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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锣三响,号角齐鸣,一阵悠扬细乐,吹打弹奏声中,一盖巨大的红色灯笼顺著十丈旗杆缓缓升起。红脸大汉惊叹道:“好大的排场!”
摇扇书生冷冷道:“只要你进得去,才知道那里面有好大场面。”
巨大红灯笼终於升至杆项,灿烂辉煌,光照四方。
又是金锣三响,众人等的就是这一刻。
只见人群争先恐後,蜂涌而上。
那红脸大汉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迈开大步,两手一挥一拨,挤入了排队人群之中。人湖虽多,因为是四扇并连大门前,都各排有一行队伍,四行并进,倒也迅速。红脸大汉终於也路上了石阶,终於也进了大门。
进大门後却是一堵高大“照壁”,靠墙一列又长又宽文厚又结实的木制排案,上面竟放满了刀枪剑戟,各式各样的兵刃暗器。正自不解,已被那金公子伸手拦住:“解下兵器方得入内。”
红脸大汉一怔,怒目而视:“你是谁?”
金公子淡淡一笑:“在下无花宫“金珠宝玉”四公子之一,皇甫金。”
红脸大汉显然没听过,豹眼一瞪,扬声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金公于道:“如果在下没有看走眼,阁下就是号称“关外胡子王”,万马堂的堂主…刑刚!”“不错,老子正是刑刚。”
他一扶缠在腰间的“幡龙鞭”,厉声道:“你既认识刑刚,就该知道老子称霸关外,从来是鞭不离身的呀!”金公子冷笑:“你尽管再好好缠著上百年,但是要进我无花宫却不行。”他这一争执,队伍也因而受阻,排在後面的人显然是被他耽误而心生不满,窃笑道:“跟老婆上床办那件“事儿”,脱不脱衣服呀?”更有人接口道:“关外天气冷,也许他们只在裤底打个洞……”刑刚大怒,转头往人群中搜寻,看谁敢在太岁头上拔毛!却见後面还排著一大群人,等著要进入,也不知到底是谁,敢捍虎须……正在有气无处发作,身後那名摇扇书生推推他,道:“你到底是来寻欢作乐,还是来找打架的?”刑刚哼了一声:“臭规矩!”但是终於忍气,解下他那数十年不离身的“幡龙鞭”,重重地往那排案上一放:“要是给老子搞丢了……”金公子冷笑:“此事从未发生过。”
这刑刚数十年来称霸开外,又一手掌控所有的马匹事业,号称万马堂,一向财大气粗,颐指气使惯了,这一次是挟钜金慕名而来,竟弄了个丢人现眼,心想用银子来压死你!他昂头向金公子道:“顺便问间,你这簸花宫里可有一处叫做“暖翠阁”的地方?”“有。”“人家都说,暖翠阁里有位“可人姑娘”,最是可人……”
一听到“可人姑娘”四字,人群中一位锦袍老者神色一动。
那刑刚又开口道:“人人都夸可人姑娘最会服侍男人,如果指名叫她要花多少银子?”金公子微微一笑,道:“喝杯酒,纹银十两;唱一曲,白银五十……”
“喝酒唱曲有哈意思?不要不要!”
“……一亲芳泽,黄金五两;下下其手,黄金五十;真个消魂,黄金一百;留宿一夜嘛……”“多少多少?”
“黄金五百两。”“还好还好。”刑刚狂妄大笑:“只不过黄金五百两,小意思小意思。”
说著取出一只锦妻,解开系口绒绳,哗地倒在那放置兵器的排案上。
只见十余颗浑圆晶亮,大如姆指的粉红珍珠,滴溜溜地滚动不已。
排队众人都睁大了眼睛。
刑刚宏亮的嗓门大笑道:“这十二颗真正的“高丽”珍珠,价值如何?”金公子眯起眼睛,如行家监定珠宝似的在灯光下一照:“高丽被称为“棒子”,所以高丽珍珠就称为“棒珠”,这种粉红色的最值钱……像你这径寸珍珠,十二颗大小如一,每颗都价值百两黄金以上。”
刑刚得意道:“统统拿去,叫那可人姑娘来,陪老子一夜。”立刻有人惊叫:“只陪一夜?”刑刚翻起豹眼,昂首狂笑起来:“妈那个巴子的!老子就不能在一夜之间连操她十次,把她操得翻过来?”群众哄然,他身後那名摇扇书生再也忍不住,抢上一步,将一方玉佩啪地拍在排案上:“金公子可认得此物?”
那金公子眼睛一亮,拿起玉佩就著灯光细瞧,是一方上好温玉雕成古朴狐狸形。再迎著灯光细看,这狐形玉佩似成透明,隐隐中又有七条艳红脉络,霞光流动,直如活物。他失声道:“血玉狐狸?”
“不错,正是血玉狐狸!”摇扇书生得意而笑。
金公子却目光一凝,逼视著他:“阁下何来此物?”
“怎麽?无花宫的规矩是要追问来历?”金公子转为笑意:“对了,无花宫规矩不问来历,只问价值……”
“那麽,此物价值如何?”
“哼哼,足够再去盖一座无花宫。”
刑刚神色惊疑不定,这书生白了他一眼,大声道:“够不够招那可人姑娘留宿一夜?”金公子笑道:“绰绰有余。”
摇扇书生得意之极,将手中摺扇“涮”地一收,在右手五指之间,漂亮地翻来绕去,潇洒之极:“可人姑娘今晚该是我的啦!”刑刚大怒:“喂,你这小子今天是冲著老子来的?”
摇扇书生笑道:“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在下我只是冲著可人姑娘来的。”刑刚逼上一步:“不行,凡事有先来後到。”
书生不甘示弱:“可惜你钱不够多。”
刑刚怒吼:“老于先把你宰了!”
书生冷笑:“在下正想先除一情敌!”
刑刚左手采腰,右手斗大拳头直取书生面门!未料左手一探是空,他数十年不离身的幡龙鞭已不在身上啦!
那书生亦自不弱,摺扇一摆,迳取敌人胁下,左手五指如抓似把,後发先至,已到了敌人喉下。
刑刚号称开外胡子王,功夫甚是了得,右手由拳变掌如刀直砍书生左肘,左手由下往上穿入.一招“冰河倒悬”,击向书生下颚,又狠又毒!
就在二人各以生平绝学互攻,要取对手性命,金公子却适时伸手,一探一拂之间,就已逼退二人,含笑道:“在无花宫千万别争风吃醋!”
他有意无意的望了在广场上吃喝闲聊的衙役一眼:“在门外由他们管,进了门嘛,哼哼!”只见那位姜班头也正好回头瞧向这边。
刑刚与书生虽是胆大妄为之人,却也不敢明目张胆去惹官衙。
金公子将那块价值连城的玉佩塞回书生手上:“钱多不能压钱少,後来更不能赶先到!阁下何不考虑一下先玩玩别的姑娘,下次总会轮到……”
他只是轻松挥手,就能化解以生命相搏的二人,书生知道此刻与金公子翻脸,非但讨不了好,反而会给刑刚有可乘之机,只得忍气吞声,怒视刑刚。
金公子又对刑刚道:“说到先来後到,你却要排在这位老丈之後啦!”
他一指那位锦袍老者:“他老人家可是规规矩矩,从昨夜就已留下了今宵的渡夜资…”这下连刑刚都也气苦。
被指明今晚有资格与“可人姑娘”共赴阮台的那位锦袍老者,大约也不想有人破坏情绪,上前打圆场道:“其实无花宫中的姑娘,个个美如天仙,个个都能侍候得男人销魂蚀骨,乐不思蜀。”
刑刚这个粗人莽汉的脾气,管他黑猫白猫,会抓老鼠就是好猫。能侍候男人就是好女人……这样一想心情豁然开朗,一推那书生手道:“走,先进去找个地方,叫一桌上好酒菜,老子请客边吃边找。”
他这开口老子闭口老子,虽是口头裨,听在耳中也是极不舒服……却又发作不得。那锦袍老者瞧在眼里,一拉书生衣袖,将他扯过一边,道:“不必气苦,老朽也是随便指个姑娘,就安心排队等候,今晚虽是轮到我,但也可以让渡给你,由你享用。”书生意外之极,瞪大了眼睛。
锦袍老者又道:“照你的意思,就以你手中这方玉佩为交换。”
刑刚脸色又变,但是无法发作。
不必硬拚硬斗也能获胜,书生当然毫不犹豫,将玉佩往他手中一拍:“就名麽说定了。”锦袍老者笑道:“一定一定。”
书生哈哈大笑,伸开双手,左挽锦袍老者,右挽红脸刑刚:“走,进去叫一桌上好酒菜,在下请客。”
正要举步而入,金公子又拦住:“慢点。”
书生怒道:“又怎麽啦?”
金公子道:“阁下的扇子不留下吗?”
书生道:“扇子也不能带?”金公子道:“别人的扇子尽可带上十把八把,阁下嘛……”刑刚一怔:“他的扇子就不行?”再一打量,失声惊呼:“原来你就是名满江湖,人称“玉扇书生”的…胡辛,胡大侠。”胡辛大笑:“想不到你刑刚偏处开外,竟也听过我胡辛之名?”
刑刚却一甩手将他推开,道:“此地禁止斗殴,走,咱们到外面去。”锦衣老者一征:“你怎麽得罪他了?”胡辛更是狂笑:“我胡辛这辈子得罪的人太多,那里会记得在何时何地,为何开罪於他。”刑刚吼道:“你可记得,去年在张家口独孤蓊客……”
胡辛大笑:“原来是为了那两只“百年老套”?”
他走向刑刚:“胡辛闯荡江湖,随时会得罪任何人,也随时准备拿命来赔,不过今晚……”他望了望锦袍老者一眼:“胡某却非得要先尝尝那“可人姑娘”的美味不可!”刑刚怒吼:“不行,独孤蓊客的仇等不得明天!”
胡辛冷笑:“你敢在这里对我动粗?”
“有何不敢?”
他一把抓起自己的幡龙鞭,金公子只是对他怒目而视,却并不阻止他取回自己的兵器,沉声警告:“休得坏了无花宫的规矩!”
刑刚一跃而出,落在广场中央,大吼道:“来来来,出来一决生死!”
胡辛哈哈大笑:“在门口等著,等明日天亮……”他一面故示大方,放下手中摺扇,又主动解下袖内暗藏的一筒银针,一面向金公子道:“现在可以进去了吧?”
金公子仍在冷笑,莫测高深。
胡辛怒道:“莫非你是故意刁难?”
金公子声音冰冷,一字一字地出口:“玉扇银针,金环偷心!”
胡辛骇然失声:“你……你怎麽知道的?”
金公子道:“在下忝为无花宫“四公子”之一,今晚又负责门禁安全,要是被育小无耻之辈偷鸡摸狗的混了进去……”
刑刚怒恨之极,厉吼道:“难怪独孤蓊客会栽在他手里,原来他还有“金环偷心”!”胡辛一下子脸色惨白。
金公子漠然冷笑:“若非你得意志形,又怎会逼得我当众拆穿你的秘密?今後你在江湖上怎麽混?”
刑刚手中蟠龙鞭“涮”地一抖,那龙口中含有金铃,叮铃铃一阵响,鞭身上的活动鳞片亦哗唧唧抖个不停,声势惊人,厉声道:“好,老子就在这里等你,除非你一辈子别出来。”胡辛已经汗如雨下。
金公子冷冷笑道:“你是要进来,还是出去?”
胡辛失魂丧胆,他这辈子作恶多端,冤死在他这秘密武器“金环偷心”之下的人太多,不知有多少人在外面等著要找他报仇……
“金环”之秘一被拆穿,往後这世界再大,只怕也无他容身之地啦!
他嘎声道:“这本是我胡某天大的秘密,你怎麽会知道的?”
金公子笑道:“这却是我无花宫的天大秘密,又何何能说与你知?”
胡辛终於完全崩溃,跪了下来:“金公子救我……”“我不能救你,无花宫却能。”
胡辛抖声问:“无花宫如何救我?”
“卖身为奴,终身托庇无花宫,再不踏出一步。”
※※※※※※※※这无花宫趣事颇多,薛无双自己的事也不少。
入夜之後的簸花宫,宾客盈门,座无虚席,甚至在花木草坪间,曲桥回廊上,到处挂著明晃晃的宫灯,所有能利用的空间,全都摆上了桌椅,排上了酒筵,坐满了宾客。酒菜极为丰盛,侍女更是妖娇美丽,服侍周到,为的是方便这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宾客“寻幽探胜”……
暖翠阁里的可人姑娘当然是不必像她们那样,要去应付这些色眯眯,又急吼吼的“嫖客”的,她只须打扮得华丽高雅,坐在一座视线良好的高台上,在灯光照耀如书的光线下,轻抚瑶琴,偶尔轻轻哼唱两句,偶尔抬头望宾客投过一个微笑……
也可以偶尔端起玉盏,就著一点朱唇,轻轻啜饮香茗。
她是无花宫中千里挑一的名花,是精心训练培养的“摇钱树”,她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莫不叫那些男人心跳加速,她的渡夜资太贵,她多数的夜晚是空著的,偶尔也有“真个销魂”的,也只是让他打一炮就赶出去。
就这一炮,也是够让那个家伙一辈子沾沾自喜,逢人吹嘘道:“那可人姑娘……啧啧……”这可人姑娘真是摇钱树,她就连喝杯酒,唱一曲,摸一摸,都能替无花宫赚银子,何况“无鱼虾也好”,慕名而来,只为了多瞧上几眼,最後“玩”别的姑娘的,更是如过江之鲫难怪无花宫对可人姑娘千依百顺,捧得上了天。
薛无双在她这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