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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心然莫名其妙:“谁的礼物?今天来的宾客,每人都送了礼物。”随即明白过来,“表哥是说程公子送来的那棵玉白菜吧?人家诚心来为福盛祥道贺,我总不能将人家的礼物拒之门外吧?尽管福盛祥和轻罗坊实际上斗得你死我活,可场面上,大家都还是很客气的。”
“是很客气。”姜雨晨不无讥讽地说,“简直是太客气了。一出手就是一棵玉白菜,果然是大手笔。”
徐心然有些无奈。
她知道姜雨晨对自己的感情,可她只能装作不知道,就像她只能装作不知道程洛山对自己感情一样。
对于程洛山。她首先不能接受的就是给他做妾。上一世,她给陈老爷做妾,虽然陈老爷对她还不错,可最终还是听信了妻妾们的话。让她惨死在风雪之中。到了这一世,徐心然自然是不可能再去给人家做妾,哪怕程家的富贵不输陈家,哪怕程洛山比陈老爷年轻俊朗。
对于姜雨晨,她虽然不认为他对自己是虚情假意,可她知道,大齐国男婚女嫁,最讲究的就是一个门当户对。姜家是世家,就算是姜夫人少女时代受过徐家的恩惠,就算是姜家肯与商户结亲。可也要挑个非常出色的商户之女吧。以徐家现在这个状况。以自己在徐家的地位和处境,恐怕姜家一定不会同意姜雨晨娶自己的。徐慧瑛倒是有些可能,不过最终还是要看姜夫人的意思。其实据徐心然估计。即便是苏氏百般讨好姜家,即便是徐慧瑛能算得上是才貌双全,在京城商户家的女儿中算是出色的,可是要让徐慧瑛成为姜家的儿媳妇儿,恐怕还得费一番周折。而自己,徐家的大小姐,一出生就被扣上了“灾星”、“克星”的大帽子,想要嫁给姜家唯一的嫡子,那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徐心然重活一世,对很多事情。都不会再抱有幻想了。无论是对程洛山,还是对姜雨晨,她都只能装糊涂。
因此,面对表哥姜雨晨这些微的醋意,徐心然只能说:“生意场上就是这样啊,越是竞争激烈的死对头,面子上就越是礼貌客气。其实这和官场上有些相似,私下里越是斗得你死我活的对手,表面上的客气话就说得越多。反倒是关系平和的同行或者同僚们,说话行事倒随意一些。更何况,对于轻罗坊来说,这一棵玉白菜,跟本就不算什么。其实,我倒觉得,轻罗坊的程掌柜让他儿子送来这么贵重的一件贺礼,反倒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姜雨晨疑惑道:“为什么?”
徐心然说:“轻罗坊一出手就是一颗玉白菜,难道不是在告诉福盛祥,无论你福盛祥怎样,都无法越过我轻罗坊去吗?轻罗坊资金雄厚人脉广泛,在京城的绸布制衣行业当中,几乎无人能比,他们这么做,无非就是起到一个警示的作用,让我们福盛祥牢记自己的地位和处境,不要太嚣张了,京城绸布业,福盛祥可以占一席之地,可永远也别想回到以前,永远也别想和轻罗坊比肩,更别想超过他们。”
姜雨晨相信了徐心然的话:“这么说来,程家父子是在向你示威?”
“也许是吧。”徐心然若有所思地说,“毕竟,眼看着一蹶不振的福盛祥东山再起,很多绸布庄和制衣坊都会恐慌的。”
方才那些话,虽然是为了打消姜雨晨的醋意,可徐心然认为,自己的揣测也不无道理。程洛山毕竟是轻罗坊唯一的继承人,无论他对自己有什么意思,都不会心甘情愿看着自己反手打垮轻罗坊的。徐心然甚至怀疑,程洛山对自己再三示好,会不会别有用心,比如说,通过自己,吞并福盛祥。
而姜雨晨倒十分紧张了,他忧心忡忡地说:“那轻罗坊又会怎样出手对付福盛祥呢?对了,这一次制作八万套军服的布料,不会再被轻罗坊与严记绣坊联手给抢购了吧?”
徐心然想起上一次姜雨晨冒充富商、帮助自己购回那些布料的事情,倒觉得有些内疚,毕竟,表哥是真心实意帮助自己的,而程洛山究竟想要做什么,她有些猜不透。于是点头道:“这一次我在与柯记织染坊签订单的时候,特意让他们在订单上面加了一条,若是他们违反合约,将我订购的那批布料的全部或者部分卖给其他人,那么,他要付给我原价三倍的赔偿。”
姜雨晨笑道:“那柯记织染坊能答应吗?三倍的赔偿,不算少啊。”
徐心然说:“其实柯记织染坊的柯掌柜是个本分的生意人,上一次也是被严记和程记花言巧语骗了,才会违反约定将福盛祥订购的布料卖给他们。而这一次,柯掌柜对福盛祥抱歉不已,不仅按我的要求,在合约上增添了这一条,而且一再保证,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了。”
“这就好。”姜雨晨放下心来,“我也希望,你能顺顺当当将这间新的制衣坊开下去,不要再出现任何意外。”
徐心然说:“做生意,一帆风顺的时候少,磕磕绊绊的时候多,我也不奢望能够顺风顺水,只盼着能维持下去、细水长流就行了。以前,徐家的先祖们经营福盛祥,在京城绸布业中可以说是独占鳌头,很多同行虽然嘴上巴结奉承,可实际上,不少人都被福盛祥压着一头,盼着有扬眉吐气的一天呢。轻罗坊,不就是这样吗?而后来福盛祥真的败落,那些人不知道多高兴呢。可现在,福盛祥竟然又要越过他们去,他们哪里容忍得了?那些实力一般的,就不必说了,可那些能与福盛祥一较高低的,哪里能眼看着东山再起的福盛祥又来和他们分一杯羹?所以,以后福盛祥的路,不会比以前轻松,只会比以前更加艰难。而我又开了这间制衣坊,所以,更是树敌颇多,不仅那些绸布庄会视福盛祥为眼中钉,更有轻罗坊这样的制衣坊虎视眈眈。”
“心然,其实……”姜雨晨犹豫半晌,终于还是说,“其实一个女孩子,用不着如此辛劳的。女孩子天生就该被人呵护,不该抛头露面和男人一样打拼,我一直都觉得,女孩子只需要在家里弹弹琴、绣绣花、下下棋、写写字,相夫教子,就可以了。你何必让自己这么辛苦?”
“难道我愿意这么辛苦啊?”徐心然觉得姜雨晨简直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徐家的情况,表哥也是有所了解的,你倒说说看,我不抛头露面,我不打理生意,我不辛劳奔波,我难道去喝西北风啊?就算是家里还有我一口饭吃,可那口饭,我能吃得舒心安宁吗?”
姜雨晨忽然认真地看着她:“其实,我还想说,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娘家如何,并不十分要紧,因为她还有嫁人这条路可走。只要嫁了人,娘家怎样,就不关她的事了。”
徐心然只能再次装作不明白:“表哥,你不是不知道,我天生就是一个不祥之人,谁敢娶我?我这一生,注定是要孤独终老的。所以呢,我就要替自己挣下一分家业,将来不至于晚景凄凉。”
“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在乎那个毫无根据的说法!”姜雨晨本来打算先说服父母和妹妹,等他们真正从心里接纳徐心然之后,再按照大齐国的规矩,提上花红表里、拿上庚帖、请个媒人,郑重其事上表舅家提亲的。因为,虽然他并不认为父母和妹妹的反对会影响他娶徐心然为妻的决心,可他仍旧希望,自己和徐心然能够得到大家的祝福,尤其是至亲的祝福。而他天性沉稳,轻易不会冲动,所以,他一直都没有向徐心然表白。可是今天,他有些沉不住气了,因为半路里忽然杀出来一个程洛山。尽管他也相信徐心然关于那棵玉白菜的解释,可作为一个喜欢徐心然的人,也许只有他能感觉到,程洛山对徐心然的心思,和他是一样的。
“雨晨,心然,你们怎么还在外面站着?都要开席了!你们两个在外头这是做什么?”徐掌柜在里面喝了一杯茶,却迟迟不见徐心然进来招呼宾客宣布开席,只得出来寻找。
被父亲打断了表哥的话,徐心然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庆幸:“爹,表哥向我询问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我们这就进去了。”
第一百九十章 重掌大权
“端木先生,我这是到底得了什么病啊,为什么总不见好?”苏氏虚弱地半卧在床上,问前来为她诊脉的端木仁德。
“徐夫人,您只是产后体虚,没有调养好,兼之受了惊吓,所以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调理过来。”端木仁德自然不能告诉苏氏,这是徐心然天天都在给你下药的缘故,而只能含含糊糊地应付她。
端木仁德通过苏氏的脉象,知道她的身体已经一天不如一天了,明明知道这是为什么,可一来,他根本拿不出任何证据,二来,他不忍心去揭穿徐心然,所以,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诊治。
送走了端木仁德,苏氏百思不得其解地问绣锦:“我和老爷,已经去卧佛寺还过愿了,织云的妹妹绮云,我也允许她来到涵玉楼当差了,而我再也没有看见过织云的鬼魂,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平静,似乎回到了从前的安宁,可为什么,我的身体愈来愈差了?我还不到四十岁呢,怎么竟一天比一天不济?如今,一天里面,倒有半天都要躺在床上。”
自从织云被杖责二十羞愤之下投水自尽后,和织云同为苏氏贴身丫鬟的绣锦,不免既心寒又心惊,生怕有那么一天,自己一个不小心,也会遭到与织云同样的命运。作为苏氏的贴身丫鬟,绣锦是除了织云之外最了解苏氏脾性的一个人了。绣锦敢说,她和织云甚至比徐掌柜和徐慧瑛、徐慧玥都更加了解苏氏,因为苏氏在丈夫面前、在女儿面前。都是贤惠而慈爱的,气度雍容,温柔和蔼,而面对下人。尤其是与自己朝夕相处的贴身丫鬟,就没那么客气了。
绣锦轻声道:“夫人,您就别想那么多了,您只是产后体虚,只要好好调养,一定会和以前一样精神的。”
“可这都两年了,怎么还不见好?就算是产后体虚,那两年的时间,也该调理过来了。”
绣锦低头想了想,说:“许是夫人太操心的缘故吧。如今二小姐整天都在铺子里照应生意。三小姐又是个心里不搁事儿的。所有的家务。都压在了夫人一个人的肩上,焉能不劳累?”
苏氏点点头:“绣锦啊,你说。我是不是该好好歇歇?我担心,我再这样操劳下去,身体一定会垮掉的。”
绣锦对于徐家谁主事儿,并不放在心上,其实,由于对织云的死唇亡齿寒,私下里不免希望苏氏掌家的大权能够落到徐心然手中。在绣锦和涵玉楼的很多下人看来,大小姐徐心然比夫人苏若兰可要和气大方多了,不仅从不打骂他们,而且这一年来。年头节下,还给他们一点赏钱,虽然不多,可也足够他们感激涕零。而且,哪个下人生病或者家中有事,徐心然都会想方设法提供帮助,或者资助药费,或者派遣制衣坊的伙计去出个力。上一次赶车的老王的父亲去世,他家里人丁单薄,徐心然派了很多人去帮助他张罗葬礼,还捎去了二十两银子,让老人风风光光入了土。老王当即暗下决心,今后一定要给大小姐做牛做马,好好儿报答她的恩德。
绣锦当然不敢将心里话告诉苏氏,只是一再安慰苏氏安心养好身子。
苏氏叹道:“自从生下天佑,我这身子就一天不如一天了,也许是我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儿子,老天爷不肯让我事事顺心吧。可是,我若是撇下这一大摊子,谁又能拿得起来呢?慧瑛虽然能干,可铺子里那些事,已经让她疲于应付,慧玥干脆什么都不管,老爷也从未操心过家务事儿,恐怕也拿不住那些人……唉……我是想歇口气,可就是歇不下来啊。”
绣锦心中冷笑道:恐怕不是你歇不下来,而是就算累死也要紧紧攥着当家的大权不肯让出去吧。
“夫人,奴婢去看看您的补汤炖好了没有。”绣锦说。
“唉……”一听“补汤”二字,苏氏又开始唉声叹气,“喝了那么多补汤,还是没什么用处。”
“可那都是老爷特意为夫人买来的补品药材,吩咐奴婢们一定要细细炖了给夫人补身子呢。”
苏氏点点头:“那你去吧。”
绣锦刚走,徐掌柜就来了。最近这一年,他来涵玉楼的次数愈来愈少了,一来是因为那一千多两苏氏说不清去了哪里的银子,二来是因为苏氏生完天佑之后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总是病病怏怏的,一看见他就不停地哭诉自己多么多么可怜,着实叫他心烦。
因此,在徐心然的建议下,徐掌柜挑了几个健壮的仆妇丫鬟并奶娘,将小天佑带到了凝雪苑去抚养。
苏氏自是不愿意,因为她知道,如今她之所以还顶着“徐夫人”的头衔,之所以还能够在徐家当家作主,完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