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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第6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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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这种莱鹜不驯之徒俯首听命,他也全无把握。

仁多保忠自己并不是什么胸怀宽广,不计旧怨之人。只不过他更擅于审时度

势,明白屈己应时的道理。他心里面是对唐康十分不满的,也认为石越袒护唐康

因此未必没有不平。但是,他也并不想弄僵与唐康的关系。对他来说,他在大宋

朝,有两个立身之本,其一是他在绍圣初立下的勤王保驾之功,这让已经故世的太

皇太后与刚刚亲政的小皇帝,都对他信任有加,恩宠不绝,特别是如今小皇帝已经

亲政,七年前所立功勋的政治回报,如今才刚刚开始:而另一件,就是处理好与石

越的关系。仁多保忠十分清楚在大宋朝,仅有皇帝的宠信,却在文官之中没有强力

的支援,任何人都是不可能谈得上如鱼得水的,而在绍圣一朝的文臣当中,惟一能

对他不持偏见,不始终抱持防范心态的,暂时还只有石越。因此,些些不满,他也

不能过于计较。与石越保持良好关系,才符合他的最大利益。既然如此,他就有必

要修复与唐康的关系。

他确实也做出了姿态与努力。

他早猜到晓胜军与环州义勇会粮草不足,在深州失陷之后,唐康与李浩立即将

主力撒回信都,只留少量兵力驻守衡水,便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测。原本他可以安然

等着唐康、李浩来向他乞粮的,但是他却主动的让人给他们送过去数千石粮食与草

料。他的好意也收到了一些回报,唐康与李浩果然派人送来札子,向他的表示了感

谢。

虽说两军关系的进展也就仅此而已,但仁多保忠更加确信自己的正确。

在战争之中,谁控制了粮食供应,谁就占据着主动。

王厚到任后,亦数度行文给他,令他一定要守住永静军,大名府的运粮船只亦

尤源源不断的北上,无数的粮草军资,在东光卸货,宣台与王厚的意图昭然若揭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虽然西军远来,仍需要在大名府休整一段时间,养精蓄锐之

后,方能北上,但未来大军的补给,肯定是要以永静军为主。

仁多保忠判断,王厚可能会拖到八月,才开始让西军北上。一来休整一个月

西军元气便可以完全恢复,他可以兵强马壮的北上:而拖到八月,辽军入侵已有四

个月,不是锐气渐失,士卒渐生归心之时,不仅如此,八月份也是辽军补给面临最

大考验的时候,四五月份,辽军自带补给,加上四处掠夺,粮草不会有困难,六七

月份,虽然随军的粮草吃完,但耶律信处心积虑,必然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包括国

内运输,各地掠夺,仍可保无虞:但到了八月,一来大宋境内,河北路北部正常生

产被破坏,田间地里不会有什么粮食出产,而经过辽军四个月的洗劫,可以说是能

抢到的他们都早已抢到,抢无可抢,一切粮草,便只能全靠着国内的转运,压力陡

增自不用说。王厚只要加大对其粮道的骚扰,耶律信就不可能完全专心前面的战

事。而除此之外,辽军的战马在外面打了四个月的仗,就算他们一人三马,也免不

了死的死,病的病,不死不病,亦不免瘦弱掉膘。所谓彼消此涨,王厚不可能不善

加利用。

然而耶律信也绝非善茬,数日来,仁多保忠不断接到报告,在东光县的北面与

东面,出现了辽军活动的蛛丝马迹。他难以确定那是否是耶律信的疑兵,他也没有

足够的兵力处处布防,只能一面令永静军知军加强戒备,一面加强对运粮部队的保

护。

今日的这一批粮草,装满了三百多辆大车,是奉宣台的命令,准备由东光运往

信都的—虽然信都东边便有黄河北流经过,但那是改道后的河道,潜运能力无法

信任,远远不如永济渠安全可靠,因此即便是到信都的粮草,宣台选择的,也是走

永济渠再转陆路。这么多的粮草,仁多保忠不敢掉以轻心,因此一大早,便准备亲

自去接应。

但他方出得城门,便听身后有数骑追来,这些人一面大声抽打着坐骑,一面大

声喊叫着仁多保忠的官讳,他只得勒马停住,令仁多观国前去询问。只见仁多观国

领令前去,与那些人交谈数语,便领着那几人疾驰而来,到了跟前,仁多保忠不由

吃了一惊,原来其中一个,却是他认得的,乃是宫中一名内侍,名唤高翔,早前被

派在冀州信都督察递铺葬传诸事,实则亦有为皇家耳目之意,他不知又出了何事

令他特意前来,急忙策马上前,问道:“高内使如何来此?”

那高翔却不答话,只是挥挥手,旁边一个从者—却是铺兵服色—连忙捧了

一个木盒,送到他手中,他高高捧起,尖声道:“守义公,有皇上御批。”

仁多保忠大惊,院忙滚身下马,跪在地上,口呼万岁,接过木盒,验过封漆

小心打开,细细完,令身边的书记官收好,起身对高翔说道:“皇上旨意,下官

已知。高内使远来辛苦,尚请暂回馆葬歇休,待下官办完这趟差使,晚上回来,再

给内使接风洗尘。”

那高翔抱抱拳,道:“如今正是国丧,这些事竟可免了。守义公亦不必客气

仍是军务要紧,待早日驱除胡虏,咱们凯旋回京,俺再来府上叨扰不迟。阜城俺便

不逗留下了,今日便回信都,那边亦有公务,只是要请守义公赐几个字,回去俺也

好交差。”

“如此岂非令下官太过意不去一”

高翔却不待他说完,马上说道:“非是俺客气,实是信都庶务亦多,须臾难

离。”

仁多保忠在注京早识此人,知道是个胆小怕事的。他这番巴巴的跑来送御批

自然是新皇即位,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便要表现表现,他连夜从信都跑来,日后

免不了也算是一功。实则这些御前文字,自有铺兵传送,制度严密,原本用不着亲

自劳动他老人家。但他虽到了阜城,心里多半还是嫌阜城离战场太近的,所谓“君

子不立危墙之下”,他自然是离;7人越远越好,因此也不再挽留,抱拳道:“如

此,下官亦不敢耻噪,他日回注京,再给高内使赔罪。”说罢,唤来一个校尉,令

其点了数十骑人马,护送高翔,又暗中叫心腹返回阜城,取了几绍交钞,送给高

翔。

直到目送高翔远去,仁多保忠才转过身来,叫过一名指挥使,盼咐道:“你带

是本部人众,替某去接应粮草。”说完,也不顾众将惊讶,沉声道:“咱们回

城。”

众人刚刚出城,旋即回城,心中无不惊诧莫名,人人皆猜到必与那道御批有

关。然军中偶语则诛,仁多保忠不说,也没人敢问,只是闷声回到城内,仁多保忠

也并不召集诸将议事,只令各自散了,自回行辕。

只有仁多观国跟着他进了行辕,见仁多保忠皱着眉头,喝退左右,才问道:

爹爹,皇上究竟有何旨意?”

仁多保忠踞案坐了,摇摇头,长叹一声,低声道:“皇上令我接到指挥之后

立即北进,务要收复深州,不得借口拖延。”

“啊?!”仁多观国大吃一惊,急道:“这如何能成?耶律信正虎视耽耽,咱

们如何能自离巢穴?再说宣台已有指挥,令吾军坚守。”

“宣台的军令,比得过皇上的旨意么?”仁多保忠整眉斥道,“你我有几十胆

子,敢不遵皇命?”

“可宣台二”

仁多保忠不耐烦的打断他,“我奉的是皇上的手诏,宣台亦不能说我违制进

军。”

“可纵然宣台不追究,吾军此时北渡黄河,恐有覆师之忧啊!”

“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仁多保忠苦笑起来,“但你是愿意听皇上的话打败

仗,还是愿意不听皇上的话打胜仗?”

“这一”仁多观国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仁多呆忠突然压低了声音,道:“你想吾家有族灭之祸么?!”

“那爹爹?”仁多观国毕竟年轻,已经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

“皇上手诏中,对我已极为不满,要挽回圣上的欢心,只有遵旨一途。吾若抗

旨,他日石垂相也保不住我。”仁多保忠低声说道:“但此次渡河,凶多吉少,故

此你兄弟二人,此番不必随我渡河一”

仁多观国急道:“这如何使得,不如孩儿替爹爹北上!”

“我不亲自北上,如何让皇上知道我的忠心?”仁多保忠怒道:“你只管听我

之计行事,休要耻噪。吾统率大军北进,虽不能胜,尚不至于全军覆没。你听好

了,四郎如今在东光,你派人去告诉他,让他押运下队粮草,亲自送往信都。到了

信都后,见机行事,不要急着回去。你则率兵驻守武邑,见机接应我退兵,但无论

如何,不得渡河来救。一旦耶律信攻过黄河,你不要硬撑,以你的能耐,绝非耶律

信对手,只管退往信都,只要守住信都,石垂相必不见怪。”

仁多观国虽不敢多劝,却越听越心惊,问道:“爹爹打算带多少人马渡河?”

“三千!”仁多保忠咬牙道。

“三千?这岂非羊入虎口?”

“你以为我便把神射军全部带过去,又能有什么好结果?”仁多保忠骂道:

我只须说船只不足,仓促难备,皇上哪懂得这许多,皇上见我亲自渡河,必然气

平。你率一营之众在武邑接应,我把第二营给你,第二营几个将校,全部信得过

会听你号令。郭元度率三个营,守在阜城、北望镇一”

“那观津镇呢?”

“如今管不得许多,只留少许兵马看顾。”仁多保忠望着自己的儿子,沉声道

“无论如何,还要指望郭元度这厮能挡住耶律信,那我还有一丝生还的机会。倘

真的令耶律信攻过来一”他摇摇头,道:“故此不得不给他多留一点兵力。你记

住,若何畏之来了,你便将兵权交给他,转告他,不可令唐康、李浩渡河,万一韩

宝、萧岚攻过河来,亦不可令郭元度轻举妄动。比起耶律信来,韩宝、萧岚,实不

足为惧。”

“孩儿记下了。”仁多观国黯然应道。

却听仁多保忠笑道:“亦不须太悲观。我如此安排,石垂相当能体谅我的苦

心。渡河之后,我自会见机行事,若敌势大,我便退回河南,只要我在深州打过

仗,皇上必也不会深怪。”

仁多观国心知韩宝与萧岚绝不会这么好对付,但此刻多说无益,沉默半晌,问

道:“那爹爹准备何时渡河?”

“呆会盼咐过诸将,我便率亲兵驰往武邑,明日便率第一营渡河。这等事,既

然要做,仍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我可不想被韩宝在河边击溃。”

“第一营?”

“他们不是一直想打仗么?”仁多保忠知道仁多观国想说什么,挥手止住,冷

笑道:“吵着要救深州的,第一营声音最响,我此番便成全他们。”

“可一”

“怕什么?!”仁多保忠轻蔑的说道:“难道他们还敢造反不成?”

【l〕按:注意此处所言,指“内降指挥”或“内批指挥”。“指挥”本是

宋代诏令的一种,只不过可以不由翰林学士拟旨,改由宰执代拟,但仍需经两府讨

论,给事中、中书舍人封驳,台谏论列,自然也具有合法性,甚至许多指挥本身就

是司法解释。因此,其与“内降指挥”有着本质的区别。请者注意区分。

【2〕阿越注:真实历史上,北宋中期士大夫们已有自觉限制皇权扩张的意

识,但是,在经历激烈残酷的党争之后,整个士大夫阶层完全被分裂,并且在内耗

中被削弱,因此丧失了抵制皇权的能力。尽管如此,便到北宋晚期,即使是被视为

第二十八章圣主如天万物春(二之全)

在向仁多观国面授机宜之后,仁多保忠立即召开军事会议,调整各营部属,他

担心郭元度在知道皇帝手诏的内容后,为了讨好皇帝,迫使他带更多的兵力北进

因此绝口不提这是皇帝的意思,只说奉令行事,需要试探进攻深州一次。众人心里

虽然怀疑,但他是主将,却也不能强问他皇帝的手诏内容。郭元度也是聪明人,听

说他要亲自带兵渡河,便起了疑心,但是他乐得要回一大半的兵权,也并不多问

只是暗中令人将此事报知唐康。有几个参军对仁多保忠突然要渡河北进深州,十分

反对,拼命死谏,但仁多只是不听,众人又见郭元度外,主管情报的参军也不发一

言,因知道他是仁多一派的将领,只道仁多掌握了什么新情报,最终也得做罢。

会议结束后,仁多保忠便率领一百余名亲兵,奔赴武邑。众人挥鞭疾驰,跑了

十余里路,忽听到身后有人高声呼喊仁多保忠名讳,众人皆不知又发生何事,连忙

勒马停下,回头望去,却见后面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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