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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舶司从琼州、广州、泉州、福州收取税金的具体数字、还有朝廷船队里某些家族用低价强买水师战船并在船队里夹带大量私人货物的明细。
四百一十五章文家两兄弟
这份资料在朝堂上一经公开,立刻就引起了轩然大波。大部分言官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对史嵩之一派展开了口诛笔伐,那些和史嵩之有瓜葛的言官们也不敢吱声了。别人都把详细内情抖落出来了,根本没法辩解啊,总不能说我用自己家的钱买货物,然后赚了钱给朝廷国库吧。这不是辩解,这是藐视朝中官员和官家的智慧,把别人全当傻子了。
更麻烦的是这份资料在当天就登在了知音报上,除了军事方面没有涉及,其它内容几乎和郑清之手上的那份资料内容一模一样。这张报纸一出来,就如一块大石头扔进了油锅里,想不关注都不成,连锅边上看热闹的都烫了一身泡,很多知名人士纷纷站出来用各种方式指责史嵩之一派是国之蛀虫。
紧跟着,广州、泉州等地就爆发了更大的恐慌,多达百位商家云集在海峡公司的总部门前,让家人彻夜排队申请移民。他们要拖家带口的离开故土去金河帝国生活,因为朝廷的做法太让他们失望了,这是赤果果的与民争利。
而且不光是精神上的损失,假如朝廷真听取了史嵩之一派的意见,把海贸禁了,那他们就活不下去了,海商们还能坐着船跑路,他们这些坐商跑都没地方跑。结果这些事情又通过报纸很快传遍了南宋的沿海城市,搞得温州、台州、明州甚至临安的海商们也开始惴惴不安起来,据说他们也在谋划着一起罢市,向朝廷发出最强烈的抗议!就算是背上一个造反的罪名,也不能实施海禁。
这样一来就该轮到理宗皇帝头疼了,假如这件事儿光是在朝堂里争论争论,不管谁对谁错,还都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就算史嵩之一派在这轮斗争中失败了,他也能施展乾坤大挪移之术,让史嵩之一派别受到太大打击。流放、罢免几个倒霉蛋,让这件事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再安抚安抚郑清之一派,就能把这件事儿抹过去。留着史嵩之这些人,理宗皇帝就不用怕郑清之大权独握了。
可现在这个抹稀泥的活儿就不好干啦,要是强行偏向史嵩之一派,最终屎盆子说不定就得扣到自己脑袋上。皇帝的立场是裁判,而且是吹黑哨的裁判,这个工作只能暗中进行,双方球员明白了无所谓,一旦观众也看出来了,这个黑哨就不太好吹啦。
最终理宗皇帝也没敢把黑哨继续吹下去,在朝廷想北伐这个事儿已经被报纸挑明的情况下,任何一个影响北伐进程的做法都会被打上卖国贼的烙印,别说是史嵩之,理宗皇帝自己都不敢戴这顶大帽子。于是在这个大前提下,史嵩之、赵葵一派人就受到了非常严厉的打击,该流放的流放、该罢官的罢官。
史嵩之被贬到了琼州当通判,赵葵则被送去了四川前线,成了吴玠的手下。别看他们俩还都是官儿,职位还不低,但明白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史嵩之和赵葵完蛋了。琼州是什么地方?海峡公司和海商们的地盘啊,史嵩之来了之后能好受才算怪了。吴玠是啥人?坚定的主战派啊,和赵葵在领兵作战上还有很多矛盾,根本尿不到一个壶里去,他到了四川也是个倒霉孩子。功劳肯定捞不上,一大堆屎盆子等着往他脑袋上扣呢。
事情倒了这一步,还都在洪涛的预想之中,他就是要把南宋朝廷里那些主和派挤兑下去。知音报的报道和沿海城市里的乱象大部分都是由监察部暗中指使、支持的,目的也是想逼迫朝廷无法息事宁人,再加上郑清之一派的极力打压,史嵩之、赵葵能扛得住才怪。
但是随后发生的一系列变化就有点超出洪涛的设想了,甚至让他有点不知所措。首先就是文浩突然北上去了临安,摇身一变成了南宋中书门下的参知政事,而和他同去的十多名知音社骨干,也都被理宗皇帝亲自接见,并赐予了不同的职位,还都是实职。这样一来,原本由史嵩之一派把持的职位又变成了知音社一派的地盘了。文浩从一名抨击朝廷、反对朝廷的急先锋,瞬间就成了南宋朝廷里一颗冉冉升起的政治明星。
参知政事在宋朝可是个大官儿,它是专门为了分散相权而设立的,差不多就是副相的意思。分散相权不就是要分散郑清之的权利嘛,所以这个职位相交左丞相而言反倒更受皇帝重视,有些方面甚至比宰相的权利还大。还没等洪涛反应过来呢,文浩又带着一干朝廷大员南下了,成了朝廷的钦差大臣,专门坐镇广州来处理海商罢市的事情。
“陛下,属下有罪,这件事儿事先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全是属下的错儿。事后我抓了知音社里面的一个骨干,才知道文浩一直与朝廷有联系,他们用诗词互相联络,属下的人看不太懂……”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慈禧第一时间就跑回了金河城,面见洪涛之后开始检讨自己的工作失误。
“我一直都说吧,别把朝廷里的人当傻子。他们打仗不成,但是玩朝堂政治我们得管他们叫师傅。这一招厉害啊,真是四两拨千斤,现在他们用咱们的武器来对付咱们了。而且这么一弄,郑清之又多了一个劲敌,也就抽不出太多精力来配合文南在朝堂上逼迫理宗皇帝同意马上北伐,他得先把这个文浩的底细摸清楚喽才敢出招儿。文家真是出人才啊,表兄弟两个人,一个是帝国外交部长、一个是大宋的副相……”洪涛看着手中的报告,脸上的表情很丰富。他这个脑子真是不太够用了,玩政治的都是人精,假如把自己的穿越优势去掉,随便找个小县官都能甩自己八条街。
“不过也不用担心,在我的老家有一句谚语,叫做一力降十会、大力出奇迹!他们把政治手段耍得再花哨、再熟练,也改变不了两国之间的实力对比。所以他们耍他们的,我们玩我们的,我们的长处是拳头,没必要去和他们在这种方面较量。这就像我和文南吵架,用诗词骂人文南能骂我一宿不重样,难道我也用诗词去骂他?那不是傻子嘛。我就用我最擅长的话去骂他,骂急了我还能上去揍他,把他的嘴按在沙子里,看他还能骂得出来不!”感叹完了,洪涛话锋一转,又开始在战略上藐视敌人了,同时也让慈禧从惴惴不安中缓缓劲儿。这件事儿是他的责任,但也不能全怪他,监察部的工作还是值得肯定的,有失误不怕,就怕不能从失误中总结经验教训。
“陛下说的是,其实陛下不用动手文南也骂不过您……”慈禧充分理解了洪涛这段话的中心思想,立刻就从愁眉苦脸中解脱了出来。
“你拍马屁的功力有点退步了……帮我转告文南,不用背负任何思想包袱,不管他的谈判对象是郑清之还是文浩,帝国的原则都不会变。海商的谈判从商业部里找两个航海学校的毕业生和海商代表一起去,光靠海商恐怕对付不了文浩,你知道为什么吗?”见到慈禧又开始拍马屁了,说明他已经恢复了正常,洪涛就能给他安排下一步工作了。
“因为不是您从小教出来的学生,脸皮都不够厚。文浩身边有几名从小在航海学校里代培的毕业生,他们很难对付。”慈禧想都没想就回答了洪涛的问题。
“对嘛……记住,对付敌人的时候,我们自己千万不能比他们底线高。他们脸皮厚,我们的脸皮就得更厚!他们不是人,那我们就得更不是人!这没什么可耻的,为了自己的国家牟利,就算让我脱光了去临安大街上跳舞,假如能解决问题,我也去,这是做为一个帝国官员的荣誉!只有被其它国家人民恨死的官员,才是帝国的好官员!”洪涛拍了拍慈禧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又把慈禧本来就不高的底线拉到了一个更低的层次。
和洪涛预料的一样,文浩到了广州之后,立马就大刀阔斧的开始了他的三把火。这个野心勃勃的家伙对海商群体很了解,对金河帝国的情况也不算太陌生,罢市行动他也是直接参与者,甚至可以说是半个组织者和半个领导者。此时他的角色就有点像水泊梁山的宋公明,被朝廷招安之后,立马就把原本的兄弟们出卖得干干净净,同时也让朝廷明白了该如何对付海商、该如何分化瓦解这个团体。
他搞出来的办法叫做减税!很有洪涛的利益至上风格,就是用利益来吸引海商回归。假如有海商停止罢市,回到港口继续开展正常的海贸活动,就可以去他那里写下保证书,然后不光朝廷不会追究责任,市舶司还会对这些海商采取优惠政策,说白了就是把抽解的比例降到二十分之一。而且这个价码还可以伸缩,要是你能拉着别人一起归顺朝廷,抽解还会继续下降,你要是多拉回来几个海商,干脆就给你家免税了。
四百一十六章最了解自己的是敌人
减税政策对海商是个很大的诱惑,别看只是百分之五的差距,真正到了个人手里,数额也很大,要是能免税,就更诱人了。仗着这个价格优势,你就能把同样商品的定价定得更低,搞不好就能对某种商品达到部分垄断的程度,从而让自己家的生意蒸蒸日上,把竞争对手直接打倒在地。
有没有受到诱惑的海商呢?必须有,商人天生就是逐利的,这么一个大蛋糕掉到脑袋上,总会有人沉不住气,想要搏一把。于是很快就是海商投向了文浩的旗下,开始组成船队向南洋进发了。不过这些海商都是小海商,连一个中等规模的海商都没有,为啥呢?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这支船队出去了一个月,就返回了广州港,出去的时候有十多艘,回来的只有三艘。其它的船只呢?据回来的人说,船队在马六甲海峡东侧的入口遭遇了海盗,很大规模的海盗、装备了火炮的海盗。然后船队就被打散了,他们三艘船因为在船队的最后面,又赶上了阴雨天,海面上视线不好,这才逃了回来。
这些海盗肯定不是金河国的,也不像是大宋海商的,因为他们从来不使用这种大号的边架艇。这中船型是东南亚各国习惯使用的船只,只是个头比原来大了好几倍,上面还装备了小号的火炮。虽然这种船比商船小很多,但它们的数量多啊,一来就好几十艘,和蝗虫一样,速度还快,打一炮就跑,商船根本不是它们的对手。
随后而来的就是南海周边几个国家的正式国书,上面的说辞虽然不是用的一种语言,但基本意思都一样。说是从爪哇岛那边来了一大股海盗,横行于各国附近海域,专门抢劫过往商船,各国朝廷也没辙,他们没有那么多战舰,所以只好告诉大宋一声,尽量别让大宋的商船去他们那边的港口停靠了。非要去也行,最好学习金河国的样子,用战舰护航,或者学那些罢市的海商,购买大炮放到船上,结伴而行。
另外这几个国家还说了,要是大宋水师有闲工夫,可以去这些国家附近转一转,他们愿意提供补给和费用,邀请大宋水师去剿灭这些该死的海盗。当然了,如果打败了也别怪他们,海盗太多、太凶残。原来还有大宋的商船队来来往往的,把这些海盗都赶跑了,现在商船队也没了,海盗们自然乘虚而入。
“这是阴谋!金河国插手了,我们的商船是被他们的战舰打沉的。什么海盗!这片海域里已经十多年没听说过有这么多海盗了,怎么咱们的船队刚一出航,海盗就来了?”在广州城的通判府里,文浩正拿着一摞纸、拍着桌子咆哮。和文南相比,他的个头更高一些,眼睛也更大,仔细看有点像。
“德馨,按照逃回来那几艘船上的人讲,袭击他们的应该不是金河国战舰,船型不对,而且船上的水手也不像。我仔细按照他们描述的细节找画师画了像,说不定真是爪哇人。他们的国家正在打仗,打了很多年也没有结果,沿海渔民苦不堪言,出来做盗匪确实有可能。”此时屋里还坐着五个穿着大宋官服的人,高矮胖瘦都有,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年纪都不大,说话这位应该算是最年长的,看上去也不到四十岁。
“改之此言差矣,金河国造船无双,听说他们给皇帝造的新船已经有四万料之巨,用他们的说法是二千多吨,想造几艘小艇肯定不费吹灰之力。那些水手就更容易了,这些上书的国家名义上奉我大宋为****上国,可实际上无一不在金河国的控制之下,随便借来点水手也不是难事儿。其实金河国都不用去借,你找人画的图形我看过了,像爪哇人没错,但我觉得更像锡兰人,从卡兰巴港调些水手回来对金河国更不是难事儿。我觉得德馨的判断很对,就是金河国直接插手此事了。不如我们联名上书朝廷,让朝廷派下水师前往清缴,到底看看他们是哪儿的人!”听了这位的论述,立刻就有一个更年轻的人开腔了,他的意见正相反,情绪也更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