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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郎中实则是成渝公主府里的家养大夫,算作是他们自己人。
“脑部受了重创,再加上失血过多,应当是醒不过来了。”李郎中道。
今天这里的事,秦菁给这常海林冠上一个与广泰私会的帽子,即使现在大局尽数掌握在手,再让他睁开眼来翻供也少不得麻烦,所以倒不如死无对证了干净。
成渝公主闻言,略略放下心来,“今日辛苦你了,至于今天这里发生的事——”
“小的心里有数,晓得府里的规矩。”李郎中急忙道。
“嗯,那你去吧。”成渝公主挥挥手。
李郎中回头收拾了药箱,躬身一礼快步退出了院子。
他转身一走,成渝公主终于迫不及待的一把握住秦菁的手,略略颤抖道,“今日得多亏了是你,要不然我和驸马——”
她这一生,不争不抢,唯一的心愿就是和自己的丈夫平静而安宁的携手走过这一生,也就是今日广泰拿吴子川做棋子而触怒了她,否则,她或许倒也未必就会那般坚定的站在秦菁一方,任她在自己府上为所欲为。
吴子川是她的软肋,容不得任何人动。
那广泰公主也是丧心病狂,她若不是那么贪心,想要一竿子把这一船人都打沉,也许倒也不至于落到这样众叛亲离无所庇佑的下场,最起码以秦菁对成渝公主的了解,成渝公主是会替她求情一二的。
毕竟打死不利亲骨肉,真正的外人,还是自己。
“成渝公主说哪里话。”秦菁笑笑,并不急着把手抽回来,“其实说到底还应当是本宫谢谢你,今日在你府上闹出这么大的乱子,给公主和驸马添乱子了。”
“可别这么说。”成渝公主打断她的话,语气之中就带了三分恼怒,“说来也是我自己大意,昨儿个广泰过来,突然说起那天接风宴的事儿,叫我请你来府上坐坐,当时我也没有多想,就让人给你递了帖子,却没有想到她的心思会如此狠毒,竟然从一早就惦记上我了。”
只要一想到这件事,成渝公主就后怕的掌心里都是汗。
她说着顿了一顿,突然敛起眸光,看向秦菁正色道,“还有,今天这事儿纪良妃牵扯在内了,不是针对你就是针对太子,我怕这事儿会不得善终的,你可小心点儿。”
“谢谢成渝公主提醒,本宫记下了。”秦菁颔首,虚心听了她的话。
成渝公主心烦意乱的,总觉得心里还有事要说,但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又不知如何说起,正在心绪不宁的时候,院子里雪玢已经去而复返快步走进来。
“公主,荣安公主!”
“嗯!”成渝公主急忙收拾了散乱的思绪冲她抬了抬下巴,“怎么样了?客人们都送出府了吗?”
“是的,众位王妃和郡主都已经回府去了。”雪玢回答,本分的微垂了脑袋道,“太子殿下让奴婢过来和公主说一声,说他就在门口,等着一会儿先把荣安公主先送回驿馆。”
成渝公主怔了怔,随即看了秦菁一眼。
今天这事儿发生的蹊跷,若说前半部分是广泰所为,那么后半部分就很明显是换了人在暗中操控了。
成渝公主心中闪过一丝异样,但是很快掩饰,急忙笑道,“咱们妇道人家,受点惊吓就没了主意,还是太子考虑的周到,荣安,今天我也不留你了,正好有太子护送你们母女回去,本宫和驸马也能放心些。”
“也好,那本宫就先行告辞,改日再来叨扰。”楚奕的意思秦菁也不拒绝,转而对雪玢道,“旋舞和融丫头呢?”
“哦,小郡主那会儿困了,旋舞姑娘带了她在偏厢睡着,这会儿刚好也是醒了,张嬷嬷已经去请了。”雪玢回道。
“那咱们也走吧,别让太子殿下久候。”秦菁道。
“我送你出去。”成渝公主笑着携了她的手,两人并肩往外走。
旋舞和楚融先一步出门,等到秦菁出去的时候已经上了车。
因为楚奕随后还要赶着进宫去处理北疆战报被劫的事,所以双方也没多寒暄,只简单的道了别秦菁就上车由楚奕亲自带人护卫着往驿馆方向行去。
大街上人多眼杂,一路无话,待到下了车把母女俩送回房,楚奕便迫不及待的把秦菁扯到一边,沉着脸道,“今天还好吧?我看融丫头精神的很,应该没有吓着他吧?”
“还好,我让苏沐回来问过了,颜璟轩的人闯进来时,她本来也正睡着,倒是没吓着。”说起楚融,秦菁马上就想到颜璟轩的事,眼神便冷了三分道,“颜璟轩这人,直冲着他对颜汐的兄妹情谊,我以前倒也没怎么觉得反感,却没有想到,这人做起事来也会有这么不择手段的时候,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说道楚融被劫持的事,楚奕也是一肚子的火,只不过在秦菁面前不好发作,于是只就露出一个笑容,捏了捏她的手道,“说到底还是我考虑不周,一会儿我再让隋玉从手下暗卫里挑几个好的过来,跟着融丫头吧。”
“嗯,这事儿你自己看着办吧。”秦菁道,说着话锋一转,抬头看向他的脸,“常家公子那里据说是醒不来了,广泰的事儿——”
“京兆府正在想办法拿证据,这事儿你就不用管了。齐国公他们自家人会处理干净,估计今夜就会有人登常家的门,即使是死也会把常海林抬到牢里去死。”楚奕打断她的话,“好了,宫里还有颜璟轩的事情着急处理,我先走,有什么话,回头再说。”
“好,你去吧!”颜璟轩不是广泰,他是天子重臣,颜家人手里又持有重兵,想要动他并不容易,现在既然已经撒网下来,就必须孤注一掷,半点也马虎不得。
楚奕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只吩咐了隋玉一声让他尽快再挑一批可靠的人送过来就匆匆赶进宫去见楚明帝。
彼时楚明帝已经把几位阁臣和皇子全部召到了御书房,一众人,神色凝重,脸上阴的几乎能滴出水来。
楚奕进门的第一眼就先看到被黄绫裹住的,只露出一张脸的颜璟轩的尸首。
目光只就略略一瞥,他就自然而然的错开眼,对案后的楚明帝拜下,“儿臣见过父皇。”
“平身吧!”楚明帝单手撑着头靠在身后太师椅里头闭目养神,闻言也没睁眼,只就略带几分疲惫的摆摆手道,“赐坐吧。”
张惠廷带人搬了把椅子放在他右手边下面第一位的地方,楚奕谢了恩,撩起袍角坐下去。
所有人都不说话,楚奕也不主动开口问,半晌,楚明帝才掀了掀眼皮子瞧了他一眼,道,“成渝那里你去看,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广泰胡闹,生出些乱子。”楚奕道,垂眸饮一口茶水。
虽然明知道今天这事情已经闹大了,即使能封锁消息不在百姓中间传开,但通常这样的消息在上层官员中间是藏不住的,他却也没有直说。
就算是欲盖弥彰也好,广泰公主再怎么不受宠,到底也是楚明帝的亲生女儿,她做的事,怎么都关乎楚明帝的颜面,不宜拿出来当众宣扬。
楚明帝听着隐隐的心里也是有数,所以也没再多问,只道,“北疆战报被劫的事儿你应该也听到消息了吧?”
“是,儿臣在皇姐府中,正遇上赵大人过去请了良妃问话,就顺带着询问了两句,于是急忙就赶过来了。”楚奕道,这次光明正大的把目光移到颜璟轩的尸身上头,不解道,“这颜世子是——”
楚明帝淡淡的抬眸往堂下看了眼,脸上却没什么情绪,抬手指了指楚越道,“颜璟轩是你的下属,老七,还是你来说吧。”
“是,父皇!”楚越从容放下茶碗自座位上起身,躬身对明帝施了一礼道,“中午那会儿八百里加急有北疆的密报递送进京,来使正在南安门外等候父皇传召,却被一伙突然冒出来的刺客击杀,军报被抢。御林军围困上去,断了刺客的退路,其他人都已伏诛,只有那刺客被伤,走投无路之下趁乱躲入宫中。后来赵岩奉命搜宫拿人,在纪良妃宫中乱箭射杀一人,正是颜世子。”
楚越这话说的十分艺术,他不说颜璟轩就是那所谓刺客,也不说赵岩胡乱杀人,只取了个折中的说法,不偏不帮,把事情陈述清楚,而实际上却并未承认颜璟轩的罪责,倒是给楚奕下了个套。
下面只要楚奕只要敢凭借着耳听为虚的一两句话就开口追问颜璟轩的罪责,他马上就可以反击,而如果楚奕故意装糊涂,又有欲盖弥彰之嫌。
楚明帝已经把他们传召进宫有一段时间了,案情也讨论了好几遍,但他迟迟不肯发话,明摆着就是再等楚奕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楚奕一身,等着他开口。
可是左等右等,楚奕在听了楚越的一番陈述之后,却是一直沉默,只就没事人似的微垂了眼眸自顾饮茶。
半晌,终于有人按耐不住,大理寺主审江元忍不住的接口道,“陛下,当时众目睽睽,遗失的战报就是从颜璟轩的尸身上搜出来的,这是不争的事实,所谓铁证如山,而且颜璟轩事先也并未得您的传召入宫,他会在这个时间出现,还怀揣战报,如果说是巧合,怕是都没有办法自圆其说的。”
这才是整个事件的全部过程,方才楚越却看似无意的隐瞒了这么重要的信息。
有人开了头,楚明帝也终于重新打起精神,稍稍坐直了身子给了楚奕一个眼神道,“奕儿,这件事你是如何看的?”
“所谓死无对证,而且此事关乎军中机密,实在是不可以妄断的。”楚奕道,说着倒略有几分赞同的瞥了江元一眼,思忖道,“不过儿臣记得礼部那里呈送给儿臣的明日宴客名单,颜世子这个时候似乎是不该出现在帝京的,怎么他提前到了,儿臣那里也没有得到消息。”
他不说今日之事,毕竟这事儿他没有直接参与到堵截追杀刺客的行动之中,随意揣测,很容易便会成为有心人士攻击他的把柄。
楚越垂眸站着,心里却是忍不住的冷笑——
这个楚奕,当真是滴水不漏。
颜璟轩提前出现在帝京,如果没什么额事也便罢了,可是现在偏偏牵扯到这么大的事情里头,楚明帝追究下来,莫说他现在躺在这里死无对证,就算他还能开口说话,怕是也无法自圆其说的。
“这颜世子的行踪,的确是太奇怪了。”常文山点头附和,“陛下是不是派人去翔阳侯府查问一二?许是翔阳侯那里会有什么线索也不一定。”
言下之意便是要棒打落水狗,把翔阳侯也牵扯进来。
楚明帝的脸色沉了沉,自从当初莫如风的事情之后,颜玮父子对朝廷就颇有怨言,这一点他不是不知道,甚至于他也不只一次在考虑收回颜家兵权的事,只是这么多年来相安无事,而且翔阳侯为政一方,手握重兵,在翔阳一带根基稳固,这件事一旦处理不当,就很有可能适得其反。
逼着颜家狗急跳墙,对他来说并不是件好事情。
所以权衡之下他对颜家仍是用以怀柔政策,一方面安抚颜玮,一方面又顺着楚奕的意思重用颜璟轩,将他调派到楚越手下领兵授以实权。
他的愿意是将颜璟轩调离翔阳,毕竟颜玮的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没有颜璟轩在他身边,回头等他百年之后,朝廷要将他手里那部分兵权收拢回来会容易很多。
可谁曾想今时今日颜璟轩骤然死在这里,还牵扯进这样一宗窃取军中机密的大案里头。
颜璟轩是颜玮唯一的嫡子,得知他的死讯,哪怕朝廷不追究,颜玮必反。
楚明帝沉默不语,他这一沉默,楚越却是突然懂了他的心思,慎重的开口道,“父皇,颜世子是儿臣挥下,这几年与儿臣驻守北疆,战功颇丰,有目共睹。今日之事,说他盗取北疆战报,儿臣就第一个觉得不可信,而且又没有得他亲口供认,儿臣并不觉得他会做下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是不是再查一查?”
“现在是死无对证,七殿下还想怎么查?”常文山冷笑一声,冷嘲热讽的反唇相讥,“难道人赃并获还足以让殿下信服吗?还是因为颜世子是殿下部署,您便要偏私枉法为他开脱?”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所有的臣子都是父皇的臣子,常大学士才学渊博通达事理,这样的话从您口中说出来不太合适吧?”楚越斜睨他一眼冷冷说道。
这常文山在朝中一直保持这个中立的作风,但脾气古怪,有时候很有些文人的酸儒之气。
“老臣只是提醒殿下一句,不要自毁清誉!”常文山寸步不让,说着又对楚明帝弯身拜下,“陛下,今日之事疑窦重重,微臣知道您体恤翔阳侯年迈——”
“父皇,常大学士言之有理!”常文山准备充分,正预备慷慨陈词,冷不让楚奕起身一让打断他的话,慢条斯理的接口道,“毕竟翔阳侯的年岁也大了,怕是经不起丧子之痛的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