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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言?
她心里想着这些,却又找不到好的机会与小皇帝说这些原委,正在难受,忽听
到陈衍身边的一个小黄门跌跌撞撞的跑来,在殿门口叩着头,惊惶失错的察道:
官家,官家,不好了卫”
清河一惊,心里闪过一丝不祥的感觉,腾地站起身来,问道:“出何事了?”
那小黄门望着清河,哭道:“太皇太后,太皇太后突然、突然一”
第二十七章臣忧顾不在边陲(六之全)
七月七日。
绍圣七年的乞巧节,至少对于注京皇宫中的女人来说,是一个压抑、悲伤的日
子。原本,宫里的殡妃宫女们,还做好了种种准备,要好好过一过这个节日,虽然
她们不能乞愿早日找到如意郎君,却也可以祈祷太皇太后长命百岁,前线将士早日
克捷,打败契丹人一但是,七月六日的变故,让宫里欢乐的气氛一扫而空。高太
后在听完御前会议察报前线的局势之后,在返回寝宫的路上,突然昏倒在凤荤上
在急召来御医诊治之后,所有的医官都只能默默摇头。
这让大家都意识到,太皇太后能呆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已经屈指可数了。
从七月六日开始,清河与小皇帝赵煦,以及向太后,全都呆在了保慈宫,衣不
解豁的照顾着高太后。其余的殡妃宗室,则只能在殿外请安。从六日到七日,高太
后只短暂清醒过一次,在这个短暂的时间里,她念叨了四个名字:韩维、韩忠彦、
范纯仁,还有雍王赵颗的第三子,雍国驻注京正使,年方八岁的赵孝锡。赵
煦立即下旨诏四人进宫,如今老幼四人,皆侍立于殿外,却不知高太后何时能再次
请理。
赵煦对于高太后这个时候还念念不忘赵孝锡,心里面是有些不舒服的,但真到
了这一刻,他想着日后便是要再计较这些亦不能够,亦不觉伤感,悲从中来,连带
着看赵孝锡的眼神,也温柔了许多,不似以前那么冷漠。看着躺在床上,神形枯稿
的太皇太后,他才突然意识到,这个人其实也一直在维护着他。
十六岁的赵煦当然不能理解他的太皇太后,以他的年纪与阅历,是绝不可能理
解,这位出身将门的太皇太后,一十富需荣华的女人,是一位多么了不起的人。人
们都有惯常的偏见,倘若见着那些贫贱低微者,一生不甘自弃,懂得自珍自爱,自
立自强,都能轻易的明白那是一种优秀的品质,也易于谅解他们所犯下的一些错
误。但对于如高滔滔这样的,似乎为命运所眷顾着,对她们所表现出来的难能可
贵,却容易轻而易举的视而不见,或者视为理所当然。
然而,普天之下,与高滔滔有着同样的出身能做到她这样的人,又能有几人?
出身于开国功臣的世家女子,从小养在皇宫中长大,与皇帝青梅竹马,最终结为伉
俪,最终为这位皇帝生下四个儿子,其中有三个健康长大,一个还成为天子—但
她却一生都保持低调与谦逊的态度,凡是她所亲信爱宠者,绝无人敢对百姓擅作威
福,面临考验时能杀伐果断,平常之时,却从容淡泊。掌握这个国家的最高权力长
达七年,却始终保持敬畏之心,无一事曾经滥用这个权力。无数人的人是为环境所
限制,故而不得放纵自己内心之恶:而高滔滔却是有无数的机会可以放纵自己,却
以罕有的品质约束着自己。
或许她只有一个缺点。
就是高滔滔总是不计后果的试图保护她所关心爱护的人,甚而有些纵容。她的
这个缺点是大部分女性都有的,但是放在一个政治家的身上,就显得有些不够理
性,甚而有些优柔,这是她所不及曹太后之处。她性格上的这个缺点,的确造成了
严重的后果,但是,若说她对赵煦不是真心实意,却也绝非公允之论。
仿佛是女性的本能,完夺压汁了她政治家的本能,对于那些她所爱的人,她总
是希望能两全其美,希望能尽可能的保护住每一个人。在她那里的“保护”,不是
委曲求全的“保护”,而是想让每个她爱的人,都尽可能的满意。
倘生在平常人家,或者能够。
她却生在帝王之家,这又谈何容易?
但迫不得已之时,她最终也能知所取舍。
然而,这些却绝非赵煦所能明白。
尽管他的太皇太后对于他的爱与对于赵孝锡的爱是一样的多,只是,对于赵煦
来说,这便已经近于背叛。
只是在此时此刻,望着她的生命一点一点的消逝,他才忘记这些,想起他平时
所遗忘的。她的确是在尽力的扶持自己,保护自己,直到他能亲政的那一天。
尽管祖孙两人都明白,她与他的政见不合,甚至是背道而驰。
“娘娘。”忽然,赵煦看到高太后的眼皮眨了一下,向太后与清河都是一喜
高兴的低声喊道:“娘娘,娘娘一”
高太后缓缓睁开眼睛,望望赵煦,又看看向太后与清河,低声问道:“孝锡
呢?”
“在,在外面。”向太后连忙应道,侍立在一旁的陈衍早已抹干眼泪,悄悄退
出殿中,不一会儿,便领着赵孝锡进来,跪在高太后的床前。
赵孝锡一见着高太后,立时便呜咽起来:“娘娘,娘娘一”
清河连忙拉过他,将他抱在怀里,安慰着他。高太后躺在床上,只是用眼角的
余光看了他一眼,便把目光移去赵煦,低声说道:“官一官家,照一照顾好
他一”
赵煦拉着高太后的右手,喃着眼泪,道:“娘娘欧心。”
“还一还有曹一曹一”
“娘娘只管放心。”赵煦终于按捺不住,哭出声来。
“莫,莫要记恨一都一都是兄、兄弟一”
“联知道,联知道。”赵煦反复说着,向太后与清河看着伤心,也低声抽汁起
来。
高太后看看众人,这才总算放下心来,闭上眼睛歇息。
众人心里都很伤心,但却不敢哭泣,生怕惊忧了高太后,都是垂着头,伏在高
太后床前,抹着眼泪,过了好一阵,赵煦感觉手中的高太后的手垂了下去,他心中
一惊,高声喊了起来:“御医!御医!”
几个御医院忙小跑着进来,领头的医官探了探高太后的鼻息,又把过脉,扑通
一声,跪倒在赵煦的面前,哭道:“官家,娘娘,娘娘大行了。”
听到这句话,赵煦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亦不觉悲从中来,放声大哭。身旁的向
太后身子一摇,顿时晕了过去。清河一面哭着,一面抱起向太后,回头想要唤人
却见陈衍跪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保慈宫内外,已是一片哀声。
韩维、范纯仁、韩忠彦三人奉诏前来,与陪着赵孝锡来的翟原一道等在保慈宫
外,以为还可以见高太后最后一面,不料赵孝锡被召进来了,没过得多久,等来的
却是满殿的哭声。三人的心,立时都沉到了谷底,韩忠彦当即跪倒在地,与翟原一
道放声大哭,韩维与范纯仁对视一眼,韩维上前一步,拉起韩忠彦,道:“参政且
不忙哭。”
范纯仁也点头道:“国家多难,吾辈备位宰辅,当尽大忠。”
韩忠彦被韩维拉了起来,神形惨然,道:“某方寸已乱,但听二公主张。”
韩维看看范纯仁,又看看韩忠彦,沉声道:“吾等当先见官家。”
赵煦在高太后的床前,哭得痛心彻肺,直到候在殿外的李舜举与庞天寿进来
向他察报三位宰臣在外面求见,他才止住眼泪,宣三人进来。韩维、范纯仁、韩忠
彦进到殿中,望见帷握后高太后的遗体,都跪在地上,放声大哭。赵煦看着三人
又看看高太后,悲拗难抑,又忍不住哭出声来。
李舜举是极有十意的人,他眼见赵煦如此,生怕他哭坏了身子,便悄悄请来清
河,好说歹说,将赵煦劝出殿中,移到保慈宫的偏殿坐下。韩维三人也跟到偏殿
赵煦赐了座位,三人坐下,默然许久,见赵煦仍在流泪,韩维乃是首相,便先开口
劝道:“官家身系天下之重,虽然孝心动天,然还请节哀顺便才是。”
赵煦抹了一把眼泪,抬头望着韩维。他心里头感觉空空荡荡的,仿佛突然间少
了点什么,却又无处诉说,正要迁怒他人尸这时听韩维劝说,心中十分不耐,但他
毕竟也已经十六岁,知道自己根基未稳,便有再多不满,即位之初,亦须笼络宰
辅,否则不免“天下失望”,对他执政大为不利,因此,看了韩维半晌,又低下头
去,轻声道:“联知道了。”
韩维又说道:“方今国家多难,北虏背信,犯我疆土,兵戈未消,太皇太后又
龙驭宾天,国家不幸,莫过于此。然此亦上天之所以欲降大任于陛下也,务请陛下
振作,奋发图强,勤政爱民,则太皇太后在天有灵,亦可安慰。官家痛失至亲,心
中悲痛,臣等感同身受,然太皇太后身后之事,犹须请官家示下一”
“娘娘身后之事,还须垂相、枢使、参政商议之后,联再定夺。”赵煦摇摇
头,又道:“祖宗之法,娘娘大行,联当守孝三年,以尽人伦一”
“官家孝行,感天动地。”韩维心里对皇帝的这个表态,十分满意,但他自然
不能当真让皇帝守孝三年,“只是如今乃国家多事之秋,官家身系天下之重,只能
尽大忠,行大孝。昔日晋文公故世,秦师趁机伐郑,晋襄公墨维治事,大败秦师
从此巩固晋文之霸业,后世以晋襄公为真孝者。陛下当法晋襄公,知人善用,驱除
契丹,此亦太皇太后之所以寄望于陛下者!”
赵煦又哭了起来,抹着眼泪,泣道:“联方寸全乱,但听垂相安排。”
但在这一刻,他的眼泪,却已经不是悲伤,而只不付是消戏。他心里还留着对
高太后的怀念,但是,这些约定俗成的戏码,他演起来,也毫不生疏。
稍早,七月七日凌晨,深州。大雨法沱。
自七月五日城破,深州又苟延残喘了一日一夜。
这并非是因为拱圣军如何坚韧,实际上,经历过七月五日的血战,深州的军
民,都已经到了强弩之末。重兵方阵与守城最大的区别,就是城墙这种永久坚固工
事,能够最大幅度的节省士兵的体力。在敌人进攻被打退后,城墙上的士兵可以抓
住空隙休息一会,但对于重兵方阵来说,这是不可能的。阵形上出现任何的松懈
结果就是整支部队的灾难。列阵与敌人苦战一天与坚守城墙一天,士兵的辛苦程
度,有着天壤之别。
七月五日的晚上,深州的宋军便已经体力透支,这时只要有一支辽军突袭一
次,便可能造成宋军的崩溃。但是,辽军也累了,韩宝与萧岚为了防止黄雀在后
不愿意冒险让士兵们无节制的消耗体力。以防万一次日还要与西边的那支神秘宋军
恶战。
而七月六日,当韩宝准备一举击破拱圣军的时候,却又面临了意外的变化。
耶律薛禅突然来报,他的西方出现大量的烟尘与旗帜。没多久,韩宝又接到报
告:有数百骑穿着契丹宫!骑军服饰的军队向耶律薛禅那里仓皇逃来,耶律薛禅派
出数百骑前去接应,结果遭到突袭,双方一阵混战,各死伤了十余人,那支假冒宫
分军的军队,才悻悻而退。
但韩宝仍然不敢大意,留下萧岚指挥部族属与汉军攻城,自己带走了全部
的宫分军,前去增援耶律薛禅,到了那里之后,才发现不过是宋军的疑兵之计。萧
吼率队抓获几个束鹿的契丹溃兵—这几人曾随慕容提婆在晏城大战,韩宝这才知
道宋军不过数百骑而已。他恼羞成怒,一面令韩敌猎率数百骑回静安,通报萧岚
自己则亲率主力,前去夺回束鹿。
韩宝久历戎行,知道拱圣军已不足惧,只要稳定诸部族属之军心,以萧岚
的兵力,夺取深州易如反掌,因此才如此安排。
但是,他料不到七月六日的中午开始,深州竟突然下起雨来。
这场雨实是难说是好是坏,在得知辽军大举来攻之后,姚雄、任刚中知道寡不
敌众,束鹿城垣最多防防山贼,无法对抗契丹大军,立即弃城而走,临走之前,二
人放火焚烧束鹿积蓄,不料一场大雨突然淋下来,束鹿积蓄,十停中没烧了二停
大火便被烧灭。二人无法可想,只得眼睁睁看着这些积蓄,又落到韩宝手中。
而大雨也耽搁了韩宝的行军速度,虽然他兵不血刃,夺回束鹿,还出乎意料的
抢回了大部分积蓄,但他到达束鹿之时,天色已晚,只能下令全军便在束鹿休息一
晚。而对深州城的萧岚来说,虽然韩敌猎带回来的消息稳定了军心,但他鹰下诸
军,全都不习雨战,在发动试探性的小规模攻击被打退后罗只得仍旧围住深州,等
待天气放晴,再行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