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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匣记-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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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凌辉眼中颇有意味,单手托腮问道:“哦?好在何处?”双目潋滟,直把初彤看得耳根都微微发烫起来。
  初彤定定神说道:“喝茶,饮茶,吃茶,重在一个‘品’字。古人曾评论,吃茶时‘一碗喉吻润,两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惟觉两腋习习风生’。”初彤说着说着愈发精神起来,双目闪着熠熠神采,灵动非常:“古诗云‘两腋清风起,我欲上蓬莱’。茶的最高境界而非解渴之水,更非饥饿之源。这茶喝起来只觉得五内通达,精神爽朗,自然是难得的好茶。”这一篇道理是初彤偷看母亲姚青莲陪人喝茶时候记下的。当时初彤只觉的母亲倒茶时的一举一动一笑一颦皆淡雅生辉,不由大为倾倒,把姚青莲的话也记了个清清楚楚。
  谢凌辉听完初彤的话更加惊诧,问道:“你怎会知道这些?”
  初彤有些得意道:“我娘说的。”但后来又意识过来急忙补充说:“我娘原先是个书香门第的小姐,家门败落之后嫁给我爹爹啦。”
  谢凌辉点了点头说:“想来你母亲也是个爱茶之人。有诗云‘碧云引风吹不断,白花浮光凝碗面’,说的就是这好茶沏好之后的样子。”接着又问道:“你懂茶艺?”
  初彤乖觉道:“懂得一些。”
  谢凌辉向外面喊道:“把那套紫砂祥云鸳鸯纹的茶具找出来。”
  不久,绿翘托着一只大木盘走了进来,她重新洗脸梳妆,眼睛仍然有点红肿,走进来将盘子放在桌上,里面琳琅满目的摆放着各式茶具。谢凌辉望着初彤微微一笑:“你就将你会的表演给我瞧瞧。”
  初彤摇头说:“茶艺因茶叶的种类不同,泡制方法也不同。我只会铁观音的,不会碧螺春。”
  绿翘说道:“茶盒子里剩了点铁观音。”说罢拿了过来交给初彤。
  初彤说道:“铁观音的茶艺分十二道。第一道,焚香除妄念;第二道,冰心去凡尘;第三道,玉壶养太和;第四道,清宫迎佳人;第五道,甘露润莲心;第六道,凤凰三点头;第七道,碧玉沉清江;第八道,观音捧玉瓶;第九道,春波展旗枪;第十道,慧心悟茶香;第十一道,淡中品致味;第十二道,自斟乐无穷。”说罢演示起来。当时姚青莲教授过她茶艺,但她一心只想出门玩耍只学了个半吊子。此时却心中暗恨当时没有认真一点,否则此时便可以在谢凌辉面前卖弄一番了。
  绿翘道:“不过是吃个茶罢了,还搞得这么麻烦,又焚香又烫杯的,真真儿的磨人。”
  谢凌辉摇头道:“好茶在品,如此繁复的过程才不至于辱没了它,否则就成了牛饮了。”说罢举起茶杯细细的品了一口。
  绿翘原本就委屈,想到刚刚在厅堂上谢凌辉可能就将自己拿去换了古画,于是冷笑道:“是,二爷。我们丫头下人是粗人,不识字,不明白这么文诌诌的理儿。我们喝茶,自然就是牛饮了。”
  谢凌辉皱眉道:“不过是说笑,你多什么心。”然后甩手道:“你先出去吧。”
  绿翘脸色又变,泪水在眼眶里转了几转,但看到谢凌辉面色阴沉也不好再发作,只得忍下来抱着盘子退了出去。
  初彤见谢凌辉面色不悦,眼珠转了转,拿起白玉提梁壶给谢凌辉添了半盏茶,讨好道:“二爷心情不好?。”
  谢凌辉轻挑墨眉,凤目盯着她的小脸。初彤道:“二爷您有火气就发出来,千万别控制。”说罢挺起胸膛道:“您就对我发脾气吧,狠狠骂我一顿,气就自然消了。”
  谢凌辉微微一笑,喝了口茶,仍然不语。
  初彤知道自己马屁拍对了地方,于是继续道:“二爷,那个老巫婆欺人太甚,不积阴德,必定不得好报!我若是二爷,必定到老爷面前狠狠告她一状!”
  谢凌辉看着初彤的脸,摇了摇头道:“你切莫生事。”而后略一沉吟,望着天花板悠悠说:“有那么一户人家,男主人原先有妻子,但是不久又纳了一房小妾,那小妾一来便独占宠爱,正室只能忍气吞声。可她不但没有表现出嫉妒生气,反而对小妾表现得十分谦让,从此之后里里外外的人都赞她贤惠。她对男主人变得更加体贴温柔,男主人也觉得她贤良淑德。她上上下下赚足了人心,地位稳如泰山。所以即便是男主人对小妾如何恩宠,但是对她也是极为尊重的。”
  初彤立刻会意,点了点头有些泄气道:“看来二爷便真的要忍她了。”
  谢凌辉见初彤的关怀发自内心不由对她笑了一笑,那笑容如同满山的春花骤然开放:“还有一个故事。原先有个戏院。有个戏子唱得颇为不错,后来戏班子里又来了一个品貌俱佳的戏子,原来的那个便败下阵来,他自然是不甘心的,韬光养晦,避其锋芒,一边暗地里苦练唱功,一边暗暗策划。结果到了唱戏的日子,他悄悄在对手的茶里放了毒药,毒哑了新戏子,而后代替他登台唱戏,结果大获成功,一夕之间成了炙手可热的名角儿。”说到这里,谢凌辉波光潋滟的凤目骤然闪出摄人的神采,露出与年龄极不相称的冷峻和锐利,但脸上仍然淡淡的,静静说道:“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示之以柔而迎之以刚,示之以弱而乘之以强,为之以歙而应之以张,将欲西而示之以东。那个正室手段虽然高明,但谋略多有不及,少了一个“狠”字,所以终究不若小妾荣宠风光,还是落了下风。”
  初彤听到这番话频频点头,但身上也不由打了一个寒战,心中暗暗吐舌:我的小乖乖,看来这二公子把老妖妇的狠辣也继承了八九不离十!今后我定要加倍小心,等享受够了荣华富贵,还是早早离开才是。

  慧眼识得局中意

  初彤在谢府住了两日,她一不会女红,二不懂家务,镇日东游西逛,但那一套溜须拍马的本领在谢府中却如鱼得水。谢凌辉原本对她便有感激之情,如今又觉得初彤机灵乖觉知情知趣,见闻比普通丫鬟不知广博多少,所以对她也格外亲切起来。
  一日下午,初彤顺着小路鬼鬼祟祟的往谢府厨房溜去。她昨天到厨房假借谢凌辉之名索要蜜饯糕饼的时候,闻到从厨房红木柜中传来一阵醇厚的酒香,不由食指大动。别看她年纪不大,却对这杯中物贪爱得紧,回去左思右想,终于还是忍不住跑来,誓要尝一尝这酒的滋味。
  她晃到小厨房门前,瞧着四周没人便推门走了进去。厨房中静悄悄的,此时午饭时间早已过去,离晚饭时间还早,厨房中一个人都没有。初彤反手将门关上,喜滋滋的来到红木柜前,见柜子被一把葫芦锁锁了,便从头上拔了一根小银簪,在锁眼处捅了几捅,正忙乎着,只听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初彤心中一惊,见屋角有一只今晨送菜时用的大筐,她马上奔过去,将筐拿起来将自己倒扣在当中,静静的蹲了下来。
  这时门被推开,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姑娘有事便快讲,老身不能在这儿久留。”
  初彤从筐的缝隙向外望去,只见一个穿着蓝色裤褂的老妇背对着自己,老妇的面前站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身量高挑,穿玄色镶领茜素红底子袄裙,初彤马上认出,这少女正是二夫人的贴身丫鬟涵香。
  涵香道:“刘婆,我知道你是借送菜的名头进来的,自然待不久。二爷让我告诉你,如今大夫人查账查得紧了,你快将二夫人用府里银两在外放的印子钱收回来,还有别的钱庄里存了的银两也打点好,嘱咐外面的人把嘴闭严了,切莫走漏什么风声。”
  那刘婆恭顺道:“老身知道,转告二爷不要操心。”紧接着恨声道:“杜向萍那婆娘刚掌权才几天呢,便把谢府田庄和和两条铺子交给自己的亲叔伯弟兄去管理,那一个个都是酒囊饭袋,岂是做生意的料?更有甚者竟将原来稔熟生意的老人儿都赶了,长此以往肯定要将谢府的财路走尽了。”
  涵香道:“可不是。自她当了家,谢府里便乱起来,下人们偷懒耍牌她也不管,只镇日坐在账房里看账簿,誓要抓住夫人的把柄不可!”
  刘婆道:“听说咱们二爷也被她穿了小鞋,如今这个时候,我们可全都指望二爷做主了。”
  涵香叹道:“二夫人好好的得了癔病,二爷镇日忧闷,我们看了也心疼。不过二爷心中自然有数,你们放心吧。”
  那两人又窃窃私语了一会儿,然后便推门走了。初彤心道:“怨不得二爷这两天都拉着一张脸,好像别人欠了他八万两银子,原来是忙着给那妖妇收拾烂摊子呢,难怪不高兴。”一边想着一边从筐里钻出来,走到柜前,将银簪在锁眼里又捅了几捅,只听“咔”的一声,锁应声而落,初彤喜道:“成了!”然后打开柜子,只见柜下方放着几只很小的坛子,传出阵阵酒香。初彤取了最里面的一坛,然后将柜子锁好。又在厨房里拿了几样精致的果子面点,一溜烟的跑了回来躲到檀雾园后院的小杂房中偷吃。
  她藏在一个樟木箱子后面,一边将怀里的吃的放在地上,一边自言自语道:“昨天闻到酒香就知道这东西不是凡品。”说罢将泥封的坛口掀开,顿时一股甘甜浓郁的酒香扑面袭来。初彤使劲抽了抽鼻子,立时眉花眼笑:“啧啧,果然不出所料,这酒统共有六坛,如今少一坛一时半刻也不会发觉,横竖老子过几天便要走,若不尝尝这美酒岂不是对不起自己的祖宗?”她小小的啜了一口,那美酒的滋味令她浑身都抖了一抖,她狠狠啧了啧滋味,喜不自胜的又咬了半口鸭油卷吃。
  吃喝了一会儿,院中突然传来一阵兵器相撞的哐哐声,初彤放下酒坛,抹了抹嘴,来到窗前,将窗子掀开一条小缝向外看去。只见谢凌辉手持宝剑正与洪管家过招,二人你来我往缠斗正酣。几个照面过后,谢凌辉突然将手中长剑一掷,不耐烦道:“你总让我,不打了。”
  洪管家面无表情的恭敬而立,谢凌辉挥了挥手道:“你退下去吧,我独自呆会儿。”
  洪管家施礼而退,谢凌辉将宝剑捡起来又练了几式,但他显然心情不佳,长剑在手将周遭的花架矮树砍了个七零八落。初彤见状哈哈一笑,伸手将窗子推开笑道:“二爷心情不好么?”
  谢凌辉转身望见初彤不由一愣:“你在这儿做什么?”说着便走了过去。
  初彤先左顾右盼了一番,然后将藏在身后的酒坛取出来一边摇一边笑道:“二爷,这可是好东西。古人云,醉里且贪欢笑,要愁那得功夫。二爷若心烦不如来上一杯。”
  谢凌辉大讶,他为人一向肃然清冷,小小年纪便自成一派威严,府里的婆子丫鬟小厮见他个个都屏声静气,这小丫头却偏偏不怕他。那酒一看坛子便知是从宫里来的东西,檀雾园没有此物,定是这小丫头偷来的,寻常丫鬟莫说是偷酒,就连平常吃酒也是遮遮掩掩的,初彤这样理直气壮的讲出来还要拉他同流合污的自然是前所未有。
  谢凌辉皱眉道:“这酒。。。。。。”
  初彤挺起胸膛得意洋洋,仿佛做了一件天大了不起的事:“酒是我从小厨房里顺出来的,二爷放心,没人瞧见。横竖是那个老巫婆管家,丢了东西是她的闪失,谁让她监管不利呢。我们只管喝酒尽兴一醉方休,最后再将这酒坛子砸碎了丢到湖里毁尸灭迹,别的事情就让那老巫婆着急去吧!”
  谢凌辉心思有些动摇,但又觉得有些不妥,迟疑道:“这恐怕有些欠妥吧。。。。。。”
  初彤心道:“老子若不拉你下水,你将我供出去如何是好?”当下做出不屑状,激将道:“二爷大大放心,这事情若是今后查出来,初彤一肩承担便是,与二爷毫无瓜葛!”
  谢凌辉凤目一挑,心想:“酒已经喝了,若是将这小丫头交出去岂不是显得我们檀雾园对下人约束不利,白白落了大夫人的口实。”况且他对初彤也真心存了几分喜爱,再被初彤这样一激,清俊隽永的面庞立刻一沉道:“你这丫头,把你家二爷当成胆小鼠辈不成?”说罢双臂撑住窗台,纵身一跃便跳进了小杂房。凤目所及,只见樟木箱后铺了一地油纸,纸上放了各色点心,甚至还有半只卤鹅腿,不由连连摇头,哑然失笑道:“你倒会享受。”
  初彤将窗子关好,然后一屁股做到地上,将剩下的半块鸭油卷放入口中,忽闪着大眼睛,边吃边道:“人这一辈子,可短暂可短暂了,统共就只能活三万多天吧,就看你到底活了三万多天,还是只活了一天却重复了三万多次。不好好享受,将来见了阎王爷想后悔都来不及了。二爷,快坐吧。”
  谢凌辉今日穿一件雪青镶领碧色寒梅暗花缎面坎肩,配墨绿缕金竹叶纹样交领长袄,这衣服还是全新的,谢凌辉略一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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