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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心然笑道:“二小姐说的和亲眼看见了似的,是不是二小姐自己对这一套轻车熟路啊?”
“你!”徐慧瑛怒道,“无论你怎么狡辩,你诅咒我娘的孩子生不出来总是事实。”又转向了徐掌柜,“爹,如今证据确凿,您准备怎么处置?”
徐心然立刻反唇相讥:“我记得,除夕那天晚上,祭祖的时候,姨娘和二小姐、三小姐也是这样义正词严地指责我偷了那枚祖母绿的扳指。可是结果呢?监守自盗的不是我,而是你们!”
“你!”徐慧瑛再一次被徐心然的话噎住,可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上一次是上一次,这一次是这一次,请大小姐弄清楚,这是两回事。这一次,人证物证俱在,你就算巧言善辩,也是无济于事了。”
“人证?”徐掌柜疑惑道,“什么人证?”
“爹,您忘了,望月轩新拨来的丫鬟碧菱的嫡亲姐姐,就是我房里的玉珠。算了,还是叫那蹄子自己和您说吧,免得大小姐说我事先串供。”然后扭头冲门外叫了一声,“还不快滚进来!”
丫鬟玉珠畏畏缩缩地走了进来,一看见徐掌柜,就“扑通”一声跪下直喊“饶命”。
徐掌柜定了定神问道:“玉珠,你知道些什么,快都说出来,不许说谎,否则立刻打死!”
徐掌柜的声音十分严厉,玉珠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老爷,奴婢……奴婢……都是奴婢和奴婢妹妹的错,若是我们早点儿将此事说出来,二夫人就不会受这个罪了……”
徐掌柜喝道:“不许啰嗦,拣要紧的说!”
“是。”玉珠答应了一声,才开始慢慢诉说,“大约半个月前,奴婢的妹妹碧菱发现,大小姐和绿云两个每天晚上都偷偷摸摸待在着迎春花丛下,还拿着铲子挖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碧菱刚开始并未在意,只以为是她们主仆两个得了什么好东西,紧赶着埋起来不叫人知道。碧菱刚开始和奴婢说过一次,可只是当做笑话说给奴婢听,还说大小姐和绿云就是没有见过好东西,不知道得了些什么,和那些土老财一样埋在地里,真真是小家子气。可是又过了两天,碧菱偷偷去暖云阁找奴婢,说她瞧见了大小姐绿云埋的东西,不是金银珠宝,而似乎是一个扎满了针的小人儿,可碧菱也没看真切,不知道究竟是怎样一个小人儿,只是看见,大小姐和绿云每天趁着夜深人静都要从这里把它挖出来,一边念几句咒语,一边在上面扎一根针,然后再埋起来。如此反复了好几天。当时奴婢害怕,也不想惹事生非,那都是主子们的事情,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哪里管得了。所以奴婢一再叮嘱妹妹,叫她千万将这事儿烂在肚子里,跟谁也别说。”
徐掌柜冷哼一声:“果然是个忠心耿耿的好奴才,看见这样的事情,居然瞒着主子!”
玉珠哆哆嗦嗦地接着说:“刚巧这些天二夫人说她腹中隐隐作痛,晚上睡觉也不踏实,奴婢就和妹妹悄悄商量,是不是与大小姐和绿云埋在迎春花丛下的那个小人儿有关,我们也曾想趁着大小姐和绿云不注意的时候挖开来看个究竟,可想来想去,都没那个胆子。”
徐心然看着她冷笑道:“谎话编得不错么。不过,你也是二小姐身边的红人儿,平时对我都耀武扬威的,怎么遇到这么大的事情,你反倒畏首畏尾不敢说了?”
徐慧瑛对徐掌柜说:“爹,不如叫碧菱出来,让她说说看,究竟她看到了什么,省得大小姐认为是我指使我的奴才诬陷她。”
徐掌柜沉思片刻,点头道:“也好。”
徐心然却说:“我看用不着了吧。既然二小姐这么胸有成竹,那么碧菱也不敢不按你编好的说辞与她姐姐遥相呼应。”
徐慧瑛逼视着她:“照大小姐如此说来,那官府断案,都没有一句证词可以相信了?”
徐掌柜对徐慧瑛说:“不要理她,你去将碧菱叫出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唇枪舌剑
碧菱比显得比玉珠还要害怕,跪在地上不停地发抖,额头上也滴下来黄豆大的汗珠。
徐掌柜紧紧盯着她:“又不是要砍你的头,你这么害怕做什么?你且告诉我,这个木雕小人你见过没有?”
碧菱看了一眼被徐掌柜丢在地上的小木人儿,小声说:“也……也许见过吧。”
“什么叫也许见过?”徐掌柜怒道,“你再仔细看看,究竟见过没有?”
碧菱又看了好半天,才抬起头来:“似乎像是前几天奴婢看见过的、那个被大小姐和绿云埋在这个花丛下的小人儿,不过奴婢当时没有看清是什么做的,不过这个小木人儿的大小,还有上面扎满了针,倒是与大小姐的那个有些相似。”
徐掌柜表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徐心然,又将目光收回到碧菱的身上:“那你再说说,你看见的那个小人儿,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谁做的,又是谁埋在这花丛下的?又是谁,在它的身上扎满了针?”
碧菱畏惧地看了一眼徐心然,说:“大约十天前,奴婢晚上起夜,无意中看见大小姐和绿云在这里拿着铲子挖土……”
碧菱说的,和玉珠说的一模一样。
徐掌柜简直要晕倒。如果说,方才他还觉得玉珠所言是一面之词的话,那么,碧菱能说的和玉珠不差分毫,那么,这还有什么可怀疑呢的?方才玉珠是二女儿从暖云阁带来的,就算她被二女儿教会了这套说辞,可也没机会和碧菱串供啊。
“心然。你有什么话要说吗?”徐掌柜看向大女儿的目光,仿佛回到了从前的那种漠然和嫌恶,不,不仅仅是漠然和嫌恶。更添了震惊、失望、厌弃与憎恨。
“爹,我只有一句话可说,那就是,我什么都没有做。这个小木人儿。我也是刚刚才看见。”徐心然从父亲的目光中读懂了他此刻所想,知道这一次,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证明清白了。
徐心然忽然觉得自己十分可笑,本以为两世为人,可以不再懦弱无能,可以摆脱上一世的厄运,可以靠自己的勤奋过上平安的日子,却没有想到,有人不允许。上一世不允许。这一世还是不允许。徐心然不明白。自己的存在,究竟能给庶母和两个妹妹带来多大的伤害,为什么她们就是容不下自己?
当然。这些并不重要。徐心然不认为庶母和两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有义务和责任拿自己当亲人看待,上一世是不敢奢望。这一世是不屑拥有。可是,父亲的犹疑懦弱与是非不明令她倍感失望。无论庶母和两个妹妹怎样排挤她压制她,只要父亲能给予她足够的信任和支持,她都可以不将那些卑劣的伎俩放在眼里,也有足够的信心和能力将这些阴谋一一粉碎,可是,这一次,父亲显然选择了相信苏氏母女,徐心然虽然能够理解父亲想有个儿子的迫切愿望和急切心情,可仍旧为他的偏听偏信而伤心。
“你说你没做过,那怎样证明啊?”徐慧瑛眼里闪烁着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怎样证明?”徐心然冷笑着反问道,“就用我为了福盛祥的生意兴隆殚精竭虑来证明!就用我千方百计筹办了制衣坊来证明!就用我现在过的日子还不如你的丫鬟来证明!就用当初你们诬陷我偷了先祖的祖母绿扳指来证明!”
“你倒是振振有词啊!”如今的徐慧瑛,自然不怕徐心然一再提起扳指的事情,因为父亲已然相信,虽然丢了扳指,可徐家的子嗣来了。尽管在父亲的心目中,扳指就是徐家世代平安富贵的象征,可是,子嗣更加重要,没有了子嗣,徐家就算是挣下金山银山又有什么用?
所以,她立刻反唇相讥,“不错,你为了福盛祥的生意的确是费尽了心思,付出了许多,以至于如今店铺、制衣坊和家中三处大权在握,却还是穿得这样素淡,连一件缎子衣服都没有,进来出去都是这几件棉布衫裙,甚至都没有几件像样的首饰。我承认,你现在过的日子,的确是连我的丫鬟都赶不上。不过——”徐慧瑛话锋一转,“你这戏是不是演得有点儿过了?就算你真的很忙,就算家里如今比较拮据,可是,作为徐家的大小姐,你整天弄出来这副寒素的样子,是要给谁看呢?而且,爹好几次要给你添些东西,你都说不要,说是要等福盛祥赚了大笔的银子之后再说。那么,你这是真心话呢?还是故作姿态?
“而且,你口口声声说为了福盛祥为了这个家,可是,谁知道你心里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你敢说,你用厌胜之术谋害我娘,谋害徐家未出世的子嗣,不是担心将来我弟弟会对你构成威胁吗?你和我一样,都只是徐家的女儿,虽然你是嫡出,我只是庶出,可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咱们最终都是要离开徐家的,除了家里给的嫁妆,其余的,都无法带走。不过,按照大齐国的律法,若是某户人家实在没有儿子,而又不愿意从别处过继或者领养一个儿子,那么等到父母百年之后,家中所有财产都是由女儿来继承的。所以,你害怕徐家有个儿子,若是我娘腹中的孩子降生,那么你辛辛苦苦经营的福盛祥,最后都是他的,你一两银子也得不到。
“所以,你不甘心,你觉得不公平,为什么你耗尽了心血让福盛祥起死回生,以后说不定还会日进斗金,可到头来,这一切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你只能与我、与慧玥一样,离开徐家的时候,最多带走一笔丰厚的嫁妆,而这份嫁妆即便再丰厚,对于你挣来的,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因为你自己心里也清楚,爹有多么盼望这个儿子,以后,爹全部的心思全部的慈爱,都会给予这个儿子,而不是你,尽管这个儿子还什么都没有做,没有为徐家赚来一个铜板,而你,那个时候很可能已经为徐家挣下了家财万贯,可是,最终拥有这些的,不是你,只会是徐家的儿子,我娘的儿子,我和慧玥的亲弟弟!你敢说,你没有这么想过吗?你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担心吗?你敢说,为了这一切不会发生,你没有心生恶意用厌胜之术让徐家的儿子永远都不可能出生吗?只要徐家没有儿子,你就可以继续独揽大权,我娘,我和慧玥是没有什么能耐和你争个高低的,那么以后,这个家,还有店铺和作坊,不都是你一个人说了算?你敢说,你舍得将这一切拱手让人吗?”
徐心然从来都没有发现,徐慧瑛的口角如此伶俐,而且,她没有说错,自己的确是有这样的担心,只是,她从来都没有为了这个担心而采取什么实际的行动,更不会为了这个还未到来的威胁而去残害人命。不错,苏氏是对她十分刻毒,她肚子里的孩子也的确有可能成为她以后继续执掌福盛祥大权的障碍,可是,她不会去做残害一个未出世的胎儿的事情,她不忍心,也不敢。
“心然,你老实告诉我,你有没有这样想过?”徐掌柜打断了她的沉思,“你是不是十分担心你姨娘的那个孩子出生后爹就会不再信任你倚重你?”
“爹,”徐心然缓缓地说,“姨娘的这个孩子,还没有出世呢,哪怕他以后会杀了我的头,可那也是十几年以后的事了吧,我用得着这样杞人忧天么,为了十几年以后才可能到来的事情而忧心忡忡。”
“那可难说啊!”徐慧瑛不失时机地又添了一把火,“若是没有儿子,爹很可能会看在你为了家中生意辛劳的份儿上给你一大笔嫁妆,可是有了儿子,爹就会一切为了儿子打算,等你出嫁的时候,还能拿到那么多嫁妆吗?你做生意很有一套,这样简单的事情,你不会想你不明白吧。”一边说一边自己先笑了,“你瞧瞧我,怎么能这样小瞧咱们徐家的大小姐呢?这样浅显的道理,大小姐怎会不明白?也许,就是因为大小姐太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会不择手段让我娘肚子里的孩子消失。”
徐心然只觉得连这五月的阳光都变得冰冷刺骨,就仿佛这不是初夏炽烈的阳光,而是风刀雪剑,一下一下地割裂了自己所有的憧憬和愿望。
抱着最后一点微弱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希望,徐心然转向了父亲:“爹,您相信我吗?”
徐掌柜痛心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厌恶地扭过头去:“心然,你怎么能下此毒手?不管怎样,那都是你的弟弟啊!”
徐心然平静到了麻木:“我没有做过,就算有人想尽了办法来将这个罪名硬扣到我头上,我还是要说,我没有做过。”
其实,这句话连她自己听着都觉得那样飘忽无力,随便谁轻轻吹口气,就能立刻烟消云散。
第一百一十九章 疑问
徐掌柜一摆手,却仍旧不看她:“罢了,所幸若兰没有大碍,胎儿也没有受到伤害,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至于你,从现在开始,不许再去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