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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儿摇头,“没事,咱们先洗衣服吧,晚上吃点东西,睡一会儿就好了。”
辛巴愧疚的摸摸他身后的两道新鞭痕,“如果刚才我不多话,你就不会挨打了。下次,他再挥鞭子,换我挡在前面。”
诚儿费力的拧干一件青色粗布衣,喘了几口气,“我是兄长,爹爹也说过,要我好好护着你的。”
“你都病了,还是听我的,你先垫着衣服歇一会儿,剩下的我洗。”辛巴扯过水盆,用力把诚儿按在衣服堆上。
诚儿碰到背到鞭痕,疼得一哆嗦,还是挣扎着坐起来,低声说道,“我和你一起洗吧,早些洗完,吃饱肚子,咱们好有力气跑出去。”
辛巴眼眶也红了,用力点头,猛力搓着手里的衣衫。
终于在天色暗下来时,那堆衣服都被洗了出来,晾在了院墙边的长麻绳上,辛巴累得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胳膊酸疼,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勉强等那林胡子过来看上几眼,才终于和诚儿一起被赶到门廊里,每人分到一碗稀得能照到人影的米粥。
两人并排坐在大铺板上,辛巴望着手里的粥水发呆,开口说道,“诚哥,这粥喝上十碗也喝不饱啊。”
结果,他等了半晌也没有等到回音,扭头一看,顿时大惊,诚儿脸色红得像火一样,早已经倒在铺板上不醒人事,他慌忙扔下粥碗,拉起诚儿,抱紧怀里,大声喊道,“诚哥,诚哥,你不要吓辛巴,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快醒醒!”
可是,他叫了不知多少声,多用力掐人中,诚儿还是没有醒过来,辛巴急了,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冲着旁边各自捧着陶碗喝粥的那些孩童们大喊,“快去找大夫,求你们帮忙快去找大夫,我诚哥不能有事!”
可惜,那些孩童就如同耳聋一般,照旧各自慢慢喝着粥,半点儿抬头的意思都没有。
有一个年纪稍大些的黑瘦少年,可能是嫌他吵闹,皱眉瞟了他一眼,嗤笑道,“你当你是哪个府里的大少爷呢,还叫大夫,等着吧,熬过来就算命大,熬不过来,明早破席一卷就扔了!”
辛巴瞪圆了眼睛,狠狠问道,“你说什么,诚哥不会死,我是逍遥王,我命令你们去找大夫!”
那少年好似看傻子一般的哈哈大笑,“我进来的时候,还说是太子呢,都是一个铺上睡的,就不用说假话了。”
辛巴被气得死死咬着牙,放下诚儿,就跑出门去,直奔那正房屋门,梆梆狠命砸着,大喊,“开门,开门,快派人去请大夫,我诚哥发热了。”
林胡子正抱了那女子在怀里,一边喝酒一边调笑,听得他在外吵闹,很是恼怒,拎起鞭子,开门劈头盖脸就抽了几下,辛巴也顾不上疼,大声喊道,“快请大夫,我诚哥发热了。”
林胡子眼睛一瞪,咒骂道,“小兔崽子,真是废物,洗几件衣衫,就给我装病,请什么大夫,病死就扔出去。”
辛巴一再听人说诚儿病死,加上这一日所受的委屈,彻底爆发了,眼睛通红的猛然跳起来,拼死挥拳砸向林胡子,“我诚哥死了,我要杀你全家陪葬,我要灭你九族。”
他本就没了内力,又饿了一日,虽然因为气怒,爆发了一股猛力,但是哪里是林胡子这老江湖的对手,不过几下就被打趴在地上。
林胡子抬着小船一样的大脚,死死踩着他的背,恶狠狠骂道,“小兔崽子,你倒是横啊,还敢跟大爷动手,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一亩三分地。痛快老实给我好好干活,否则,大爷我活活抽死你。”
辛巴只觉肋骨都要断了一般,喘口气都疼的厉害,他双手紧紧抓了地上的青砖,咒骂道,“你会后悔的,以后…你磕头磕死了,我都不…不会饶了你,就算我们死了,也会有人来找你报仇的。”
林胡子听他嘴硬,还要再加上几脚,却突然想起昨晚范飞的话,毕竟收了人家银子,做活打骂也就算了,万一真弄死了,可也不好交代。于是,他皱着眉头,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来,咣当扔在辛巴手边,“小兔崽子,今日就饶了你,你们死了大爷也少人做活儿,这药拿回去涂,涂完要是再死了,就是他命不好,可不是大爷不照管。”说完,转身进了屋子,继续饮酒作乐。
辛巴挣扎着爬起来,好似把生平所有恨意都聚在眼里了一般,死死盯了那屋门半晌,握着瓷瓶一步一挪,忍着身上无处不在的疼痛,走回那间大屋子。
诚儿还是那般躺在大铺板上,身下是烂黑的稻草,旁边那碗粥水也不知被谁喝光了,只剩空碗扔在那里,辛巴鼻子一酸,眼泪噼里啪啦就掉了下来,上前抱着他大声哭了起来。
旁边的孩童听得他哭声里含着无尽的委屈担忧,一时也被勾起里心里的苦痛,有些发起了呆,有些也跟着啜泣起来。
离着辛巴最近的是那个白日里钻桶的孩子,他犹豫了半晌,慢慢蹭了过来,碰碰辛巴的胳膊,低声说道,“别哭了,我这里还有半碗粥,你喝了吧。”
辛巴没想到还有人会同他说话,让出本就少到可怜的吃食,于是抹了泪水,低声问道,“你不饿吗,你留着吃吧?”
那孩子惨白的脸上勉强露出个笑意,刚要说话,先前说过话的那大孩子却抻着脖子看过来,嗤笑道,“他是钻桶的,吃多了胖了钻不过去,林阎王还不抽死他。怎么?你不喝,就端过来给我!”
辛巴回身狠狠瞪了那大孩子一眼,那眼里的凶狠之色,吓得那大孩子忍不住向后缩了缩,嘴皮子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敢再出声。
辛巴道了谢,接了粥碗放到一旁,然后开始解诚儿的衣衫,准备帮他上药,那瘦弱孩子却拦住了他,“这伤口要先洗干净才能擦药,否则还是会烂掉,以前小三子就是这般…”
他话没有说完,辛巴却也听明白了,满脸都是恐慌,解着衣带的手怎么也不听使唤了。
那孩子眼里闪过一抹悲哀,伸手推了推他,“你去打盆井水来,我替他解衣。”
辛巴忍着眼泪,立刻起身奔出门去,好在那洗衣的木盆还没有被收走,他连忙打了满满一盆水端进去。
诚儿的衣衫已经被解开,垫在身下,上半身和脸色一般烧得通红,显见这场热发的极严重。辛巴死死咬着下唇,撕下自己里衣的下摆,一点点沾了冷水,擦去那些他后背和胳膊上那些鞭痕沾染的血迹和脏污,然后轻轻抹上瓷瓶里的药膏。
那孩子一直在旁边帮着忙,最后又端了那半碗粥,同辛巴一起慢慢喂着诚儿喝下去。
辛巴重新给诚儿穿好衣衫,投了湿布巾放在他头上冰着,然后感激的说道,“谢谢你,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瘦弱孩童坐在一边,扯了根烂稻草摆弄着,“我从小就被卖出来,流落了多少家,也不知道姓什么,别人一直都喊我小狗子。”
“小狗子?今日谢谢你出手相助,我,木君钰,记下了,他日定有厚报。”
那孩童在这院子里被关了快一年,也曾逃跑过,但是都以一顿毒打告终,所以根本不相信辛巴他日有何厚报,但他也没反驳,苦笑着岔开话头儿,“你姓木,你的名字真好听。”
“那当然,这是我妈妈给我取的,我妈妈希望我能长大能成为坦荡君子,温润如玉。我哥哥和妹妹都姓欧阳的,只有我跟了妈妈姓,我妈妈最疼我,会做好多好吃的,会变出无数新奇东西,会…”
辛巴说着说着,再次泣不成声,泪珠子像夏日最急的雨,带着最真切的悔意,噼啪砸在板铺上,原来他急于离开的家,是世界上最好的所在,常常抱怨的妈妈是最疼他的人,原来世界真如妈妈所说一般险恶,他当初是多么的不知道天高地厚,妈妈被他那般顶撞要有多伤心,原来他是那般不孝…
“妈妈,辛巴想你,辛巴想回家,辛巴错了,妈妈,你在哪儿?诚哥病了,辛巴害怕…”
小狗子拍着他的背,听着他呜咽,也跟着掉眼泪,“你还有娘可以想,我都不记得娘是什么样子?”
“等我们出去了,我带你去我家,我家的房子是全百花最漂亮的,我家山上有大片的果子林,想吃什么果子随手就摘,我妈妈像仙子一样温柔,会做世界上最好吃的饭菜,我新爹爹和叔伯们武艺最高,到时候我求他们教你剑法,谁再欺负你,你就拔剑杀了他。”
小狗子擦擦脸上的眼泪,跟着点头,说道,“好,到时候我一定好好学。”
两个人就这般坐在越来越黑的屋子里絮絮叨叨说着话,不时换水,给诚儿换布巾,周围慢慢响起其它孩子的呼噜声和梦语。
渐渐两人也抵挡不住睡意,辛巴紧紧抱着诚儿,小狗子依偎着他,三个孩子半靠在墙上睡去。
这时,屋顶房梁的阴暗处,突然伸出一只干瘦的手,迅速撒下一把药粉,静待了片刻,一瘦小,一魁梧两个人影就落了下来,那魁梧之人,立刻奔到辛巴三个旁边,心疼的手指直哆嗦,焦急说道,“小公子啊,怎么才一日就被打成这样,我要把那林阎王剁成肉馅,这可怎么跟夫人交代啊。”
那瘦小身影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儿,才凑过来,低声骂道,“好了,笨牛,快办正事,再耽搁下去,别把诚公子烧出毛病来。”
憨牛狠狠瞪了他一眼,“还不是你,没看好小公子们,早知道就我来盯着了,怎么能让人把他们打成这样!不行,我现在就要去杀了他,给小公子报仇解恨!”说着他就要提刀出去,却被瘦猴一把拦住,急得直跳脚,说道,“哎呀我的祖宗啊,你就别犯傻了,快救小公子是正事,那该杀的以后在慢慢收拾不迟。”
说着他就分开三个孩子,把浑身和火炭一般的诚儿放在憨牛怀里,然后,解开背上的背包,用匕首挑开底层的夹层,露出里面的塑料袋,把里面的令牌银票重新塞回去,只拿了药片,轻轻掰开诚儿的嘴巴,两指一捏,药片就变成了粉末簌簌落下去,憨牛立刻把水瓶凑过去,慢慢灌进小半瓶。瘦猴扯过袖子给诚儿擦去脸上的水迹,憨牛又接着给辛巴灌水,最后瓶里还剩了两指高,他指了小狗子,“这孩子是个仁义的,这水给他也喝一些吧。”
瘦猴不置可否的挥挥手,憨牛就麻利的抱起小狗子灌完水,然后收了背包。
两人守着三个孩子,一直到天色将明,诚儿彻底退了热,辛巴和小狗子脸色也不错,他们才长长舒了口气。
憨牛死活要继续蹲在房梁上留守,瘦猴苦口婆心的劝,“诚公子已经退热了,又喝了泉水,就是饿上几日也没事,你就是守在这儿也顶多是看着小公子们做活儿,你万一忍不住脾气跳出来,岂不是坏了老爷和夫人的一番苦心。”
可惜憨牛就是听不进去,最后气得瘦猴跳起来狠狠拍了他的脑袋,然后拎着他往门外拖,憨牛见扭不过他,就想伸手掏出背包里的鸡腿和馒头扔下,可惜也被瘦猴苦笑着截了下来。
辛巴和诚儿平日是喝惯泉水的,所以,效果也不是太明显,倒是那小狗子,身体亏损的厉害,被泉心水蕴含的丰沛灵气洗涤修补滋润,睡梦中简直就像是三伏天吃了块冰一样,浑身上下舒爽极了。
他早早睁开眼睛,一骨碌爬起来,只觉身上轻快许多,扭头见辛巴和诚儿躺在旁边,记起昨晚的事,连忙伸手去摸诚儿的脑门儿,触手之下并无热意,就急忙伸手去推辛巴,“木大哥,木大哥,快起来,你哥哥不热了。”
辛巴睁开眼睛,尚有些茫然,听得这句,立刻清醒过来,也伸手去摸了诚儿脑门,然后立刻趴在诚儿身上,欢喜的哭了起来,“太好了,诚哥,你死不了了,太好了…”
诚儿被两人这般折腾,睫毛抖了抖就醒了过来,听得辛巴哭声,就哑着嗓音问道,“辛巴…你怎么哭了,那坏蛋又打你了?”
辛巴怕他惦记,连忙说道,“没有,没有,诚哥,你好好躺着,一会儿再喝碗粥,就彻底好了。”
小狗子在旁边听得两人说话,忍不住插言道,“嗯…那个粥,恐怕要晚上才能喝到,咱们一日只能吃一顿。”
“什么?一顿?”辛巴昨日水米未进,又担忧照料诚儿半宿,早觉腹中空空,此时听说没得早饭吃,就有些恼怒,再看看尚未恢复的诚儿,不吃些东西,病怎么会好的快,于是就转着眼珠儿琢磨着是否要再去闹上一场,要碗米粥回来。
小狗子与他们相处一夜,亲近许多,担心辛巴再挨打,就说道,“今日轮到我去帮娇娘子烧火,不如我求求她,也许她心一软,就能赏我一碗米粥。”
辛巴想起昨日见到的那个女子模样,也不像个善类,摇头说道,“别求了,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