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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上看,他和赵佶有很大不同。赵桓不好女色,也不喜欢那种劳民伤财的事情。为太子以来,兢兢业业,表现的非常稳妥。同时,其人忠厚,品行似乎不差。
如果他将来继位,说不定能为大宋带来新的气象。
李逸风等人想来便是这个心思……
可玉尹却知道,赵桓没有赵佶的风流倜傥,也不似赵佶那般喜好奢华。可本质上,他和赵佶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懦弱,一样的昏庸,一样的……不知所谓。
鲁智深诧异看着玉尹,半晌后哑然失笑。
“谁做太子,谁掌开封府,与你何干?”
“啊?”
鲁智深冷笑一声,“居庙堂之高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忧其君!
听上去甚好,不过一句空话。居于庙堂之上,每日要为自家前程劳心劳神,百般算计,谁个为百姓考虑?便是那范夫子,真个‘忧其民’了吗?除得了老大名声之外,也唯有太多建树……是开疆扩土了?还是为百姓谋了福泽?自家未看得多少好处,便看那些人整日里勾心斗角,算计来算计去,那真个便是‘忧其民’?
处江湖之远忧其君,又真个能为君王排忧解难不成?
你一个屠夫,不好生为自己谋划,却操哪门子闲心来着……太子坐了南衙如何?太子不坐南衙又如何?官家的事情,自有官家去操心,你便是操碎了心,又有何用?”
鲁智深的话,有些偏激
但仔细想来,似乎又有些道理。
自己一介屁民,便操了心,又能如何?
便整日想着靖康之耻,可若真个那灾难来临,他一个屠夫,又能如何?
鲁智深毕竟是那肆虐京东的巨盗之一,说起话来,颇有些愤世嫉俗,甚至大逆不道。
没错,这些事情自己便费心,也没有用处。
便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吧……真个若扭转不来局势,了不起便与开封一起粉身碎骨。
想到这里,玉尹忍不住笑了。
他在笑自己的不自量力,真个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吗?
尽自己的努力,做好自己的事情,至于结果……
“长老,果然高明!”
鲁智深哈哈大笑,“高明不见得,只是经历的多了,有些时候,看得比你清楚。”
这厮,还真是不客气。
“小乙,这些日子,你与我切磋,可有什么收获?”
“很多……可若是要我说,却又说不出个道理。”
鲁智深喝了一大口酒,长出一口气,“若以身手造诣,洒家不是陈希真的对手。单对单,陈老儿十招之内,必能取我性命。可这十招,说的是江湖搏杀;若是换到了疆场之上,那千军万马之中,我一招,便可以取那陈希真的项上人头。
乙可知道,这是何故?”
玉尹听了,一怔。
鲁智深笑道:“江湖上,自有江湖的打法,疆场中,却有疆场里的门道。
你学的那庖丁八法,是实实在在的军中打法,讲的是大开大阖,直来直去。偏你这刀法也不知是被谁给改了,明明可以一击必杀,偏要增加一些花招,好看倒是好看,可威力却随之降低……就比如说,你明明一刀劈下来可以取人性命,偏要挽出个刀花来。看上去挺好看,可这一来,我一招便可以取了你的性命……
陈老儿是行家,堪称宗师。
但他往日与人交手,大多是江湖里的打法,对你这刀法并无益处。
所以他让你来找洒家切磋,便是要洒家磨去你那些不必要的花招……说实话,你现在来来回回,不过三招,可是这威力,却比原来那劳什子八法强百倍,杀伤力更大。
这些东西,不是说我教给你便能学会,必须要在一次次搏杀中,自己琢磨。
你这鸟厮悟性不差,生生把那庖丁八法简化成了三招……招数虽少了,威力却大了。”
玉尹,沉默了!
当初罗一刀把这庖丁八法送给他的时候,便说过是经过变化。
只是没想到,这庖丁八法改变之后,在鲁智深眼中却一文不值,有画蛇添足嫌疑。
听鲁智深这么一说,玉尹明白了!
“其实,我是觉得,你原来那些花招,也不算差。
只是换只手用,两种刀法配合起来使用,可能效果会更好……不过,这如何配合使用,我却不太清楚。自家练得便是那军中打法,能教给你的,也只有这些了。”
“长老,你这话是……”
“你刀法已经成了,接下来便是自己琢磨,洒家给不得你太多帮助。”
鲁智深洒脱一笑,“天愈发的冷了,洒家却不耐留在这边。
前些时候,洒家一个老兄弟来信,要洒家去龙虎山与他汇合……想当初,洒家随公明哥哥驰骋河北,纵横京东,好不快活。兄弟们一处,大碗吃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本想着可以快活逍遥一世,谁想到被个张叔夜……公明哥哥带着一干兄弟降了朝廷,洒家受不得约束,便躲在这东京,一晃便是数载的光阴。
老兄弟们,大都死光了,只剩下寥寥数人。
好不容易有个老兄弟联络,便前去与他汇合,以后恐怕不会再踏足这开封地界……
乙,明日洒家便走了。”
玉尹和鲁智深打了两个月,已有了感情。
听闻鲁智深要离开东京,顿感不舍。
可是他也知道,鲁智深既然做了决定,甚至和自己说明了情况,便是不会在更改。
心中,有一丝难过。
鲁智深这一走,恐怕是后会无期。
“长老……”
玉尹刚要开口,却见鲁智深大手一摆,站起身走到禅床旁边,从禅床下拉出来一个箱子,放在玉尹跟前。
“这箱子里,是当年洒家所用的甲胄。
看你体型和洒家也差不多,这甲胄留在身边,也没甚用,便送给你吧,说不定能有用处。
还有这块腰牌,是洒家当年随公明哥哥时所用。
可能也派不上用场,但如果将来小乙你去了河北,绿林道上的好汉说不得还认得,能与你一些帮助。
哈,相识两月,终有一别。
洒家吃了你许多酒,也没甚可以送你,便把这些东西留给你,权做个念想吧……”
玉尹这心里面,顿时一阵感动。
可不等他开口,鲁智深便把箱子往他身边一推,然后把快黑铁打造的铁牌塞到了玉尹手中。
“去休去休,洒家吃多了酒,困了。
你,也早些回去吧。”
罢,鲁智深径自走到禅床边上,往床上一倒,扯了被褥蒙头便睡。
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鲁智深这般作为,玉尹哪里还能不晓得他这是要送客呢?
看着那倒在床上,发出如雷鼾声的大汉,玉尹心里面有些发酸。
想当初,这也是个胳膊上能跑马,拳头上能立人的好汉。可是现在,却只能隐姓埋名,落魄一生。
鲁智深不需要别人可怜,他自有他的逍遥和快活。
他选了一条避世的路,谁也不能拦阻他。
玉尹拱手向鲁智深一揖,拎着箱子便走出了禅房。
在禅房外,驻足许久,最终却幽幽一声叹息,用低沉的声音道:“长老,一路走好。”
他知道,鲁智深一定能听见。
从此之后,这世上将再也没有鲁智深这个人,只剩下一个傲啸山林之中的智深长老。
第二天,玉尹习惯性的又来到了观音院门口。
只是在他正要敲门的时候,却又缩回了手……险些忘了,鲁智深已经离开东京。
他在门外徘徊片刻,转身朝着马行街方向行去。
有些日子没去过肉铺了,也不知道那边的情况如何。
远远看,便看到肉铺门口人来人往,生意看上去格外兴隆。玉尹又停下了脚步,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过去凑那热闹。以他现在的身份,若出现在肉铺上,必然又是好些麻烦。反正生意挺好,也不需要他去费心,黄小七在,便足以撑住场面。
再说了,而今谁又敢真个在玉家铺子生事?
两个多月以来,每天都过得很辛苦,但却格外充实。
这突然间晌午头闲下来,确又是不太适应。玉尹茫然无措的在大街上闲逛,先是来到潘楼大街,远远看了看玉燕牙具行。随着玉尹在报纸上连篇累牍的介绍牙刷的用处,随着燕奴每天三五千支牙刷的赠送,开封人也在慢慢习惯使用牙刷。
特别是燕奴和那些酒楼客栈联手,把牙刷大规模的进行推广后,生意逐渐进入正轨。
每天,牙具行都会有万支牙刷出货。
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开是向开封周遭辐射……
用燕奴的话说,牙具行现在的生意极好,已经有西京洛阳的客人,前来开封求购。
如此经营下去,到来年必然会迎来一个高峰。
如今牙具行每天可以盈利十几贯,一个月下来也就二三百贯的收入。
比起屠场来,这利润不算太大,但却是燕奴一手经营,一手操持下来,所以格外上心。
看着牙具行里忙碌的人们,玉尹有一种兴趣索然的感受。
大家都很忙,可是我呢?
虽然每天有很多事情要做,可不知为什么,玉尹却有一种颓然感受。
做的再多,又能如何?
再过一年多,一切都将化作乌有。
自己辛辛苦苦,未雨绸缪,却终究抵挡不住历史车轮的惯性。
到底,玉尹而今还是个小人物,与这个时代,终究无法产生太大的影响力。那种无用功的无力感,令玉尹感到了莫名失落。便是穿越众又能如何?他可以改变的,实在是太少了。
一想到这些,玉尹便更加颓然……
午后,来到下桥园。
没想到黄公子却没有来,只派人过来说,家中出了点事情,所以这三五天内,可能无法前来学琴。
不过,黄公子让人告诉玉尹:他还要跟随玉尹学琴。
等家里的事情稳定下来,便会再来找玉尹……
“小乙前次说,要带我去逛瓦子,切莫要忘记了。”
玉尹笑了笑,“请回复黄公子,便说自家没有忘记……”
鲁智深走了,上午便不用去切磋习武。
黄公子家中有事,下午就不需要来下桥园。
这日子一下子变得轻松许多,却又让玉尹感到很不适应。离开下桥园之后,他便直奔屠场而去。只是这屠场下午,也没什么事情,玉尹来到屠场的时候,就见那些个伙计或是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聊天,或是在屋中休息,一个个都很清闲。
也难怪,屠场最繁忙的时间,大多是在清晨和晌午。
这里的伙计,比一般人上工要早,大约在寅时便要赶来屠场。
下午辰光,大家多无事可做。
只是这样一来,却让玉尹感觉不太舒服。
他找到杨再兴,见这厮正捧着一本书,在愁眉苦脸的背诵。
这厮之所以同意去观桥书院,本是抱着混日子的想法。谁想到,居然在这小小的观桥书院里,遇到了前端明殿大学士,玉尹的叔祖黄裳。杨再兴本来还挺高兴,被分去了上舍读书。谁想到黄裳居然让他保留上舍学籍,让他和玉尹一同听课。
若换个人,比如陈东这些人,对这样的待遇,必求之不得。
可是对杨再兴而言,在黄裳的监督下读书,简直就是要人的老命。
这黄裳治学,极其严谨,要求也很高。
如果换别人的话,杨再兴未必会理睬……可黄裳是玉尹的叔祖,比他高出两辈。这辈分摆放在那里,加上黄裳的名气威望,也不是观桥书院其他教授可以比拟,生生把杨再兴收拾的服服帖帖。百家姓和千字文已经学完了,杨再兴也认识了不少字……本以为,这边算是大功告成,哪知道却变成了他痛苦的开端。黄裳,竟然开始教授他《武经总要》的内容,还时不时布置课程,随时准备考核。
武经总要,创作于北宋仁宗年间,由曾公亮和丁度两人合力编撰,也是最能体现北宋时期军事思想的著作。只是这东西,对于才开始读书的杨再兴来说,无疑非常高深。黄裳也不和他废话,只一篇一篇的让他背诵,牢记,甚至不予解释。
这,大概也是这个时代的教育模式。
先让你记住,背下来,哪怕你暂时不懂也没关系,慢慢的你便会明白……
看玉尹进来,杨再兴忙放下了书。
“小乙,我晚上不去书院,可不可以?”
“怎么了?”
“昨天先生教我的这篇文章,我还没有背下来。”
玉尹和杨再兴学得不太一样,主要是以儒家经典为主。不过黄裳所学驳杂,也会给玉尹讲解一些其他的东西。所以,玉尹对杨再兴每天学得是什么功课,还真不清楚。
拿起杨再兴看得那本书,玉尹翻了两页之后,便看出了端倪。
这是《武经总要》中,关于营阵的内容。
如何扎营,如何列阵,还有一些练兵之法……很显然,这内容是经过黄裳自己整理,内容不算特别多,但确实言之有物。若放在市面上,说不得会引起轰动来。
堂堂端明殿大学士所著文章,又岂是一般人能够读到?
玉尹看了一眼杨再兴,“是背不下来,还是不想背?”
“是背不下来……我也知道,先生是为我好,可整日里背这些,恁枯燥,好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