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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撒谎的时候会捏你的剑秽。”何华瞥了玉泱一眼,举步向临天阁走去。
玉泱愕然地抬头,却只看见何华的背影。
叶凡担心地抱着雪月,“师兄,到底有什么事?”
玉泱摇头,“你先别问了。”
叶凡不高兴地鼓了嘴,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等等,师父把雪月给了我,那她用什么啊?”
“师娘不常下山,无碍。”玉泱叹了口气,“况且我听师父提过,她还有一杆枪。”
叶凡满脸狐疑,“还有?我都没听师父提过……”随后一扁嘴,“偏心。”
玉泱失笑,“师娘方才都说你已出师,莫再如此孩子气。”
听闻这个,叶凡不由泄气,“但是我知道我还不够格。师父这么着急,要做什么啊……”
临天阁。
守卫的弟子还未来得及说话,何华就已经一把推开了临天阁的大门。
临天阁中除了任执剑长老的百里屠苏从未回山,其余四位长老与掌门陵越都在。
唯一还是老一辈的威武长老涵晋真人不由斥道,“成何体统!”
何华却只看了他一眼,反手关上大门,把门口两个守卫的入门弟子挡在门外,“体统与我何干。”
涵晋真人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陵越诧异道,“你来作甚?”
“我不来你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何华挑眉,“玉泱都知晓了——你是不信我?”
陵越皱眉,“你……”
何华却没让他说出来,“我的身体?你以为这些年我是为什么活着?”
陵越一愣,怔怔地看着何华。
“我的命是你救的——能把我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只有你。”何华说得很认真,“我欠你的太多,我能还你的大概只有为你拼一次命。”
这话说得太像情话,芙蕖不由脸红了起来。
陵越却知道她说的是认真的,“你不必。”
何华淡淡地抬头看他,“玉泱天赋虽好,却还缺乏历练,远算不上好手——连他都被你算上了,人手不够吧?”
陵越无话可说。
“既然你想保护好天墉城,我自然是帮你的。”何华说完自己的话,安静地等待陵越的决定。
涵晋真人皱眉,“何华,你不要得寸进尺!你以为你有多强?”
何华只横了他一眼,“我不用灵力是因为旧伤不能用,可不是不会用。”她轻笑一声,“这些年来这青铜之城足够安稳,人丁兴旺,何时须我全力出手?”
涵晋真人闻言沉思不语。
陵越沉思片刻后却道,“无需你出手,人手还够。”
“若是那些刚入门的弟子你也舍得叫他们送死,便当我什么也没说过。”何华斜了陵越一眼,神色失望,转身便要出门去。
“何华……”陵越唤了她一声,何华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身去。
陵越轻轻叹了一口气,“天墉结界松动,初代掌门布下的结界如今无人可解,只得等破裂后重新布置。”
何华闻言也知道陵越是准备与她说明了,便转过身来听,“天墉乃昆仑清气所钟之地,非但妖族觊觎,此次更有一魔族参与。我与芙蕖将往布阵,故而防范人手有些不足。”
“天墉城都是铜墙铁壁。魔族力量远强于妖族,那么大部分妖族大约会跟随魔族。”何华也皱起了眉,“虽说攻心为上,只怕与魔族没什么可谈……那么只有正门可以打开?”如果强攻,当然有缝隙的地方更容易突破。
陵越皱眉道,“不止。仍有他处。”
涵晋真人道,“故而人手不足。”
何华道,“我一人便可守一处。”
此言一出,涵晋真人不由斥了一句,“胡言乱语。”
陵越却下意识地道,“你不要命了?”
“陵越!”何华揉着额头,“我已经白活了二十年了!”
陵越不语。
何华只是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临天阁。
既然陵越已经明白了她所想,自然会安排好,她不需要再多言。
抬头看向天墉城二十年如一日的蔚蓝色天空,何华忽然感觉心口钝痛。
人都是贪心的……哪怕已经白捡了二十年的举案齐眉,也还是想……时间再久一点、再久一点。
次日早课,陵越便与全部弟子说了这一消息。
入门弟子实力太差,正如何华所说,他舍不得让他们去送死。
但这是整个天墉城的劫难。
如今结界松动,已有些妖族蠢蠢欲动了。
陵越将执事弟子分为几组,日日巡视。
而他与四个长老全神贯注于新结界的阵法,几乎不曾离开临天阁。
何华一直没有离开剑塔。
玉泱与叶凡虽然担心,但他们都有巡山的任务,每日只有休息的时候才会回到剑塔。
原本是清修之地的天墉城,如今却是风雨欲来之势。
☆、第五十一章 以何而生
这结界虽然现在已经没人看得明白;但毕竟是自己家的东西;推算一下哪天结界真的会碎裂还是很容易的。
陵越早早便将人手分配好了;只是令人惊讶的是;正门只有玉泱与何华两人。
其他人还没提出什么意见;被分配到法阵中央护法的叶凡却不干了,“我要跟着师父!”
这小子敏感得紧;知道何华身体不好,这么一折腾肯定得出事。
陵越皱眉,“你自己去与何华说。”
叶凡鼓了个嘴不说话了。
到头来叶凡还是磨动了玉泱一起去说。
两人磨了半天;何华还是不允。她很严厉,“你我所学相似,放一起算什么?”
叶凡急了,憋在心里的话冲口而出;“但是过了这次,我就再也见不到您了!”
何华被他说中,怔怔地看着叶凡憋得发红的小脸,苦笑了一下,终究同意了叶凡同她一起。
大战之前,所有人都到了展剑台。
何华一身利落的布衣,手中一杆众人从未见过的赤色长枪散发着炽热的气息,枪尖似乎还有火星闪出。
那是重黎——害她这二十年一点灵力都不能动用的重黎。
腰间的短剑是这些年陵越重新给她铸的,原本的那柄丢在蓬莱了,但剑鞘仍是那个写着“卿”的剑鞘。
尽管她只是站在人群最后,还是有很多弟子小心翼翼地回头打量她。
现在这个英姿飒爽的人,和平日里那个一身执事弟子打扮、整日泡在卷轴笔录里的人完全没有任何相似点。
然而只有陵越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她。
陵越叮嘱完最后的事情,众弟子都窃窃私语着散去。
何华没有在意这些,逆着这些弟子走到里面去。
陵越皱着眉低头看着自己的妻子,他也知道,这也许是最后一次这样看着她了。
何华微微抬头,认真地看着陵越,忽然伸手死死地抱住他。
这一瞬间,整个展剑台都安静了下来。
“对不起。”何华低声对陵越说。
陵越反手搂住了何华,“我早便说过了,不必。”
何华轻轻推开陵越,又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像是要把他的样子克进脑海中。半晌,她忽然微微一笑,毫不留恋地转身而去。
陵越微微闭眼,“芙蕖,我们也走吧。”
“师兄,嫂子她……”芙蕖却很担心。
陵越摇头,“走吧。”
“是。”芙蕖见陵越不多说,便也跟了上去。
愣住的其余弟子赶忙匆匆散去。
他们能推算结界碎裂的时间,那魔族自然也能算个大概,虽然不准,但早些天等着还是可以的。
众弟子没有提前太多——那会告诉外面的妖魔该做准备了。
不过提前了不到半个时辰,妖魔也准备不多,开始时的攻势也不会太强。
何华抱着重黎坐在天墉城正门顶上,叶凡提着雪月站在她身边。
“小凡。”何华抬头看着天空,仿佛对即将碎裂的结界和蠢蠢欲动的妖魔毫无所觉。
紧张得手心已经开始冒汗的叶凡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是”,却被何华接下来的话震得目瞪口呆。
“一会不准下去。除非我已经死了。”何华清清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叶凡愣了一会,反应过来后急道,“师父——”
“好好看着,最后一次教你枪法了。”何华却抬头给了他一个微笑,稍稍改变了姿势。
然而叶凡却没有继续说话的机会了。
何华忽然用手在低声一撑,双腿发力俯冲了下去。
正在此时,结界正好碎裂。
叶凡咬着下唇,脸色苍白。
——谁说他家师父不懂灵力法术。他的法术是跟着陵越学的,可他都没将结界碎裂的时间判断得那么准。
一道赤色的光芒猛地扑进还没来得及反应的妖怪群中,一片耀眼的火光闪了出来。
叶凡认出那是霹雳——越南海北霹雳动。
他一直以为他师父告诉他的只不过是夸张的说法,这一刻,他却发现他错了。
何华灵活地在妖怪群里穿梭着,叶凡大致能分辨出何华的招式——也有他分辨不出的,何华从游龙骑法改为马下的招式。
大开大合,横扫千军,指敌要害,一击即中。
“师父……您到底为什么会让我出师……”叶凡忽然觉得很想哭。
教导他的何华一直未用全力,才会让他错觉他其实已经学得差不多了……只是见了此时的何华,叶凡才知道,他差的远比他想的要多。
但无论如何,何华的五行法术一直很糟糕——而妖族往往有很强的法术天分。
何华虽然用出了无量净土,但仍被打退。
她的经脉又开始疼痛了,由内而外的痛感让她觉得这身体已经不是她的了。
“再坚持一下就好……”何华喃喃着,“陵越说过……不会超过两个时辰……”她本应该死在蓬莱,是陵越救了她……陵越是她在此世唯一的牵挂。所以,陵越希望的,她会帮他达成。陵越所说的,她都相信。
她正准备再次冲入敌阵,忽然闪起了一片落雷。
麒麟唤夜。
“陵……”何华下意识回头,看到的却是仍站在门顶的叶凡。
她苦笑一声,甩手重新攻入敌阵。
没有陵越。
这样也许更好。
结界重新张开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妖魔们看着结界内的弟子,不死心地扑过去,却只能不甘地被弹出去。
这些妖魔无可奈何的蠢样让所有人心里的最后一丝警戒都淡了下去,放心大胆地跌坐在地。
这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欣喜。
被安排在城中央保护起来的入门弟子们开始去各处查看情况、救治伤员。
——而正门安静得让人心慌。
熙烨皱着小脸,有些不安地拽着同行人的袖子,“律行师兄……”
“放心,不会有事的。”律行虽然资质不好,数十年修行仍数入门弟子,但心性总归比熙烨一个小孩子稳重得多。他一边拍着熙烨的后背安慰他,一边打开了大门。
然而他被吓到了。
门外尽是残破的尸体和火焰的痕迹。简直是地狱的场景。
熙烨瞪大了眼睛,捂住了嘴。
但是他还记得他是要来找那个话多得有点讨人厌的叶凡师兄……和那个除了师父以外唯一记得自己名字的夫人的。
然后他看见了一抹亮得刺眼的火焰。
“师兄!”他叫道。
律行自然也看见了。
那是何华手中的长枪。
何华跪在地上,手中的长枪插在青石台阶上——就像那些青石是泥土一样。
她脸色苍白,嘴角还挂着一丝血丝。
而她怀里还护着一个人。
是叶凡。
虽然也是一副浑身是血伤得不轻的样子,但他胸口明显地起伏着,大概性命无碍。
律行赶忙过去把叶凡拖了出来就要带回去,但熙烨没有跟上。
“熙烨,你做什么呢?”律行站在门口回头喊。
熙烨正费力地把何华背在背上,“……她还活着。”
律行愕然地瞪大眼睛。
何华睁开眼睛的时候愕然地看着屋子里熟悉摆设。她又把眼睛闭了一会,重新睁开。
还是这间屋子。
她与陵越生活了二十年的屋子。
干净、简洁,却让她感到踏实。
只是……
何华费力地挣扎起身,坐在了床沿。
她能感觉到,她那被调养了二十年才刚有些起色的经脉有一次碎裂成了一片。这比蓬莱那次还严重,经脉已经彻底毁坏成瓦砾了,四散的灵力因为她无力控制,一点一点摧毁着她的身体。
……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