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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一类的零絮,另外,指甲盖内面还有小点干涸的血迹,其它就没有什么了。”
接过纸包,燕铁衣道:“里面包的是那几丝黑白交杂的线缕吧?”
熊道元颔首道:“是,只有头发屑似的几根,魁首可别弄丢了。”
轻轻的启开纸包看了看,燕铁衣又谨慎的包好放妥,边道:“纵然只有这一点收获,也
足够了,我们的运气不差,就算徐小玉已净过身,洗尸的人显然工作得并不彻底,他忽略了
指甲缝中的细微处,不过,我也判断得到这个小地方会被他们疏忽过去。”
熊道元脸上是一副“余悸犹存”的表情:“魁首,我宁可爬刀山,下油锅,这类的差
事,可真不敢再干了;徐家前厅布成的那个灵堂,一片白素,阴风惨惨,白烛白幔白花,连
躺在后面棺材里的死人一张脸都是雪白的,稍有风吹,烛苗子摇晃透青,忽长忽短,幔帘颤
动,钱纸的灰烬飘飞,那些纸人纸马纸屋也都像变成活的了,天老爷,就在我执着死人一只
冷僵有如硬柴似的手臂也轻轻动了一动呢。”
燕铁衣道:“疑心生暗鬼罢了,况且徐小玉也不忍心惊吓着帮她伸冤报仇的人。”
全兆忠悲戚的接口道:“我就站在小玉的身边,中间只隔着一道棺板,却似隔得那么遥
远了……这是阴阳两界啊……小玉的眼唇都是闭着的,但我知道她想看我,想叫我……她仍
是那么好看,那么文静,那么和祥……可是我知道我已失去她了,永远失去她了,我站在那
里,似是也能听到她的哭泣声。”
两个人的心情感受,因为关系与立场的不同,居然是如此南辕北辙,天上地下,差得其
远,真是不能以道里计了。
燕铁衣轻轻的道:“全兄弟,你要节哀顺变才是,目前最要紧的还是如何替死者雪恨,
绳真凶以法,悲痛并不能对事实有任何补益,徙自增加生者与死者的困扰,你说是么?”
全兆忠沉重的点着头,沮丧的道:“我知道……可是心里总是苦得泛酸。”
燕铁衣宽慰着他:“这是人情之常,免不了的,但好歹你得忍过这一阵,往后,会有一
段很长远的日子容你在心里对小玉姑娘做深隽的悼思及回忆。”
接着,他又问熊道元:“行事的当口,没出楼子吧?”
熊道元道:“没有,我们是打院墙侧面翻进去的,灵堂里连个守灵的人都不见,真个静
得出鬼,倒是隔壁孟季平的家里,却灯火辉煌,人声喧哗,似是热闹了个通宵呢。”
哼了哼,燕铁衣道:“更热闹的还在后头!”
熊道元笑道:“魁首去请的这两位,也没有太费手脚吧?”
燕铁衣笑道:“尤老丈很帮忙,听我说明来意,马上一口允诺,他对孟季平恨得不得
了,同时他也知道小玉姑娘和全兄弟之间的事,十分情愿把他所知道的说出来提供公断;这
位翠花姑娘比较畏惧,不过在我保证她的生命安全与一千两银子的补偿之后,她也只好勉为
其难的答应了。”
压低了嗓门,熊道元凑近问:“只是这样?”
笑笑,燕铁衣道:“她也知道我是谁及我对付章宝亭那干人的事,另外,在我说话间,
轻描淡写的用手掌把一锭银子搓成了碎屑,吹得满地。”
“格”的一笑,熊道元道:“魁首,你真有一套!”
忽然,燕铁衣发觉了什么:“邓长呢?”
“哦哦”了一声,熊道元忙道:“是这样的,魁首,下山之后,邓长感到不舒服,还呕
吐起来,我看不是事,先悄悄摸回‘招安客栈’里叫起刘景波,由他帮忙把邓长送到欧少彬
那草药郎中处去了;说好我们开始行事的辰光,便绕过去接他。”
点点头,燕铁衣道:“欧少彬还算识大体,明利害,刘大掌柜也不敢出卖我们,邓长在
那里,应该没有问题。”
熊道元笑道:“何止没有问题?他们可巴结得很哩!”
转身朝着桌子,燕铁衣和悦的向尤九如道:“尤老丈,我们准备到孟季平那里去,当众
揭发他的罪行,届时老丈你千万镇定莫慌,把你以前看到的事照实说出来就行,此外一切都
由我来担当。”
干瘦的脑袋连点着,尤九如布满皱折的老脸上是一片气愤悲昂之色:“老弟你放心,我
决计不会含糊,知道什么便说什么,孟季平那王八羔子不是个好种,别人不晓,我却一清二
楚!”
燕铁衣又转向披着一件褪色的淡粉缕花边斗蓬的翠花道:“希望你也能和尤老丈一样有
勇气,讲义气,翠花姑娘。”
只是中等姿容,如今却面色灰白的翠花,不住的哆嗦着:“这位英雄……你可得护着
我……那孟季平,人前人后是两回事……凶狠得吓人,他说过如果我敢泄露此事,他必将要
我的命。”
燕铁衣严肃的道:“我保证不会使你受到伤害,你可以信赖我;孟季平如今最大的问
题,已不是取你的性命,而在于如何保全他自己的性命了。”
燕铁衣的语声沉稳而坚定,宛若盘石不移,予人一种极其深刻的安全感,信任感,似是
他这么说,便必然是他所说的这样了,他站在那里,冷静又威严,在翠花眼中,觉得这个人
像能双肩抗起穹天!
吶吶的,翠花道:“好吧……你既这么说,我就豁上了。”
尤九如大声道:“不用怕,翠花姑娘,休说你这一口怨气不能不除,小玉姑娘生前待你
也一向不薄,便为了小玉姑娘的血冤屈恨,也不该闷声不响,要知道,这是做好事,因果有
报,帮着小玉姑娘伸冤,她做鬼都会保佑你!”
抖索了一下,翠花面色发青:“尤大爷,你别说了……我把孟季平欺负我的那桩丑事讲
出来便是。”
苏小结巴提着一把铜壶,手夹着几只粗瓷碗,从那边绕了过来,碗摆在桌上,他一面将
铜壶中滚热的茶水倒下,边抱歉的笑着:“对对不住……对对不住,没没啥好好好东西待
客,大大寒天,先来来上一碗热热茶,暖暖心吧……”
燕铁衣笑道:“有劳你了,苏兄弟。”
双手在那件油乌乌的棉袄上使劲擦着,苏小结巴腼腆的道:“不不客气,不不客气……
我我和小小全哥是好好好兄弟,小小玉姑娘的事,我我也心里难难受,别别的帮帮不上小小
全哥的忙,跑跑腿,打打……打杂什什么的,还还能勉勉强凑合……”
喝了口烫是够烫,却味道不佳的茶水,燕铁衣道:“我们先把这碗茶喝了,暖过身子,
就好到孟季平那里豁开来卯上啦!”
熊道元昂然道:“这一遭,要叫他们吃不完,兜着走!”
是的,燕铁衣也一样是这般心思,他已成竹在胸,要把这桩公案抖明坐实,令有冤的伸
冤,有罪的服罪,当然他也预料到,在达成目的之前,中间是免不了会有阻碍及波折的。
***
在孟季平那座布置得豪华又带有三分俗气的大厅之内,燕铁衣以一种尔雅雍容的微笑面
对着在仓惶惊怒中拥入厅来的那些人——章宝亭、孟季平、赵发魁、廖刚、耿清、胡长顺,
还有拄着拐杖的“飞鹞子”彭彤;待他们闻报之后,冲进厅里如临大敌般包围住燕铁衣,
“黄袍铁宰”穆邦才和包着双耳的“刀匠”田一英、由人搀扶着的“大天星”祝尚正、“钓
命竿子”莫恒几个缓步走来,“笑天叟”李凌风和他的女儿女婿也随在这些人后面,形态
上,仍然是那副不起劲的味道。
燕铁衣背负双手,颔首招呼:“各位早哪,我就知道只要找来这里,便一定可以很快的
见到你们每一位,孟季平的宅第宽大舒适,地位适中,正合宜你们聚集磋商,决定行动,这
要比分散开来方便得多,也安全的多。”
穆邦冷峭的道:“你说得对,在将你歼杀之前,我们聚住一处,调动进退更为灵便,但
如今看来,显然是我们过虑了,你已主动解决了我们的问题,自行送上门来。”
燕铁衣笑道:“寒天冻地,我不忍各位劳师动众的冒着风雪往‘黑蟒山’去找我,所
以,我就先来这里与各位朝面了……”
双目如冰,穆邦阴沉的道:“燕铁衣,我不知你有多少长处,但至少,你的胆量是足够
了,你竟敢单独来此,孤身履险——虽然就算你不来,我们也会到‘黑蟒山’挖出你来,可
是你毕竟抢在我们前面再一次展露了你的狂妄!”
扬扬眉,燕铁衣道:“你们动作不够快,穆邦,若我没有你说的这么‘狂妄’,早就逃
之夭夭了,却不一定仍会窝在‘黑蟒山’等你们来叙旧呢。”
冷森的一笑,穆邦道:“别人或者会逃,但你不会,因为你是燕铁衣,你也是一个固执
己见并且硬要证明其正确的人。”
燕铁衣忽然神色凝重的道:“不错,我来这里的目的正是要向各位证明我见解的正
确!”
怒喝一声,孟季平厉烈的道:“姓燕的,你休想妖言惑众,混淆黑白,再一次强词争
辩,没有人会相信你,而你为非作歹,逞恶施暴之后的累累血债,今天便正要你一并清
偿!”
燕铁衣安详的道:“你是作贼心虚么?否则犯不着这么急切的想灭我的口呀!”
孟季平形容微变,愤怒的道:“满口胡说,一派诨言,我孟某人坐正立稳,仰不愧天,
俯不怍地,心胸之内光明坦荡,你这含血喷人的龌龊技俩,岂能蒙惑于智者?”
笑笑,燕铁衣道:“那么,你愿意留一点时间给我,以证明你‘仰不愧天’‘俯不怍
地’的‘光明坦荡心胸’么?”
孟季平大吼:“姓燕的,你不要梦想再施什么阴毒狡计!”
“刀匠”田一英也怨毒的道:“这大厅之内,就是你断命之所,燕铁衣,今番你不会再
有侥幸!”
被人搀扶着的“钓命竿子”莫恒也嘶哑的喊叫:“和这个目中无人又心狠手辣的狂夫还
有什么好说的?宰了干净!”
“大天星”祝尚正亦恶狠狠的狼嚎般吼叫:“只他便是这一切罪恶血腥的祸首,为天下
苍生的福祉,为千万庶民的安宁,今日纵然血溅三步,头拋五尺,也断不能不除此獠!”
嘴里“啧”“啧”几声,燕铁衣十分有趣的笑道:“你们何苦这么慷慨激昂,更抬出大
帽子来压迫别人为各位卖命出气?其实说穿了,你们只是在我手上栽了觔斗挨了刀,这般怂
恿他人去做牺牲,就大大有失光明磊落的气度了!”
祝尚正气得面孔通红,全身发抖:“燕铁衣,你这利牙利齿的混帐,真正刻毒尖酸之
至——。”
燕铁衣冷冷一哼:“祝尚正,你挂羊头卖狗肉,假侠义之名叛经离道,更不是个善
类!”
黄袍微拂,穆邦凛然道:“徒争口舌之利,不是断仇解怨的根本之道,燕铁衣,你既然
独闯此地,想必有所准备,多说无益,我们手底下见生死!”
燕铁衣夷然不惧的道:“穆邦,你有心同我分个长短,见个高下,甚至做存亡之争,我
也一定会奉陪到底,只是,我却希望你能珍惜你的声誉,保全你公正清白的人格,不要受人
利用!”
穆邦脸色一沉,冷厉的道:“什么意思?”
燕铁衣语声铿锵的道:“我便打开天窗说亮话——穆邦,你受邀来此淌这湾混水,想是
由于你和祝尚正的关系?”
穆邦森酷的道:“不错,尚正业已过世的堂姐,曾是我的妻子!”
燕铁衣缓缓的道:“祝尚正请你出马助拳,总该有一个名目给你?”
穆邦大声道:“非常充分的理由——请我前来阻止并制裁一个横行霸道的绿林凶枭,来
歼除那个强揽是非,包庇奸杀罪犯的狂徒?”
浮起那样一抹金童也似纯真的微笑在脸上,燕铁衣道:“但是,如果事情并不是像祝尚
正所说的呢?譬喻,我实际乃为了主持公义,维护真理,而非横行霸道,目的只为了伸冤直
屈,求得真凶,决不是强揽是非,包庇偏颇——在这种情形之下,你岂不是师出无名之外,
更背上一口胡涂不明,愚昧鲁莽的黑锅?穆邦,你在白道中成名不易,气节凛然,是个极有
威望的人物,我劝你先分黑白,再见高低,否则,怕你受了那个奸杀真凶的蒙蔽利用,留下
千秋臭名尚不自觉!”
穆邦定定的,两眼如刃般盯视着燕铁衣,他似要看穿对方的灵魄,看透对方的五脏六
腑——他的形色阴沉得可怕,也萧煞得可怕,但是,他的左右“太阳穴”却在急速鼓跳,额
头上也浮起了隐隐的青色筋络。
祝尚正有些怯惧,却硬着头皮叫嚷:“姐夫,你不要听姓燕的胡言乱语,挑拨离间,那
犯下奸杀重罪的人,早就明摆明显的是邓长,是姓燕的手下,他存心在偏袒。”
“云里苍龙”章宝亭也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