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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通判就是明州本地人,还是台谏出身,假如吴潜和洪涛要弄别的玩意,他说不定真的会从中作梗,大宋的谏官都属于鸡蛋里挑骨头的存在,没一个好说话的。不过这次孙通判一句废话都没说,比吴潜还卖力气,原因很简单,他从小就受尽了海水倒灌的苦,建设、造福他家乡的事情,如果他再敢说三道四、推五阻六的,不用吴潜去弹劾,家乡父老就能用唾沫星子淹死他。
要建水泥作坊,必须先找到合适的石灰岩,先把石灰岩烧成生石灰,然后再按照洪涛提供的配方,把几种原料充分研磨、过箩,按照一定比例混合,就能得出一种灰白色的粉末,也就是水泥。这种水泥和后世的硅酸盐水泥不同,它的耐腐蚀性很高但强度略低,一般只有300号左右,最高也超不过400号,养护期也略长。不过它也有优点,就是制作相对简单的多,如果能在研磨技术上提高一些,强度还能加强。
洪涛为啥不去弄后世的硅酸盐水泥、也就是波特兰水泥?因为他不会玩立窑,想烧硅酸盐水泥,必须有立窑,那玩意洪涛见过,但也只是见过而已,内部啥摸样、如何建造、如何工作都不清楚。另外还有一点就是想烧硅酸盐水泥并不是想像中那么简单,不是把石头扔进炉子里煅烧一定时间,拿出来研磨成粉末就是硅酸盐水泥。从选料、生料、熟料、研磨各个环节上都要进行成分控制,否则烧出来的玩意不一定就是硅酸盐水泥。在没有化学制剂的情况下,洪涛既没地方去找饱含硅酸盐的矿物质,又无法确保每道工序的成分稳定,所以硅酸盐水泥他根本就没奢望。
目前这种简易的混合水泥他觉得最适合此时的生产力和生产技术,生石灰从东汉末年就被中国人弄明白了,石灰窑大宋本身就有。第二种原料就是废砖、陶器、瓷器碎片、铁渣,这些玩意也不难找,而且数量很庞大,算是废物利用了。第三种原料叫熟石膏,这东西在大宋也不是新鲜玩意,专门有石膏矿,挖出来的就是二水石膏,经过煅烧之后就是半水石膏,也就是熟石膏。
第一百七十五章英雄归来
就这么简单,把废料渣、生石灰、熟石膏按照一定比例混合,然后仔细研磨,就是混合水泥了。必须是,因为洪涛上上辈子弄过这个东西,准确的说不是他弄的,而是他那个下放工厂劳动的老爹。当时姥姥家里要盖个小房子,没地方找水泥,本打算用黄泥、生石灰混上麻来盖房。老爹一听,不成!像这种把知识转化为生产力的机会他怎么能轻易放过呢,而且还是拍老丈人马匹的机会,于是他就大显身手的一番,硬生生把一堆废物变成了这种混合水泥。在制作过程中没闲着,还手把手的教授给了当时才上小学二三年级的洪涛,再传授知识给儿子的问题上,洪涛的老爹是一丝不苟的,走在马路上看到蚂蚁打架,都得给洪涛出一道思考题。
事实证明这玩意确实是水泥,挺好用,洪涛都上大学了,那间小房子才拆了重建,结果水泥铺设的地面依旧结实。只是这东西有个天敌,就是温度,一定不能在冬天弄,温度一低它就成渣渣了,到处裂缝。明州地处江南,基本不用考虑低温问题,用这种简易的混合水泥正合适。
其实金河湾的水泥已经很接近后世的波特兰水泥了,比这种混合水泥在强度、凝结速度上高很多,只是抗酸碱能力不如混合水泥。但金河湾的水泥无法推广,因为大宋境内好像找不到活火山,也没地方弄火山灰去。因地制宜嘛,大宋遍地都有石灰岩,还有充足的劳动力去开矿、烧生石灰。最好的不见得就是最合适的,很多东西都是这样,没必要去追求过高,适用就好。
有了政府支持、有了成熟的技术、还有了稳定的销路,现在还缺一样儿,就是资金!其实有了前三个条件,再加上一个已经在大宋海商圈子里逐渐成为神话的洪董事长当背书,资金不用找,它们自己就会蹦出来,拦都拦不住。
“某从来没见到过商人会如此慷慨,不知先生是否用了什么法术?”当水泥作坊的股权被通判大人带来的几位本地商人瞬间抢光,还吵吵着要弄第二个作坊扩大生产时,吴潜的世界观又被颠覆了。他想不明白为啥平时一说支援州府、建设家乡,那些一个个的比着赛的哭穷的商人到了洪涛这里,聊了没有一个时辰,就又变成了热心公益的大善人了呢?比着赛的从自家往外掏钱,好像掏慢了、掏少了就不是人一样。
“慷慨?……吴大人应该是想岔了,把他们想成善人了吧?哈哈哈哈哈……大人啊,您以后记住一个原则,只要是商人变得慷慨了,那他们就一定有钱赚。不见得是马上赚钱,获得利益的时间说不定是在一年、几年、甚至十几年之后,但一定是有利可图,没有第二种原因。”洪涛觉得吴潜也好、文南也好,有时候都非常的天真,就像个小孩子一样,他们总喜欢把人往好处想,和自己比起来,他们真的像天使。
“不知水泥有何利可图?作坊还没建好,他们就已经为河堤捐出十万斤了……”吴潜还是不太信洪涛的话,或者说他还不愿意把这些商人想得那么龌龊,毕竟人家刚给自己的河堤工程捐钱捐物,总不能转脸就骂娘吧。
“十万斤?也就是吴大人您心地纯善,要是换成我,张嘴就是百万斤起步,否则就不用他们的水泥!水泥、水泥!叫得再好听也就是用火烧过的泥土而已,十万斤,听着多,其实就那么一小撮而已。我刚才说过了,朝廷很快就要对边关进行修缮,一座坚城至少也得用百万斤。边关有多少城池?五十座不止吧?您算算,这里面的利益有多大,现在您知道他们为什么哭着喊着要开第二座水泥作坊了吧?他们怕被别人抢了先手,不能把水泥卖给朝廷去修边城。另外我刚才已经向他们下了一个百万斤的订单,作坊还没建好呢,大订单就来了,即使没有朝廷大宗采购,他们也不会赔。羊毛全出在羊身上!吴大人,您就是那只羊,他们都磨快了剪子,正准备从您身上往下剪羊毛呢。”大宋官员其实已经算很懂经济学的了,否则他们也弄不出那么多超时代的经济手段,可惜真到了做买卖谈判上,像吴潜这种实干型的官员还是不灵,让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呢。
“……只要能为百姓造福、为朝廷分忧,某甘愿当这只羊!如果都不让他们剪,下次恐怕就没人愿意揽这种活儿了吧?”吴潜听了洪涛的解释,应该是明白了,不过他没和洪涛一起挤兑那些商人的奸猾,反倒坦然了起来,甚至还有点得意,为他自己能当上被人剪羊毛的羊而得意。
“吴大人所说极是……商人的天性就应该是赚钱、官员的天性就应该是为民造福,在这一点上,我不如您想的清楚。水泥作坊的事情基本也就定了,后面的具体工作我会安排合适的人去跟进,您放心,一天都不会耽误,能多快就多快。另外我以个人名义,捐给明州府衙五艘槽船,以后您去修建河堤,没有船是万万不能的。别推辞,这些船放我手里没什么用,它们不适合进入大海,要不是还有漕粮需要它们拉,我就都送您了。”洪涛脸又红了,吴潜的回答又让他觉得自己内心太龌龊,这种情况也在文南身上发生过。每到这种时候,洪涛就特别大方,他想用这种方式向文南、吴潜这类人致敬,他们没有自己见识多,但他们身上有自己想有但一直没有的东西。
吴知州、孙通判和一群明州官员,带着五艘槽船和一大堆竹叶青牌的香水礼盒,意满心足的走了。下一步他们就要进行实地勘测,确定该在何地筑造河堤阻拦海水。这种事儿洪涛插不上手,就算他有更现代化的勘测技术,也不能插手。他有一个原则,就是不过多插手南宋朝廷的政事,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有时候吧,你干的越多、尤其是干了很多原本不属于你的工作之后,你会发现,非但没有表扬,还会引来很多非议。所以古人云,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什么事儿能多,什么事儿不能多,全凭自己掌握,没人能告诉你。
明州商人们也是大丰收,除了投资了一个前景很看好的买卖之外,每人手里也抱着一个帆船模型,里面装着竹叶青牌香水。不过这是他们花钱买的,一百贵一套,还一个劲儿的过意不去,说是价格太便宜了,应该五百贯一套才勉强配得上洪董事长的身份!
洪涛当然也不会客气,自己凭空给他们找了一个发财的门路,让他们出点血是正常的,于是他就编了一个在明州路过江竹意家香水店,闻到她家的香水之后,立刻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闻味道的故事出来,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以后多去买,不光自己去买,还得号召别人去买,这样做就是给自己面子,不这样做就是不给面子!
给不给洪董事长这个面子,一群商人根本不用人教,答案都是一致的。恐怕这几天江竹意就没功夫找借口跑码头上找洪涛聊香水的事情了,她家店里的香水会不会脱销是个很大的问题。就目前而言,洪董事长的面子还就这么大,不光是商人,明州府上下谁不得去捧捧场?知州和通判大人都去了,谁这么不懂事儿?
洪涛注定就是个劳累命,头天刚把吴潜这批人送走,转天上午江面上又驶过来一支船队,绝对可以用浩浩荡荡来形容,有点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感觉,而且这支船队还是朝着转运使码头径直驶来的。这次洪涛没让各舰进入备战状态,来的不是别人,打头那艘船就是孔沛的海波号,文南和罗有德的运粮船队回来啦!
深入战区一个多月,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即便洪涛早有这个心理准备,依旧还是很激动,主动跑下了船,到码头上恭候英雄们的归来。没错,在洪涛眼里,罗有德、文南这两个人比自己英勇的多,他们没有自己的先见之明,只是凭着一腔爱国热血,就甘愿以身试险,比绝大多数南宋官员和百姓都主动靠近敌人,并且完成了任务,这就是英雄。
洪涛对英雄的概念和大多数人不同,他不认为只有死了、伤了的人才是英雄,更不认为必须以少敌多、用性命相搏的人才算英雄。只要是履行了一个百姓对国家、对民族的责任,还能有所超额的,他认为都算英雄。如果每个国民都能百分百履行自己对国家的义务、每个政府也能百分百履行对百姓的责任,那根本就不需要出现英雄。英雄对他而言,带着悲壮和遗憾的色彩,值得为其欢呼,但并不值得鼓励。
第一百七十六章郢州城
“先生此等礼节也是澳洲所有?”文南好不容易从洪涛的熊抱中挣脱出来,脸都红了,他真的不习惯让一个男人抱在怀里,而且这个男人还比他高、比他壮,即便这个人是他磕头拜过的先生。
“必须的!只要是你看不明白、不理解的,就统统归于澳洲吧,反正它已经沉了,嘿嘿嘿……老罗,你是这里的地主,带着将士们去城里好好休息休息,泡澡、吃喝,都算你账上,别客气,敞开花!”洪涛已经不在意文南和罗有德他们是否怀疑自己的来历,现在自己来自极南澳洲这个事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别说他们有疑问,就算自己想改也改不过来。这就叫谎话说一千遍就是真理,所以有屎盆子尽管往澳洲脑袋上扣,千万别不舍得。
“洪兄也是高兴糊涂了,不应该是你请客吗,帐怎么能算在为兄头上呢?”罗有德不愧是个商人,在此等情景下,依旧把你我账目分得很清楚。
“没有,我可没糊涂,这次运粮帮的是谁的国家?不是我的吧?也不是孔舰长的吧?是你和文兄的。文兄身无分文,你忍心让他请客?我这二百多将士,你忍心让他们白出力,连顿好饭菜都吃不上?记住啊,是算你个人账上,不是寰球公司的帐,亲兄弟明算账,我的炮弹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洪涛又开始瞪着三角眼撇嘴了,因为他从海波号的船体上已经发现了,吃水线高高露出了水面,这说明海波号船体轻了很多。
做为一艘战舰,船舱里什么玩意最重?除了淡水、食物、大炮之外,就只有炮弹和弹药了。重量减少得如此厉害,这一路上又不是没有补充淡水和食物的地方,那这些减掉的重量很可能就是弹药。为什么会消耗这么多弹药,洪涛在这个高兴的场合没问,免得扫兴,但他忍不住要吐槽吐槽,文南是身无分文的穷鬼,只能拿罗有德出气了。
“应该、应该!洪兄所言极是,别说请将士们吃饭沐浴,就算让我散尽家财我也乐意!大丈夫还是得去战场上走一遭,否则人生不完整啊!文兄、孔舰长,叫上将士们,咱们进城!”时隔一个多月,罗有德身上好像多了一股子豪爽的味道,说话做派都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就算在洪涛面前,他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内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