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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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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石越才连夜来拜访王安石,他知道如果王安石如果不是要做最烂的打算搞的话,他肯定也不会愿意去打御前官司。毕竟揭名后这样调动名次,再多理由也说不过去的,王安石虽然与这件事无关,但是如果吕惠卿、常秩等人一把被赶出朝廷的话,他的日子也不好过。而另一方面,王安石既便真的硬扛进来,皇帝会不会因此就把石越、冯京赶出朝廷,也不是一定的。皇帝虽然年轻,却也不是不懂御下之术的人,他一直在朝廷中留下能制衡王安石的人,就是最好的明证,这一点石越相信王安石也明白。冯京和石越全部走了,朝局就会变成王安石一头独大,年轻的皇帝能不能放心?这一点谁也不能保证吧。

果然,王安石听了这番话,站起身来,背对着石越踱了几步,好一会才转过身,对石越说道:“子明说得也有理。做臣子的不能各司其职,亦非为人臣之理。何况按章程,礼部定下名次之后,中书门下复核也是有前例可循的。冯相本就是知贡举,明日本相就会同冯相、王相,一齐到礼部,把八十余名涉及名次变换的考生的卷子取出来,一一重新评定。当然,这件事依然是冯相为首,冯相的决定就是最后的决定,若再有争议,把名次报上去后,再分别向皇上陈说,那样就不至于有骇物听了。”

石越听王安石说完,想一会,知道这已经是最大的妥协了,当下笑道:“若有丞相来主持公道,下官亦无话说--冯相为人温和,常为奸小所轻慢。一切事情,明日之后再说。”说完他心里也有点紧张,白水潭那些名次调乱的学生的命运,就全靠自己和冯京去据理力争了。而在忌讳方面,他懂的又实在太少。

※※※

第二天在礼部的覆议,出乎石越意料之外的激烈,但结果也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好。

吕惠卿和常秩精通典故礼仪,一两个字眼的误用,他们都能盯得死死,这方面幸好冯京好歹也是三元及第,还能引经据典驳回一二。而石越的杀手锏,则是对比判词,因为每一份卷子的上面都有好几个考官的签名,而有些考官明明在第一份卷子中写着是第三等,到了揭名之后就主张是第四等或第五等。这一点被石越咬得死死,王安石和吕惠卿,都是第一次见识到石越辩风之尖酸刻薄,甚至有几个考官被石越说得满脸通红,竟然就此不再说话。

就这样一份份卷子的争,最后白水潭学院的学生进士科共取中一百零六人,只有四人最后还是被黜落了,而进士出身减少到五十八人,有七人掉了一等,同进士出身四十六人。佘中的卷子给王安石看了后,提到了省试第三名--王安石暗骂力主把这篇卷子黜落的常秩糊涂,这样的卷子,有石越和冯京推荐,到了殿试,皇帝照样能提到前三名,到时候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光吗?

到此为止,石越可以说基本上打赢了这一仗,虽然这一仗根本是吕惠卿等人无中生有搞出来的。但不管怎么说,最后的结果总算还是可以接受,特别是院贡生四十三人都保住了,更让石越欣慰,毕竟,这都是自己的学生。而白水潭学院也势必因此而声名更加显赫。

只是这中间也有遗憾,比如糊名时是进士出身的段子介,竟然被黜落,成为四个不幸者中间的一个,而原因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是白水潭之狱的重要人物,这让石越感得有点对不起他。而那个康大同的表弟,这次也遭受池鱼之殃,被吕惠卿、常秩给误伤了,本来是第三等进士出身,被降到第五等同进士出身。另外秦观秦大才子,榜上无名,连被误伤的机会都没有,这也让石越感到有点哭笑不得--自己那个时代著名的才子词子,此时却被自己和吕惠卿、常秩、冯京四人一致同意没有资格中进士,这中间绝无半点政治斗争的成份,不能不说极度讽刺。好消息则是范翔礼部试排在第三十四名,进士出身;吴从龙排在第二百九十一名,同进士出身--没有人知道他们和石越的关系,所以安然无恙。

※※※

礼部试张榜的那一天,和王韶红旗捷报,再克玛尔戬,擒其妻儿子女,押解京师的好消息抵京是同一天。

白水潭学院在那一天,如石越所料,再次惊动天下,院贡生五十名,竟然有四十三名取中!虽然殿试还没有举行,但本朝已经很多年殿试不再黜落了,顶多在名次上有所起伏罢了。但是在白水潭学院全校欢庆之中,免不了也有许多失意之人。其中情绪最沮丧的,就是段子介。

他自觉几场策论,文章做得花团锦簇,而经义对答,也颇为精妙,最不济也是同进士出身,怎么可能竟然名落孙山?!似乎永远是一袭白袍的段子介,一个人默默的走出白水潭,他不愿意让自己的情绪妨碍别人的庆祝。

这时已是熙宁六年的二月,春寒料峭之时,寒风似刀一样的刮在脸上,身上,钻入脖子里。离开白水潭后,段子介顺着白水潭那条著名的水泥路,往南薰门边走去。路上的行人依然不少,可这不关他段子介什么事,也不知道在这寒风中走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他听到有人对他说道:“客倌,外面天寒地冰的,进来喝一杯暖暖身子吧。”

失魂落魄的段子介就这么走了进去,要了一壶酒,自饮自斟,喝着闷酒。从来酒入愁肠,更断人肠。段子介想起自己单骑赴京,立志要学有所成,报效君王,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在白水潭学院二年多,终日与名师交游,自己也觉得学问突飞猛进,今年中进士,那是手中擒来之事,不料竟然会被黜落……双亲年事已高,白水潭之狱时为自己担心,千里迢迢来到京师,回家之前殷勤致意,只盼着自己能金榜题目,光宗耀祖,早点回去迎娶自小定亲的未婚妻--自己眼见二十有九,一事无成,思来想去,真有万念俱灰之感。

他正在借酒浇愁之际,忽听一阵琴声传来,一个青年男子和着琴声唱道:“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正柳七的《鹤冲天》,那男子唱来,意兴萧条,自暴自弃之意,更是牵动段子介心事。

段子介听到这声音是从一间雅座传来,他这时也不怕冒昧,竟然就这么闯了进去,却见雅座之内,坐了一男一女,女子抚琴,男子唱曲。那个女子一身艳装,显然是勾栏的歌妓,而那个男子一生灰袍,脸色沉俊,便如暗夜中冰冷的繁星,虽然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态,却也自有其骄傲之资本。此时他显然喝了不少酒,坐得已不是太端正,一只手拿着筷子,和着琴声敲打,一边高歌……

这个男子段子介不识,若是石越却定然认识,那就是武状元康大同的表弟,吴安国吴镇卿便是。吴安国一生自识甚高,自以为就算不是进士及第,那也是进士出身的前几名之内,不料榜文一出,竟然忝陪末座。虽然还有殿试那么万一的希望,皇帝也许能从几百人中看出自己的才华,给自己应有的评价,但是这种可能性,便是骄傲如吴安国,也知道毕竟太低。但吴安国高傲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做个与“如夫人”相对的“同进士”?!

段子介就这么闯进来,几乎把吴安国和那个歌女都吓了一跳。以段子介平时的性子,虽然冲动,却不太会做失礼的事情,但这时候他却根本不在乎这些,居然拉了张椅子,一屁股坐下,盯着吴安国上下打量。

吴安国被他看了半晌,真是说不出的莫名其妙。他正要开口喝斥,却听段子介说道:“你是何人?在这里唱柳七的曲子,扰人心绪。”

吴安国一生被人说成不讲理,倒也没想到还有段子介这样的人,他打量段子介半天,冷眼说道:“你又是何人?我爱唱曲子,关你甚事?”

段子介傲然说道:“我是段子介,你要唱曲子,回家唱去,为何在酒楼上唱?”

“段子介?”吴安国想了一会,觉得这个名字挺熟悉的,似乎在哪里听过,好半会却想起来,“你就是那个洪洲段子介?在邓绾面前拔刀子的?我是吴安国,你敢在邓绾面前拨刀,胆量不小,不知道武功怎么样?”

段子介想不到这人知道自己的名字,不由一怔。

又听吴安国冷笑道:“我在这里唱曲子,碍你段子介什么事了?触了你的伤疤了?自己没本事,别去怪别人。”此人性子,出口不伤人,就觉得少做了一件事情。

段子介听他这么一说,恼羞成怒,不禁反唇相讥:“你吴安国在这里喝闷酒,唱曲子,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吴安国心里本不痛快,虽然自己在榜上还有名字,但他也羞于提起。他站起来,看了段子介半晌,最后目光停在段子介腰间的弯刀上,不由哈哈笑道:“你段子介想要我不唱歌也容易,和我打一架,你赢了我,我自然听你的,你赢不了我,你就坐在这里,听你家公子唱一天的曲子!”

其实以吴安国平日不爱理人的性子,能和段子介吵一架,已经是异数了。

段子介见他挑战,哪会退缩,何况他自己恃武艺出众,对方眼见不过一个读书人,就算会点三脚猫的功夫,又能经得自己几下打?当下傲然道:“那就一言为定,我们到街上去打如何?”也不等吴安国答应,就要拂衣下楼。

吴安国冷笑一声:“要打架还挑什么地方?”

话音一落,一双筷子甩手而去,直袭段子介后脑,虽然被打上了最多也就是疼一下,但是段子介怎么能出得了这个丑,何况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听到身后风声,连忙闪身,不料喝了点酒,步法不似平时灵活,把一面屏风轰的撞倒。

他恼怒吴安国偷袭,纵身上前,手臂如使,攻向吴安国,用的是当时民间军间流传甚广的太祖长拳。吴安国本来身法不错,但是此时也过量了,只好用一套军中平常操练的散手的应敌。两个喝多酒的人,哪里能管什么跳跃避闪,连走路都不见得太稳当,无非是你一拳我一拳,打得酒楼上碗筷齐飞,身体上青白一色。

深怕受池鱼之殃的客人纷纷闪避,酒楼老板慌的去找街坊帮忙,不把这两人制服,只怕他今天的生意会全给砸了。其实以段子介和吴安国此时的状态,早就由散打变成摔跤,由摔跤变成柔道,两人最后竟然是抱成一团,全无体统,在酒楼上滚来滚去,一时段子介压在吴安国身上,大呼:“你服不服?”一时吴安国反上为上,把段子介压在身下,冷笑道:“你服不服?”那酒楼老板只需把伙计们全叫来,多半就能制服二人。

不过那老板却虑不及此,听到伙计说有个客人还带了刀,哪里敢上楼,眼巴巴在门口望着街坊来救,不料街坊未到,却看到开封府的捕头田烈武和一个青年公子一边说一边笑走了过来,他简直如同看到救星一般,“田捕头,田捕头……”一路小跑,把田烈武给拉了进来,请到楼上。

田烈武不认识段子介,却见过吴安国。想着这么冷傲的人,居然会和人这么狼狈的打架,实在让他感到不可思议。他那边想方设法把二人分开,这边那个“青年公子”秦观秦大少,却是轻轻易易从那个歌女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秦观对于名落孙山,倒也没什么太多的感觉,他反正是早有思想准备,考不上就进白水潭学院读书。而且石秘阁石大人对他挺看重,他还能经常出入石府,向名闻天下的石越石子明时时请教,早就心满意足。这天榜一出来,心里依然略有点不舒服的秦观在街上散心,正好碰上田烈武,二人在石府见过几面,田烈武因此就向秦观请教兵书不懂的句子。不料在这里却遇见段子介和吴安国打架。

既已知道原委,秦观嘻笑着走到被田烈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分开的段子介、吴安国前面,大义凛然地数落道:“两位真是见识浅薄,所谓胜负乃兵家常事,又所谓不以为物喜,不以己悲,二人的作为,实在有辱斯文……”

段子介和吴安国听到这个酸儒居然在这里和他们讲大道理,又好气又好笑,同声“呸”了一声,说道:“关你什么事?在这里聒舌。”

秦观本来就是有捉弄之意,他也不生气,笑道:“你们看,你们两个还是很有默契的。不过依我说,你们俩个武功这么好,考不上文进士,想办法去考武进士嘛,用得着又是喝酒又是唱曲子吗?”

段子介和吴安国冷冷的“哼”了一声,当时文人不愿意从事武职,否则段子介早就想考武举了,可是狄青之遇,让人心冷。这两人都自负才学,怎么可能愿意去考武举。就算康大同那样,武状元及第,又有什么用?

秦观其实也不是想让他们去考武举,他不过是想取笑一下他们,此时见他们这等反应,心中更觉得好笑,更加一本正经的说道:“想不到你们都是庸俗之辈,国家外患不断,若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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