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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宋偕秦德纯、邓哲熙匆匆赶往山东德州与韩会晤。韩兴致勃勃,见宋即抖 搂出个包袱:“明轩兄,你知道老蒋一生都干了些什么事?”
宋哲元感到没头没脑,怀疑他会发出类似“檄文”一样的话,未及开口,韩大概觉 得这个提问艰深难答,于是自己回答了自己:“其实,这老蒋一生就干了两件事,一件就是赚钱,一件就是撒钱。看懂了这一点, 其实那个委员长的角儿,谁都能当。这回他蔫了!”
宋、韩在西北军的时候,虽是袍泽,但在冯大帅严厉的管教之下,韩并无此放达, 宋、韩又有上下级关系,韩见宋总是恭而敬之。但宋也感到韩属“控他型”而不是“他 控型”,往好的方面解释,可以说是“领袖型”,往坏的方面解释,可以说是“野心型”。 可是现在,他已经不是“控他型”的问题,而是失控了。宋才略略明白,“马电”中所 提“英明壮举”是何用意,宋说:“向方兄,‘马电’是否莽撞,会使局势更加复杂,反而不利于政治解决西安事变, 结果只能使日本人坐收渔人之利。”
韩突然收住话题,宋见说话机会,向韩力陈利害。最后说服韩,韩同意与宋联名, 发出“漾电”,电文如下:“……慨自西安非常事变,举世惊痛无已……万不容在国难严重之际,再有自伐自 杀之行动……所谓亲痛仇快者是也。目前急务,约有三大原则:第一,如何维持国家命 脉?第二,如何避免人民涂炭?第三,如何保护领袖安全?以上三义,夙夜彷徨,窃维 处穷处变之道,回与处经处常不一,似宜尽量采取沉毅与静耐,以求政治妥善通适之解 决,设趋极端断然之途径,上列三义,恐难兼顾,或演至兵连祸结,不堪收拾之时…… 倘蒙俯察,由中央召集在职人员,在野名流,妥商办法,合谋万全无遗之策。”
众所周知,西安事变得到和平解决。
以后,宋哲元几次失策,甚至丢失北平城,蒋介石替他转圜,没拿他做“替罪羊”, 据有些人解释,与在西安事变之时,宋支持蒋有关。也为韩复榘终被蒋所杀留下伏笔。
作为宋哲元个人,其与韩复榘、石友三等翻三复四的人不同,与张学良这样少壮军 人也不同,甚至与城府很深深通官场的其他将军和政客也不同。宋儒家忠君爱国思想影 响较深。蒋、冯、阎大战后,在形式上韩复榘、石友三、吉鸿昌、庞炳勋倒向蒋介石, 而宋哲元心里已认为国家之君即蒋,可惜的是,蒋一直拿他做异己,也是蒋狭隘之处。
话说回到“西安事变”。这里引用一段日本现代史家伊藤正德的说法:“……发生西安事件……结果使蒋委员长决心在民族战争的基础上,对于日本军部 的侵略从事长期抗战……在这种情势之下,土肥原使‘华北五省独立计划’,不得不像 童话一般宣告破灭。由于国民政府渐趋积极的态度,遂使山西阎锡山,山东韩复榘,纷 纷宣誓效忠中央。而冀察政权的内部,亲日派也在逐渐的遭受淘汰……”
1936年在混乱纷纷的局势中过去,往事不堪回首,未来又怎能展望!人们心情沉重, 余悸在心。然而,出乎人们的意料,1937年的开始并不是狂飚突起,也不是纷乱纠葛。 年初是一种罕见的平静。
美国的中国通拉铁摩尔曾对人说:“这太像1931年了,太平静了,太平静了,平静得不能使我们放心,我们怕又要见 到一个‘九一八’呢!”
以沉着、圆滑、老练著称的美国驻日大使约瑟尔·E·格鲁写道:“这个运动我常常谈到,并视之为恰似海边的浪潮,坚信潮是在涨,而不是在落, 重涨起来的侵略扩张运动的浪潮必定要比以前的潮水冲得更远……”
日本政局自1936年“二二六兵变”以后,军人更加跋扈专横。“二二六事变”至使 冈田启介内阁倒台,促请东久迩宫大将出组皇族内阁。建议流产。于是日本各地谣诼朋 兴,风声鹤唳,人人害怕另一个“二二六事变”又将来临。所有的日本人都在少壮军人 的淫威之下觳觫战悚。在此形势之下,成立了广田弘毅内阁。前面已经提到,广田内阁 已经成为军部的傀儡,政权已经落到陆相寺内寿一、海相永野修身两位大将之手。
广田内阁寿命半年余,于1937年2月倒了台,又由曾任过陆相的林铣十郎大将,组成 军政府,军政府面临着军政矛盾和国内外各种危机,寿命更短仅仅3个月,于1937年5月 末宣布总辞职。
为平衡以天皇为中心,协调军部与官僚政党之间关系,6月4日,由日本贵族院议长 近卫文麿出马,组成新内阁。近卫文麿年仅45岁。被报纸和国民誉为“青年宰相”。近 卫是平安时代历任辅佐天皇大臣之职的五世家之首。从近卫文麿的祖先藤原镰足算起, 已是46代。作为日本最高的名门望族的近卫家,与皇室的密切关系已达一千数百年历史。 近卫和天皇就像是一对亲朋好友。表面上看,近卫对天皇甚至有些不礼貌,实际上这是 与天皇家世代亲密的表现。他的组阁当然有很高的权威性。
近卫于14岁时世袭公爵,后入京都大学就读。早年一直在西园寺公望公爵的扶持下 活动于政界。1933年任贵族院议长。他任宰相后,对军部的行动和对处理中日关系,态 度一直模糊,有人说他城府很深,也有人评价他犹柔寡断。他对自己的身体十分精心, 生怕患上什么病,就连生鱼片也得煮着吃。医生告诉他,每天照日光浴,从脚尖照起, 每天向上照两寸,他就忠实照办。
他和夫人在轻井泽落满火山灰的小路散步。近卫边走边说,照这样下去日本将灭亡, 应该决心舍命打开困难的局面,“为国家舍生命,万死不辞。”他精神抖擞地说。
忽然,天空响起了出乎意料的雷声,夫人回头一看,近卫竟躲到近处的一个大树洞 里,雷声过后,他才从树洞里出来。夫人讥笑他,“能万死不辞!被雷声吓得躲进树洞 里!”1937年在近卫首相任期内,日中全面开战。从开战起,他确信定将战败,可惜当 时他患有痔疮,不论去哪里,都要在屁股上垫一个充气的胶皮圈。所以,后来他亲近的 人遗感地说:“如果近卫公爵的痔疮不那么重,也许能避开这场战争。”1937年7月7日 卢沟桥事变爆发,对中国是否发动全面战争,近卫犹豫了4天,终于同意军部的观点—— 膺惩暴戾的中国军队,向华北派遣3个师团的兵力。到战争后期,日本面临战败,近卫也 像中国军阀一样迷信起巫术。把巫婆请到宅邸,询问自己前程,卜测国家命运。并请巫 婆把先祖镰足公(藤原镰足)请来指点迷津。微胖的老妇人和中国的巫婆似是同出一辙, 是会鬼魂附体的。
老妇人身体开始颤动起来,接着全身大摇大晃,大睁双眼,连眨也不眨。突然,她 横躺在榻板上,一会儿又坐起来。接着,她闭上眼睛,老妇人举止稳重,说话变成了庄 重的男人的声音,并且在悠悠然地作着手势:“文麿,我是镰足,一晃1300年过去了… ”
近卫两手着地,平伏在地上:“是,是… ”
1937年新年伊始。也就是美国人说的“退潮”。除了田代司令官纠住建沧石铁路、 开龙烟铁矿、修塘沽码头以外,又在华北各地,首先在北平、天津周围大建兵营、飞机 场,以积极准备开战。在东京已经多次商讨过对华全面战争问题。那些少壮军人不断以 各种形式向政府、军部要求“对南京政府一击”,如:2月1日,海军军令部第三部在《综合情报》中要求对既定对华政策再作研究,准备 和战的两手。
3月上旬,日军参谋本部驻华武官喜多诚一少将,华北驻屯军参谋和知鹰二中佐,关 东军参谋大侨熊雄主张:“… 对苏行动之前,首先对华一击,挫伤蒋政权的基础… ”
5月下旬,来华北了解情况的井本熊男回国后向参谋本部汇报:“… 大多数意见认 为,对中国打击一下,就能改变局势。”
6月5日,来中国东北、华北等地了解情况的陆军教育总监本部部长香月清司中将向 日本内阁和参谋本部报告说,“华北形势相当紧迫,因此,中国驻屯军增强兵力很有必 要。”
6月9日,关东军参谋长东条英机对新政府建议:“……
如我武力许可,则应首先对南京政府加以一击……“
与此同时,日方开始积极军事准备。
3月24日,70艘日本军舰开到青岛,进行以中国为假想敌的登陆演习。
4月1日,日本海军派遣野村等人勘察塘沽港口形势。
4月2日,日本海军武官齐集天津,会商兴筑塘沽港口,以备开战后运送军队给养和 弹药。
4月,把国名改称“大日本帝国”,似乎是向国外宣言,若有反抗我国者,立即将其 击退!
5月4日,关东军司令官植田在承德召开军事会议。
5月8日,关东军一个旅团开进热河。
5月中、下旬,日军参谋次长今井清中将率参谋们,在东北进行参谋旅行演习。
之后,参谋公平与井本又奉命到关内旅行,侦察各地情况。他们先后到过天津、北 平、张家口、归绥(现呼和浩特)、大同、太原、济南、青岛及华中等地。6月底回国。
平津地区华北驻屯日军演习,比上一年更加频繁。如:从4月25日起,在平津近郊战 斗演习。
6月开始,以攻击卢沟桥,夺取宛平城为目标的昼夜演习。并且由驻屯军大部幕僚聚 集大枣园山(宛平城东约1公里),对演习部队进行检阅和现场指导。
6月21日,华北驻屯军紧急成立临时作战科。
显然日本军方在积极备战。而三届内阁,又均伸出了橄榄枝,发出过和平的保证。 如:1月25日,日本“稳健派”主要代表,参谋本部第一部部长石原莞尔以参谋本部的名 义向政府提出:“……应改变对华政策,即以互惠互荣为目的……”
2月,广田内阁倒台,林铣十郎组阁,林铣内阁上台即标榜不尚武的新政策。
3月,以儿玉谦次为团长,由日本银行家和实业家组成的经济使节团来华访问,称此 行“只谈经济,不谈政治”。儿玉等人几次与蒋介石、张群、吴鼎昂等头面人物数次接 洽会晤,一改过去责问、刁难的神气,态度乐观、气氛友好。儿玉表示,要调整两国邦 交,改变对华政策,协助中国的统一和复兴。
日本官方采取一系列措施:令蒙古军自动停战。示意德王发表通电,拥护南京政策, 并解散王英等部队。
日本外务省通过了《第三次处理华北纲要》,表示:“……采用公正的态度……形 成日中间的友好关系。”
4月16日,日四相会议,又强调“必须以公正的态度”改善与华北当局的关系。
4月间,华北驻屯军参谋和知鹰二邀请宋哲元、张自忠赴日参观陆海空联合演习。表 示亲善和友好。
宋哲元以不能分身为由,派张自忠率代表团前往。行前,田代司令官,日驻天津总 领事堀内干城、海军大佐久保田等,设宴为张自忠饯行。出发时,田代与堀内又特派代 表到车站送行。代表团分两路访日,访日期间,日顾问笠井半藏,樱井德太郎亲自引路, 形影不离,表示了高度友好。
除此之外,华北驻屯军还拨给二十九军1个营的三十八式野山炮。这也是件空前绝后 的事。
在这同时,日本也极力改善与美国、英国和苏联的关系。
人们对这个宁静的春天感到惊异,许多人相信,中日两国已经共同度过了严重的危 机,所有悬而未决的纠葛与矛盾将会一一获得解决。
绝大部分的中国人对张自忠率军事代表团能够理解吗?
张自忠率代表团访日消息发出,全国上下,舆论哗然,一时间成了国内舆论关注的 中心。许多人不理解宋哲元为何在全国抗日气氛高涨之时,出此亲日之举,而中央政府 对此缄口不言,使人们疑心重重。全国上下质问宋哲元的信件如雪片飞来。宋的故旧, 甚至亲自乘火车北上,当面对宋诘责。
不久,斥责之声骤起,指斥宋在拥护中央同时,又背离中央。《中央周报》在一篇 题为《天津特函》的文章中指出:“(日本)军部之意,除使张自忠等悚于日本之富强,自动彻底亲日外,则欲拉住 冀察一部实力派头脑简单分子,根本排除其抗日反日思想,而无形中做到破坏我收拾华 北计划。”
“实力派头脑简单分子”显然是指宋哲元一伙。
人们还猜测宋等有政治企图,张自忠有重要而秘密的政治使命。外交部驻北平特派 员程锡庚在给外交部的报告中说:“宋哲元有通过张自忠访日,绕过日本关东军和华北 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