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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傅老爷有四个儿子,难道傅老爷就不想把家产留给儿子?全都留给一个续弦?”徐掌柜虽然能够肯定,吴媒婆并没有对傅家的家产夸大其词,可对于这样数量庞大的一份家产今后到底能不能由自己的女儿支配,充满了怀疑。就算女儿慧瑛过去是正室,可人家傅金山有四个儿子,全都是人家已故的原配妻子所出。傅家的家产,一个儿子分一份儿,若是人家兄弟几个同心协力,挤兑后母,那自己的女儿嫁过去,能有好日子过么?
面对徐掌柜的疑问,吴媒婆毫不慌张:“徐掌柜可真是说笑了。傅老爷的四位公子,早都成家立业了,且早已分家出去单过了。我刚才说的那些,都是傅老爷自己的家产,谁要是愿意给傅老爷做续弦,那么,这些财产,以后就是谁的,傅老爷的四个儿子,根本就抢不走,因为傅老爷当初分家的时候已经和他们都立下了字据,那是抵赖不掉的。徐掌柜,这挑女婿啊,可方方面面都得考虑周全了,不能只看对方的长相和年龄,长得年轻英俊,毕竟不能当饭吃,是不是啊?傅老爷虽说年纪大了点儿,又是续弦,可正因为这样,他才懂得疼人啊。况且傅老爷这份儿家业,在京城里头能找得出来几家啊?徐掌柜,这一次啊,也是傅老爷对二小姐有那么一点儿意思,我才替他来牵这个线的。您就好好想一想,您家二小姐嫁过去,会不会吃亏。”
徐掌柜十分犹豫。
按着现在二女儿和她的生母苏若兰以前的所作所为,他真的想随便找个人家将她打发出门就算了,毕竟徐慧瑛的年纪也不小了,今年已经十七了,翻过年,那就十八了,再说人家儿,年龄就有些偏大。可是这位傅老爷,年龄也太大了,比自己都要大上十几岁,以后,人家若是称呼自己泰山老岳父,那岂不别扭死人了。
“吴三娘。”徐慧瑛开口了,“您今天忽然来说这个事儿,我爹毫无准备,所以还需要考虑几天。要不这样,您先回去,给我们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您再来,我们一定会给您一个确切的答复。”
吴媒婆说:“也好。那我就先回去了。哦,这是傅老爷的生辰八字。”吴媒婆拿出一份庚帖递给了徐慧瑛。
徐掌柜看着满屋子的聘礼,无奈地对吴媒婆说:“吴三娘,这八字儿还没一撇呢,这些聘礼,我们可不敢收,您先带回去吧。”
“徐掌柜真会开玩笑。”吴媒婆说,“这送上门的礼物,哪里有带回去的道理?我临来的时候啊,傅老爷说了。这些礼物,不管徐掌柜答不答应这门婚事,都是要诚心送给您家二小姐的。”
“那可不行!”如今的徐掌柜,不会再将这些贵重的礼物看在眼里,他急忙吩咐管家徐安将礼物帮吴媒婆拿出去,“无功不受禄,傅老爷这份厚礼,我们徐家可不敢随便接受。”
“这只是一点见面礼。”吴媒婆笑容可掬地说,“徐掌柜就不要客气了。”
“哎!别走啊!这些东西……”徐掌柜还在坚持,可人家吴媒婆已经带着守候在前厅外面的傅家的小厮们走了。
“这叫怎么一回事呢?”徐掌柜看着堆了一地的聘礼,“这婚事,我还没答应呢,他们这是想强人所难吗?”
“爹。”徐慧瑛走到了他的身边,“您就答应这门婚事吧。女儿岁数也不小了,该嫁人了。”
“我知道你该嫁人了,可那傅老爷的岁数太老了,差不多都可以做你爷爷了。”尽管对二女儿的疼爱淡了许多,且又因为苏氏的缘故,对她故意冷淡,可到底血浓于水,徐掌柜仍旧希望她嫁一个如意郎君。
“爹。”徐慧瑛垂下了眼帘,“如今的我,还有什么资格挑选婆家吗?我那样不孝,与舅舅勾结,让福盛祥最值钱的那批衣料变成了轻罗坊的货物,我知道,爹一定对女儿讨厌极了。如今,傅老爷肯来提亲娶我,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儿么?一来,我离开徐家,不再做大小姐的眼中钉肉中刺,二来,也可以为家里挣下一笔彩礼,就当是赔偿福盛祥的那批花缎吧。”
“可是……”徐掌柜看着二女儿委委屈屈的样子,倒有些不忍心了,“可是傅老爷年纪大太,这桩婚事,我真的不愿意。”
“我愿意!”徐慧瑛平静地说,“女孩儿家终归是要嫁人的,而嫁人,只是为了有个好归宿。傅老爷虽然年纪太大,可他的万贯家财,足以弥补这一点。女儿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又不会受苦,爹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第二百零六章 今后就是你一个人了
“这岂不是太委屈你了?”徐掌柜还是不忍心答应,“如今咱们徐家,在城中这一带,也算是富庶的商户了,你根本不必为了什么彩礼而嫁给一个年纪足以做你爷爷的人啊!”
“可那些家产,都是大小姐挣来的,与我毫无关系。”徐慧瑛冷冷地说,“如今我门母女三个,在徐家已经是白吃白住了,事事都要看大小姐的脸色,这样寄人篱下的日子,我过够了。无论傅老爷年纪大也好,年轻也罢,只要我嫁过去,我就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傅家的当家主母,总强过在这里瞧人眼色过日子。”
“慧瑛,你这是胡说些什么?”徐掌柜不快地看着她,“心然从来没有这个意思。”
“可她都将我娘逐出徐家了?”徐慧瑛悲愤地叫道。
“慧瑛!”徐掌柜厉声道,“你还能不能分得清是非黑白?你娘被逐出徐家,与心然有什么关系?那完全是她咎由自取!若不是心然苦苦哀求,说她在徐家操持家务多年,总还有些苦劳,我还肯让她继续住着涵玉楼吗?”
“是。”徐慧瑛咬牙切齿道,“我娘是托了大小姐的福,得以继续住在涵玉楼,可那和一个犯人有什么区别?”
“二小姐这话可说差了。”不知什么时候,徐心然也来到了前厅,“你们母女三个如今在徐家的处境,总比我以前住在后院那两间冬天漏风夏天灌雨的破屋子里强多了吧。怎么听二小姐说的,倒像是我在欺负你们似的。”
徐慧瑛恶狠狠地瞪着她。大有恨不能用这目光将她杀了的架势:“是啊,所以我们母女三个要对大小姐感恩戴德。”
徐心然笑了笑:“这我可不敢当。不过,二小姐想嫁人只管说想嫁人的话,不必牵扯到我。”
徐慧瑛愤然道:“徐心然。你……”
“二小姐稍安勿躁。”徐心然静静地站在前厅门口,身上那件浅橘红色绣同色牡丹花的细绒长裙和纯黑色狐皮短袄,衬得她光彩照人、气度高华,“许多事情的发生,都是作茧自缚,怨不得旁人。你的生母如今落到这步田地,其原因,你们自己应该比谁都清楚。何况,爹宅心仁厚,念着多年的情分。并没有继续追究她做过的那些对不起徐家的事情。不仅允许她继续住在涵玉楼。而且还继续花银子请了御医传人端木仁德先生来给她治病。至于二小姐和三小姐,吃穿用度也不比以前差什么。若是以前,我在你们母女三人的手底下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哪怕只是不必住在那两间漏风漏雨的小破屋子里,能吃上不发馊不发霉的剩菜剩饭,哪怕被你们打两下骂两句,我都要天天替你们烧香念佛了,可你们竟然还不知足。难道,爹和我起早贪黑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继续供你们挥霍再加上无休无止地贴补你们的外祖家,你们才会满意吗?”
徐慧瑛气得满脸通红,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可偏偏无法反驳。
徐心然对徐掌柜说:“爹,请原谅女儿这么激动。女儿先去铺子里了。您好好考虑一下二小姐的婚事。”
说完,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徐心然走了。
徐掌柜对徐慧瑛说:“慧瑛啊,这三天,你就自己考虑清楚了,若是你真的愿意嫁到傅家去,那爹绝不阻拦。若是你不愿意,爹也不强逼你。这个主意,你自己拿吧,免得爹替你决定了终身大事,最后还要落埋怨。”
说罢,徐掌柜也走了。
空荡荡的前厅里,只剩下了徐慧瑛压抑而悲恸的哭泣声。
管家徐安带着两个婆子进来收拾方才吴三娘喝茶用过的茶杯等物,都装作没看见她,既没有人劝她不要伤心难过,也没有人搀扶她回房去,大家只是绕过她所在的地方,将前厅收拾干净,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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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徐慧玥看见徐慧瑛满脸泪痕、神情落寞地回到暖云阁,吃惊地问道,“姐姐这是上哪儿去了?”她猜测,是不是徐慧瑛偷偷去了涵玉楼见到了她们的母亲苏氏,看见母亲境况凄凉,所以伤心。
“玥儿……”徐慧瑛一把抱住妹妹,失声痛苦了起来,“玥儿……今后……今后这里,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徐慧玥更加惊讶:“姐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这么说?”
徐慧瑛慢慢止住哭泣,将方才的事讲了一遍。
徐慧玥恨恨地咬牙道:“心然那个贱婢子,真是欺人太甚!咱们母女三个已经退无可退了,她居然还要步步紧逼,她是要将咱们都逼死才高兴吗?”
徐慧瑛此时已经平静了下来:“玥儿,说这些气话没用。如今爹对她是言听计从,咱们怎样,爹都不会关心的。玥儿,你听我说,我不能放过这次机会,我一定要嫁到傅家去。”
“可是那个傅老爷真的太老了。”徐慧玥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姐姐今后整日陪伴一个糟老头子是什么样的光景,“你嫁过去,岂不是要受委屈?”
“哼!”徐慧瑛冷笑一声,“我当然知道嫁给那样一个糟老头子会过什么样的日子,不过,我不会白受委屈的,我要借着惠和坊,彻底打垮徐心然!”
“可是姐姐啊,”徐慧玥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打垮了心然,岂不是连福盛祥也一起打垮了?若使福盛祥倒了,今后我们吃什么喝什么呀?还是你有把握能够说服傅老爷,以后将我和娘、还有弟弟一起接到傅家去住?”
“至于你们,我嫁到傅家站稳脚跟之后。自然会妥善安排的。”徐慧瑛的脸色冷静而苍白,“若是我一味地投鼠忌器,那么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然的制衣坊越来越红火,越来越强大。等她强大到一定的程度,恐怕连惠和坊都奈何她不得了。所以,我要趁着她的制衣坊的根基还不牢固,说服傅老爷,以惠和坊的全部力量与她对抗。只要打败了徐心然,我就会将整个福盛祥都买下来。那个时候,咱们才能真正的扬眉吐气。”
徐慧玥思索半晌,才说:“姐姐的主意是不错,可是,那个傅金山。会听你的吗?他能垄断城南几乎所有的绸布生意。那也不是个糊涂人儿。怎能被你三言两语就说服了去对付徐心然?”
“那就要看,我将他伺候得舒心不舒心了。”徐慧瑛的脸上有一种将什么珍贵的东西置之度外的毅然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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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云啊,我忽然发现。我有些看不透二小姐了。”晚上回到家,徐心然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对正在给自己按摩双腿的绿云说。
绿云不解地抬起了头:“大小姐想说什么?”
徐心然将身体向后仰了仰,让脊背靠在温暖舒适的驼毛软垫上,略显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今天,吴媒婆替城南惠和坊绸布庄掌柜傅金山傅老爷来家里提亲,说傅老爷想娶二小姐做续弦。”
“那就让她去好了。”绿云并不关心这个话题,“她愿意嫁个糟老头子,和咱们有什么关系?最多,老爷给她一笔丰厚的嫁妆罢了。虽说要花你挣来的银子。可也能将她早点儿打发出去,省得她天天和三小姐在一起,商量着怎样再给你使绊子。”
“可是,那傅金山,是城南最大的绸布庄惠和坊的掌柜啊!”徐心然忧心忡忡,“二小姐若是嫁给他……”
“二小姐嫁给他能怎样啊?还不是一个填房?”绿云毕竟不太懂得生意上的事情,所以仍旧不明白徐心然在害怕什么。
“不管填房不填房,只要她以后能哄得傅金山高兴,那么,今后的惠和坊,岂不是她也有些说话的地方?若是她怂恿傅金山出手对付福盛祥……”想到这一层,徐心然不觉打了一个寒颤,背上的衣衫瞬间就被冷汗湿透,“若是她怂恿傅金山对付福盛祥,那么,福盛祥将会腹背受敌。”
徐心然头痛不已。这一阵子,轻罗坊和严记绣坊倒是消停了许多,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程洛山的作用,可穆季庭的荣庆庄又看福盛祥不顺眼了,虽然最近没有新的动作,那家制衣坊分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