开口便将众人吓了一跳,连折可适也不由得抬
头觑了石越一眼,见他并未动怒,方才放心,但游师雄却只是自顾自的说下去:
垂相令唐康时去追李直夫,下官却怕体唐康时也要一去不返。”
游师雄的话,便如同一声惊雷,响在众人的头顶。
折可适本是虑不及此,被他一语道破,也不由得呆了一呆。
“只怕,只怕一”和洗一面说,一面迟疑地望了望石越,“只怕游大人所
言,不无可能一”
折可适悄悄看了众人一眼,众人脸上的神色,显然都觉得游师雄说的,的确是
有可能发生之事。
唐康是力主增援深州的,他原本只不过担忧难以驾驭晓胜军而已,而如今,却
对唐康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以他一贯的胆大妄为,他顺水推舟,反与李直夫
一道北上一
石越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他转头望向游师
雄,“那景叔以为当要如何应对?”
“依下官之策,不若将错就错!”
“将错就错?”
“正是。晓胜军之事,深州之拱圣军才是症结所在。这数日间所议,拱圣军也
是一块心病,如今正好一并去除。只须垂相给下官一纸之令,下官愿单骑北上,解
此连环。”
“如今拱圣军困守深州,实是如同鸡胁,下官以为本不当为一城一池之得失
而乱大计。然若垂相以为深州不得不救,那倒不如便趁势而为。晓胜军与环州义勇
既然已经北上冀州,下官愿至军中,请二军于葫卢河之阴盛陈疑兵,接应拱圣军突
围。只要有宣台札子,下官亲至深州,姚武之必不能再持坚守之议。”
“不可!”石越听到游师雄愿意亲自入深州令姚咒突围,不由得一犹豫,便听
到折可适与仁多保忠、李祥皆是齐声反对。
“垂相。”折可适朝着石越欠欠身,温声道:“深州万不可弃!”
仁多保忠也道:“不错,深州万不可弃!”
“为何?”石越见二人态度如此坚定,又看看李祥,虽不说话,显然也是同一
意见,因问道:“深州虽然重要,但我大军尚未聚齐,只恐难以坚守。以大名府现
有之兵,便倾巢北上,以己之短,攻敌所长,只怕难保万全一”
“垂相说得极是。”和洗连忙表示赞同,一面吃惊的望了折可适一眼,“依托
大名府防线之坚城要寨,诱敌深入,消耗辽人,再聚集大军,一鼓而歼之,乃是既
成之策,不可轻易更改。”
“和大人所言差矣。”仁多保忠不屑的看都不看和洗一眼,“兵无常势,水无
常形,岂得固守一法?耶律信也是北朝名将,他为何便要来大名?”
“守义公所言虽然有理,但苦在我军暂时难与契丹争锋。”游师雄委婉的反驳
道。
“话虽如此,然游大人徒知深州于我军是一块鸡胁,却不知深州于契丹,同样
也是一块鸡胁!”仁多保忠讥讽道,“契丹多是马军,要的便是宽广空间,方能驰
骋快意。深州一失,契丹往来南北,自界河至大名,全无限隔。耶律信若不来攻我
大名府,我诸城之兵,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各路往来,除了束手兴叹,又能有何办
法?如今难得契丹一心一意想要攻克深州,其数十万大军,局促于真定、深州、河
间之间,这深州与大名防线,又有何区别?”
“守义公说得极是。”折可适接过话来,笑道:“虽然深州不若大名府硫线坚
固,离我军远而离辽国更近,但若非如此,耶律信又如何肯轻易将他的兵力耗在某
座城池之下?总得让他看到这城池是不要付出过大代价便攻得下,又能有大挫我军
锐气之类显而易见的好处,他才肯下本。”
“折将军之意是把深州当成大名”游师雄略思忖了一下,面露难色,“只恐
难以如意。以深州小城,姚武之再善战,契丹果然大举进攻,深州绝难坚守。”
“那却未必。”折可适笑道,“事在人为。我大宋与辽国,战和百余年,近二
十年来,又通使通商,前古未有,两朝互相了解之深,前史所无。况且辽主非庸
主,辽将亦非庸将,若我辈些些风险亦不肯冒,只打自己的如意算盘一”
“若有办法守得住深州,本相亦不愿意将大好河山,丢弃于辽人之手。”石越
内心的天平,终于彻底的倾向一方。他心里是很明白的,若是实在没有办法,他只
能放弃深州,那便只能割尾求生。但是,他也已经敏锐的觉察到,朝野的舆论,已
经将深州与拱圣军置于一个他丢不得的地步了。只要有一丝可能,他便会下令死守
深州,只不过,他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保住深州而已。现在,显然折可适与仁多保
忠都有方略。他便不愿意在大方针上再浪费时间。
“本相也明白,两军交战,难免要冒险。不过,本相也绝不肯随随便便拿着千
万将士的性命去冒险。”
“垂相说得极是。”折可适马上接道:“下官以为,晓胜军与环州义勇既已北
上,不论李直夫是何原因—此事他终究要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国法军法不
容—但如今是临战之时,亦要权变,宣台可向其下令,令其择机增援深州。同
时,再遣神射军北上冀州,接应晓胜军。两军合兵一处,可战则战,不可战便退守
冀州,辽军轻易也奈何不得。只要能牵制住一部分辽军,令其不能专心攻打深州
又使深州知道援军近在咫尺,必能拼死守城,便有机会令深州守到我大军聚集之
日。”~
“垂相,下官愿意随神射军北上。”折可适话音刚落,仁多保忠马上向石越请
战。
石越知道仁多保忠此举不无私心,他这次来大名,带了次子与第四子前来,自
然是想找机会给两个儿子立功,毕竟他的爵位只能由长子承嗣,但对此石越也是求
之不得,当即应允:“若守义公去,本相无忧矣。”
那边厢,游师雄见石越主意已决,亦不再坚持。和洗虽然心下不以为然,但听
到是神射军北上,他也放下心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但他轻松得太早了一点,石越马上便又问道:“不过一还有一事—倘若最
终与辽人决战,要至深州一带,甚至更北,大名府诸军,便不能安守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