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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玉尹点点头,他旋即便反应过来,于是退到一旁,不再追问。
宋押司见状,不免感到头疼。
莫非这玉小乙在官府中,还有关系不成?
“押司,休要放过这鸟厮……这些银子定然有问题,他不过一个卖肉的,哪里有这许多官银在手?当把他拿进大牢,严刑拷问,定然能问出来这银子的出处……”
宋押司闻听,顿时陷入沉思。
就在这时,忽听外面有人说道:“听说郭少三嚣张跋扈,昨夜带着人围攻军铺房不说,今日还请来了衙门里的押司做靠山。只是这官府做事,何时由你这泼皮鸟厮做主?拿不拿玉小乙,非是你郭少三能说了算,更不是宋押司可以拿得主意。”
“谁?哪个鸟厮乱说话。”
郭京勃然大怒,厉声喊喝。
而宋押司也面沉似水,回身看去。
可这一看,却把宋押司吓了一跳。人群闪开一条路来,走出一个中年男子。
看年纪,约四十上下,相貌堂堂,透出一股子刚正气息。
那中年男子走上前,看了一眼宋押司,冷笑一声,“宋押司,你好大的官威啊!”
郭京还想开口,却见宋押司面色苍白,身形颤抖不停。
“押司……”
“闭嘴!”
那宋押司一声厉喝,而后快步上前,拱手行礼道:“卑职宋仁,拜见府尹大人。”
府尹?
什么府尹?
郭京再一次凌乱了。
而李逸风则上前行礼,“小侄见过香燕先生。”
“原来是李家大郎……梁溪先生可好,前些天听说他身体有恙,奈何公务繁忙,未能前去探望。回去后请代我向梁溪先生问好,就说过些时日,一定登门拜会。”
李逸风忙开口言谢,而后退到一旁。
香燕先生?
府尹?
郭京作为开封府的地头蛇,听到这两个称呼,哪里还能不明白眼前男子的身份?那脸色顿时惨白,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低着头,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再出。而玉尹则一脸茫然,犹不清楚是什么状况。不过他心中无愧,这银子也能说明来路,自然不会畏惧。当中年男子向他看来时,玉尹则挺腰昂头,迎着那男子目光,不卑不亢。
“你便是玉小乙?”
“正是小底。”
玉尹言语恭敬,却并未退缩。
“最近时日,倒是常听人提起你名字,言你嵇琴无双,堪称大家……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仪表堂堂,确是一条好汉。呵呵,而今有人质疑你银子来路,不知你可否说明?放心,只要你所言不假,我可以保证,这里无人能冤枉与你。”
这厮,是个官!
言谈举止,穿着打扮,还有那气度,无不表明他的身份。
虽然不清楚来人身份,可是看那宋押司的表情,便知道地位不低。
不过,最让玉尹感到好奇的,还是李逸风的身份。听他和男子的交谈,李逸风的父亲和来人应该是同僚,而且有些名望。只是玉尹实在想不出,梁溪先生何人?
“回先生话,这些银子,是小乙凭本事得来。
想必先生知道,小乙当初在大相国寺曾演奏一曲,为丰乐楼马娘子所喜,出两千贯买下。”
“哦?”
来人一怔,轻轻点头。
“小乙当日在大相国寺使琴,我只听人说过,却未曾欣赏。
若马娘子买下,倒也合情合理。但马娘子手中又何来这许多官银?待回去问她则个。”
一旁郭京一脸苦涩。
而周围众人,则发出一声惊呼。
两千贯一曲?
还真个大手笔……
“我就说,小乙为人坦荡仗义,如何能效仿鼠辈,做偷鸡摸狗之事?”
“玉大郎九泉下有知,定然欢喜。”
“我早就说过,小乙哥这等人物,又岂是郭少三能够陷害?果然有贵人相助,竟两千贯……”
陈东和李逸风闻听,相视一眼后,点了点头,露出欣慰之色。
可玉尹却道:“先生休误会,这些银子,非马娘子所出。”
“呃?”
“小底除了卖给马娘子一曲之外,还受了潘楼封宜奴封姑娘所托,为潘楼编排一曲。这些银子,是小底编排曲谱的酬劳,至于出处……先生可着人往镇安坊查问。”
“镇安坊?”
男子一怔,旋即露出一抹惊奇之色。
“你是说……”
“此代封姑娘所付酬劳,为使小乙静心编曲,昨夜时着人送来。”
中年男子脸上疑惑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一抹会心笑容。
李娘子果然豪爽爱才,不愧女中丈夫。若是她送来,倒也合情合理。如此说来,这玉小乙真个有才。否则的话,李娘子也不会如此关照,倒要多注意一些才是。
两人交谈对话,宋押司也好,郭京也罢,听得云山雾罩。
“既然如此,确让人期待。
能得封姑娘和马娘子看重,小乙才华定然不俗。他日若有机会,确是要好生领教。”
说罢,他扭头对宋押司道:“这笔银子没有问题,若不方便,便有我来作保。
把契约结了,休要再纠缠小乙。还有,你也算是官府中人,还需时刻维护朝廷威严,莫要被他人所用。”
“是,卑职明白。”
中年男子说的轻描淡写,可是却听得那宋押司一头冷汗。
那是在警告他:别光顾着拿钱,而助纣为虐。
总体而言,北宋官员的薪金不低,可是吏员薪金相对较少。不少吏员都会收取一些灰色收入。只要不被人揭穿,大体上官府也不理会。就比如那水浒传里的宋押司宋江,若单靠着他老爹宋太公的田庄,和那微薄薪水,也难得‘及时雨’之名。
水浒传第十四回,赤发鬼醉卧灵官殿,晁天王认义东溪村当中,晁盖就曾行贿捕头雷横,私纵赤发鬼刘唐。而这种事情在北宋末年,基本上也就成了人尽皆知的潜规则。
宋押司忙说道:“卑职明白,定会秉公而办。”
说罢,他转过身来到郭京跟前,“郭少三,把那借据拿出来吧,然后在这里画押,算是结了此事,以后不可再寻玉小乙麻烦。好了,快点画押,休要再啰嗦……”
郭京一肚子憋屈,但又不敢发作。
他很清楚,眼前那中年男子要收拾他,就好像碾死一只蚂蚁般容易。
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郭京本高高兴兴而来,此刻却不得不捏着鼻子,偃旗息鼓。
不过也不算白来,至少有三十五锭白银,三百五十两银子的收入……想一想,倒也划算。
只是等他销了契约,准备拿钱走人的时候,玉尹却突然唤住他。
“郭少三,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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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宣和六年第三五章香燕(下)
更新时间:20127249:38:48本章字数:65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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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京停下脚步,扭头怒视玉尹,脸上却要强作笑颜道:“小乙哥还有什么指教吗?”
那副纠结的模样,让燕奴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玉尹笑了笑,回头对宋押司道:“宋押司,小底还有一问,不知宋押司可否指教?”
“啊,指教不敢,小乙但问无妨。”
宋押司这时候对玉尹客气的紧,哪里有半点之前倨傲?
看这样子,玉尹可不是一个单纯贩卖生肉的主。且不说自己身后的人,就看一旁两个太学生,便知道这玉小乙有些能耐。这种人,最好还是别去招惹,也招惹不起。
玉尹拱手道:“敢问宋押司,sī闯民宅,坏人门扉,当是何罪?”
“啊,这个嘛……”
宋押司张了张嘴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偷偷瞪了郭京一眼,宋押司心里暗道:你这鸟厮,方才好好敲门便是,何必把门坏掉?而今人家追究起来,却让我当如何回答?这样一来,我怕是护你不得啊。
“玉小乙,休欺人太甚。”
郭京脸通红,破口大骂。
而玉尹则笑了笑,淡定道:“郭少三,难道我问错了不成?
是你跑来我家,踢碎了我家大门,又不是我请你踢碎?你现在拍拍屁股走了,我这脸面又当如何挽回。非是我欺人太甚,而是你太过嚣张跋扈,欺人太甚才对吧。”
“若以刑律,当披枷三日,打三十杀威棒。”
一旁陈东突然开口,让郭京吓了一跳。
陈东是太学生,自然清楚这大宋律的内容。
中年男子点头道:“没错,sī闯民宅,披枷三日,杖三十,倒也算合理。”
“慢着!”
郭京大喊一声,“谁说是sī闯民宅?我不过是用力大了一些,坏了小乙大门……我愿赔,小乙开个价,我赔你大门便是。小乙,杀人不过头点地,你看如何?”
披枷三日,杖三十!
听上去好像很厉害,可是对郭京这种人,能有什么用处?
不过,这梁子结下来,已无法解开。玉尹也很清楚,别看郭京现在低头,可让他回过气来,必然会变本加厉的报复。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情面可讲……只可惜,这次弄不死他,早晚是一个祸害!玉尹深吸一口气,便在心里拿定了主意。
“九儿姐以为如何?”
燕奴这时候则显得很轻松,听玉尹询问,便微微一笑道:“但凭小乙哥做主。”
“那好!”
玉尹回身,会郭京道:“郭少三,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也不想做的太绝。”
“那多谢小乙。”
郭京强作笑脸,拱手道谢。
只是内心里却暗自骂道:玉小乙你等着,咱们这事不算完……自家绝不会放过你。
“郭少三,你先别急着道谢,我话还未说完。我也不要你帮我修门,你只要赔了我家这大门的钱便可……不过,三百贯。”
“玉小乙,你休要信口开河,漫天要价……你家那破门,那值得三百贯?”
玉尹脸一沉,正sè道:“如何值不得三百贯?
我告诉你,我家这大门,是我阿爹为内等子时,官家赏赐……正经金丝楠木所制,当初有人开价五百贯想买走,我都没有答应。看在你我乡亲份上,我说三百贯,真没多要。”
重生一次,玉尹看开了很多。
而这段时间以来,所经历是是非非,更让他在潜移默化中,有许多改变。
郭京脸通红,嘴巴张了张,正要开口。
却听李逸风道:“小乙这话不错,前次我与他开价五百贯,他都没有答应……三百贯,倒是真没有多要。郭京,你要想清楚,三百贯,还是披枷三日,杖三十呢?”
眼中闪过一抹森冷,让郭京jī灵灵打了个寒蝉。
杖三十,听上去不算多。
可这三十杀威棒,却是轻重之分。
轻的让你皮开肉绽,看上去tǐng凄惨,可是却不伤筋骨;若是重的,打你个骨断筋折,甚至可能要了老命。看李逸风这架势,分明是要帮着玉尹。更不要说那该死的香燕先生,显然也站在玉尹一边。虽然不知道玉尹怎么勾搭上了香燕先生,郭京知道,真要是进了衙门里,披枷三日是小,万一那三十杀威棒下来,把他打成残废,可真个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玉小乙,算你小子狠!
郭京咽了口唾沫,强笑道:“原来小乙家这大门,还有这渊源!
三百贯就三百贯,郭少三今日认栽……不过小乙哥,山水有相逢,咱们来日方长。”
刚到手,还没等来得及捂热,三百贯就还了回去。
郭京这心里,真个是在滴血,偏偏脸上还要做出笑容……
“哦,忘了一件事。”当玉尹从郭京手里接过银子的时候,在郭京耳边低声道:“还未问候牛二的事情……我找人打听了一下,四六叔虽杀了人,却也不是没有回旋余地。三百贯正好可以为四六叔买罪……还要多谢三哥那一脚,让自家少费一笔银子。”
“你……”
郭京抬头,怒视玉尹。
这心头有一股气上涌,他嘴巴张了张,突然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仰天倒地。
“三哥,三哥……”
几个泼皮吓了一跳,忙上前搀扶。
中年男子看到这一幕,不禁重又打量玉尹一番。
片刻后,他突然笑了,“既然无事,我也算是完成老友托付……小乙,你才华横溢,以前却有些莽撞,倒是而今极为出sè。虽身无功名,但好好做事,多读些书……将来总有机会飞黄腾达,休要再似从前那般与人争强斗狠,辜负你阿爹之名。”
“小乙谨记先生教诲。”
“如此,我便告辞了!”
男子转身,施施然离去。
却让玉尹在一旁,一头雾水。
这男的是谁?
什么叫做‘不负老友所托’?
他那位老友,又是什么人?
一连串的疑问,让玉尹感到极为茫然。
转过身,他看着李逸风,“大郎,这位先生何人?”
李逸风一怔,“你不认得他?”
“我干嘛要认得他?今日是第一次见他,我根本不知道他是何人!”
李逸风顿时哭笑,“堂堂开封府尹,为了你这三百贯,亲自前来助威,你居然不认得他?”
“开封府尹?”
“对啊,他便是香燕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