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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利,拍不了这个板儿。
难道说一国之君还不能命令朝臣去做什么吗?天子一言九鼎、口出法随,谁敢不听?这说的是明清两代的皇帝,宋朝皇帝真没这么爽快,他是个虚君!
虚君,这个概念洪涛一直以为是出自英国,直到这两天,他才明白,合算虚君这个概念是纯国产的,而且还就是儒家思想。“端拱、垂拱而治、不下席而天下治……”这些儒家思想里都包含虚君的意思。北宋的理学家程颐解《周易》时,就明确提出:“进居其位者,尧舜也;进行其道者,伊、傅也。”
这句话也是宋朝士大夫阶层的共识,他们无数次明确表态,皇帝,比如尧舜,只是天下的主权者;伊尹、傅说这样的丞相,才是实际管理者。所以说,宋代不光有虚君的雏形,还有实相制度来辅佐,与后世的君主立宪、总理组阁制度非常接近。
这个制度算先进吗?应该算,权利这个玩意,必须要有约束,不管是皇权还是相权,一旦失去了制约,结果必然是祸国殃民,历史用无数次悲剧证明了这个道理。而且这个思想并不是西方倡导的,自从尧舜开始,皇帝就是大家选出来的,而且还是蝉让制,只不过后来让大禹的儿子给毁了。否则这个东西很可能会一直流传下来,也就不用每次皇权更换时都杀得血流成河了。
有了虚君、实相,权利这个怪兽就被约束了、制衡了吗?还没有,皇权是被约束了,但是相权有点大了啊,咋办呢?当时洪涛也是这么问郑清之的,老郑惜字如金,就吐出来两个字儿,台谏!
宋朝是历史上最重视台谏制度的朝代,台谏掌握着行政监察、弹劾、司法审查等权利,只要台谏认为违反了规定,连皇帝和宰相颁发的诏书、法令都有权利追回来,厉害吧!更让洪涛吃惊的是这个台谏部门是完全独立的,他的官员只接受皇帝的任命,和宰相的政府那边完全没关系。宰相可以任免百官,唯独没权利管理台谏官,还有明确规定,宰相和政府官员的亲属、门生是不能当台谏官的。假如一位台谏官的亲戚当了宰相或者在政府内任职,那好,你和他只能留一个,要不你辞去台谏官、要不他别干了。
这样一来,大宋的权利就分成了两部分,一大块儿是皇权、一大块儿是相权,另外还有一个台谏在旁边监督着,像不像西方的三权分立制度?当然了,大宋的三权分立制度还很粗糙,没后世那么细致,有时候还会跑偏,比如会出现史弥远那样的权相、出现台谏官成为党争工具的现象。不过它的方向没错,只需要在历史长河里慢慢摸索、慢慢调整,总会趋于完善的。总比元明清那样由一个人说了算要靠谱,一群代表不同利益的人坐在一起扯皮,最终扯出一个能让大家都接受的决策,肯定比某个人或某个集团出于自身利益一拍脑袋就弄出一个决策要平衡的多。一个国家,不在于跑多快,最主要的是要跑对方向,然后别老摔跟头,只要坚持住前进的势头,慢一点并不是缺点。
洪涛就打算来给南宋当个保驾护航的帮手,帮它把外部环境整理一下,别让它老处于被动挨揍的状态。它就像一颗正在开花的植物,是最脆弱的时期,假如被风雨把花朵吹掉了,那就没果子可以结了。不管它最终结出来的果子是甜是苦,洪涛都想等着看看,毕竟这是一个民族自己的选择,自己无权去干涉它,更没那个必要去强行扭转它。自己想的也不一定对,假如根据自己喜好就武断干预,那自己和那些拍脑袋做决定的人有什么分别呢?
按照洪涛的计划,南宋最好就这么发展下去,能弄成啥样就弄成啥样,这只是他尝试的一部分。金河湾早晚也会改变管理模式的,大锅饭不能一直吃下去,那又是另外一种模式。另外还有卡巴兰、马六甲港、开普敦这一大堆可以进行试验的地方,洪涛打算让它们都变成一个个的试验田,用不同的政体去管理,然后看看到底哪种方式有什么优势、有什么缺点。能做到这一步他就知足了,人生就这么几十年,再多的东西不可能看到,反正这次穿越有收获就成。只要天上那个孙子下次不让自己穿越到原始社会去,自己就能继续下面的试验,有了这几次的铺垫,洪涛相信自己在下一次穿越时会玩得更熟练、更有目的性。
第一百五十九章展示实力
“假如朝廷能采纳先生的建议就好了,学生都能知道是好办法,尤其是先生说的国库券,简直神来之笔,不知为何还要去商议!”文南这个官算是白当了,这种话不应该从他这种当过官的人口中说出来。
“他们还得从这些方法里找出各自的利益诉求,并且得互相平衡了,谁也别吃大亏、谁也别占大便宜,才能通过。另外他们还不太相信咱们的实力,有时候吧,同样一句话,从一个上位者嘴里说出来和从一个普通老百姓嘴里说出来,效果是不一样的,这就是对能力的认可。他们还不认可咱们,这个好办,咱们用实际行动再推一推他们。”洪涛反过来还得安慰文南,他对这次会谈还是很满意的,原本他是把南宋朝廷当做潜在阻力来计算的,现在至少不是敌人了。可以原则上协同作战,不管是啥名义,也不管是不是需要听凭朝廷调遣,至少是个进步,很大的进步。
现在金河湾的舰队可以打着转运使乡兵的旗号,顺利进入长江、淮水,沿途的官府都会按照朝廷军队的规格接待,至少是在名义上无法为难这支船队了。而且这个命令在会谈结束之前就已经由郑清之拟旨、理宗皇帝签署发出去了,现在运粮船队只需要拿着关防文件就能开始逆流而上,一直跑到江陵府去。
“先运去鄂州,视情况而定,看看需要不需要送往襄阳。这次让孔舰长陪你去,老文,和朝廷官员接洽的事物全归你,那是你的职责,但有关船队的安排、遇敌作战方面的问题,不要去干涉孔舰长的决定。我会给他所有生杀大权,包括你,别怪我无情,这是战争,不是儿戏,你也不想当那种纸上谈兵、不懂装懂的人。所以术业有专攻,船队的事情交给孔舰长来办,你觉得呢?”这是转运使船队第一次进入南宋内陆,洪涛还是很谨慎的,专门把他认为最稳重、最机警的孔沛安排给船队护航。他已经和孔沛交代好了,保住船队是第一要务,必要的时候可以采取一切手段,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不用顾忌南宋朝廷。这个友军有时候比敌人还可怕,千万别把他们当做合作伙伴看待,心里始终要对他们提高警惕。
“学生谨记先生教诲,先生不和船队一起去吗?”文南在这方面还是知道轻重的,洪涛一旦出了海,那就是杀神,船上就是他的天下,没有不敢杀的,唯一能避免让他的屠刀砍向自己脖子的方式就是遵守他立下的规矩,别无他法。
“江河不比大海,水道狭小,容不下大舰队,我这个金河号如果钻进去,别等蒙古军队来打,自己就能把自己玩死。放心去把,有孔舰长的两艘战舰,来多少蒙古水军都白搭,只要你们听他的就没问题。对了,一会儿你和罗兄也说说我的意思,一定要管好那些海商的人,别让他们得意忘形。我就不和他告别了,我带着舰队去做一件你一直希望我做的事情,你猜得到是什么吗?”洪涛很想亲自跟着运粮船队去南宋内陆转转,看看真正的南宋社会是个什么样子,顺便也看看威名在外的蒙古铁骑是啥样的。可惜金河号吃水太深,船体又大,一旦风力不够,在江河水道里就是个废物。另外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办,南宋朝廷不是还不太看得上自己吗?那好,就让他们看看金河湾的真正实力吧,这样以后再聊天也好说话。
“……去进攻登州!”文南略微琢磨了一下,又看了看洪涛脸上的奸笑,说出一个答案。
“老文啊,你心小了,我把所有家底都拉出来,光一个登州港就能满足我啦?不过这是军事机密,我先不告诉你,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嘿嘿嘿,走吧,我也要开拔了。”洪涛把嘴撇得和瓢一样,卖了一个关子,还不给文南继续追问的机会,直接就把他推到了船舷边上,看着文南上了小艇。
文南坐着那艘沙船去和罗有德汇合,孔沛带着陈琪鸿的泉州号跟着一起走了,剩余的五艘战舰和三艘货船在金河号的带领下也重新升起帆,向着东边的大海驶去,洪涛到底要去哪儿呢?
十三世纪的辽东半岛尖部有两个地方人口比较集中,一个叫狮子口,一个叫金州。这里扼守着渤海湾东侧,南上的海船一般都会在此停靠,北面来的海船也会把这里当做中转站,然后再去高丽、日本一带。
狮子口就是后世的旅顺,旅顺的名字要到明朝才有,意为旅途平顺。金州就是后世的大连,辽代皇帝比较崇拜宋朝,所以把这里叫做苏州,到了金国时才改叫金州。一直到十九世纪,俄国人拿着巴黎的图纸在这里建造了一座城市,称为“达里尼”,意为遥远的城市,后来叫着叫着就被音译为大连了。
由于蒙古灭金战争和东征高丽的行动,很多海商已经不敢再北上做买卖了,让这两个原本挺热闹的港口城市稍显冷清,外国商船就更少了。相对于产自辽东的毛皮而言,日本人对大宋的精美瓷器、丝绸、书籍、茶叶、漆器更感兴趣。而高丽商船更不可能在这个时间来此贸易,除非是高奸。
金州徐家,自辽代起就在金州和狮子口经营海贸生意,把产自辽东的人参、兽皮、鹿茸装船运往明州或者日本,再换回丝绸、瓷器、茶叶、金银,拿到辽东各城贩卖。不管是辽人来了、金人来了、还是蒙古人来了,对他家都没什么分别,该做买卖还得做。哪国的贵人们都喜欢穿绫罗绸缎、都喜欢用漆器瓷器不是,那些玩意辽东不产,只能去和宋人换。依靠这些抢手的紧俏商品和对大海的熟悉,徐家不管朝代如何更换,依旧稳坐钓鱼台。
不过从四年前开始,徐家就开始在船舱里装运产自北地的硝石、硫磺往南运,因为明州有两家商铺专门收购这些东西,价格给得很高,量越大价钱越好。至于他们要硝石和硫磺干嘛用,徐家的家主徐量植认为没必要仔细过问。宋人大多喜欢奇淫技巧,硝石和硫磺可以制作烟花,大宋的烟花也确实做得很漂亮,过年过节的时候徐家也会买上一批,拉回金州当做礼物送一送。
“百户大人,还是老规矩,您这边的抽头已经送去府上了,徐家这两艘船是不是就可以放行啦?等船回来的时候,照例还有心意奉上。”今天又到了出货的日子,徐家的两艘海船已经装满硝石和硫磺,准备再去明州捞一把。一大早徐量植就带着两个儿子来到码头上,找到了看守狮子口的蒙军水师军官,商量着自己海船放行的事情。这个百户大人并不是蒙人,蒙人不善水战,这里的水师还是原来金国的水师,大部分都是北地汉人。他们都是世代从军,从祖辈就跟着辽国当差,金国胜了,换身衣服就是金国水师,蒙古人来了也照样,摇身一变又成了蒙古水师。
“徐老哥,不是兄弟多事,这些日子南边开战了,有些物品是不能南下的。上个月从登州来了一位蒙古千总,是特意来金州监督造船的,你船上的东西如果让他发现,不光你要砍头,我们兄弟也得跟着掉了吃饭的家伙啊!”汉人百户是个中年汉子,一脸的皮笑肉不笑,说得无比艰难,眼睛里面却含着另外的意思。
自从夏天蒙古大军开始攻打高丽以来,狮子口的来往船只就日渐稀少,如果不多要点好处,他们这些没什么油水的水师官兵就真该喝西北风去了。什么尼玛蒙古千户不千户的,他只是来金州督建船只,好像说是要从海上进攻高丽,因为高丽人前年把镇守高丽的蒙古将领杀死之后,连都城从松城(开城)迁到了江对面的江华岛去了,要是没有足够的船只,隔着两公里宽的汉江,陆军很难登陆。
“唉……大战一起,都难啊,这样吧,五匹江南锦缎,船回来的时候立刻送到府上去!”徐量植也是老江湖了,心里清楚这位百户是在借机勒索,可不给也不成啊,县官不如现管,要是闹到金州去,事情倒是能解决,可花费就更高了。好在明州收购硝石和硫磺的价格一直很高,这点耗费他还花得起,花钱买平安吧,当下一咬牙,又送出去五匹上好的南宋丝绸。
“哎,百户大人,您到是给个话儿啊……五匹锦缎啊,就算铺开也能盖住我徐家的两艘船了吧!”让徐量植意外的是,他这五匹锦缎居然没获得应有的反应,这下他有点上火了。徐家世代在金州经营,认识的官员可不止这么一个小小的百户,真要是被勒索急眼了,指不定谁掉脑袋呢!
第一百六十章都有传说了
“徐掌柜,帮我看看,那是不是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