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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胡思乱想中,突听到舱外的江面上,一阵嘈杂,似有人在遥远处呼喝大喊:“喂,那船上有人麽?赶快排过来检查!”绛儿一惊,见李莫愁仍是闭目静坐,相应不理,她也就不动了。
耳边传来各种声音,扁舟无人操纵,随波逐流……江涛拍击船身,一条快艇驶近之声,钩镰搭上扁舟,两船轻撞之声。
终於跳上两名锦衣制服的公差衙役,粗暴地掀帘而入,一见舱内竟有四人,不禁火大,厉喝道:“喂,你们都是死人哪!”李莫愁仍是相应不理,绛儿只好继续不动。
其中一名公差大怒,手中铁尺哗地像绛儿头顶砸去,李莫愁衣袖轻轻一挥,那公差如受重击,砰地撞破竹编舱壁,跌进江中。馀下这名公差大惊之馀,又开始大吼大叫:“快来人呀,恶贼拒捕伤人!”他自己却只是一跃退出舱外,将手中钢刀舞得哗哗作响,一面吼叫更凶:“快来人呀!我捉到杀人凶手啦!”
果然由四面八方,冲出数条快艇,艇上站满钢刀霍霍的公差衙役,将这条扁舟团团围住李莫愁这才站起身来,跨出舱篷;那名挥舞钢刀的公差,吓得立刻翻身跳入江中,又浮出头来大叫:“是她,就是这妖道姑,灭门血案就是她!”
李莫愁一瞪眼:“什麽灭门血案?”
那公差已被同僚拉上了快艇,此时人多势众,胆气又壮:“就是金陵凌家…”突然凌玉娇惊叫著奔出:“你说什麽?”那快艇上一名衙役班头,立刻认出她来:“你是凌家大小姐,凌玉娇?”
凌玉娇点点头,急切问道:“凌家怎麽了?发生了什麽事?”那班头道:“昨夜雷雨交加,凌府竟被强徒侵入,满门屠杀……”凌玉娇惨呼一声,腿软昏厥……
※※※※※※※※
金陵凌家是本地四大望族之一,建在玄武湖畔的凌氏家园,占地极广,此刻却是如临大敌般,被大批军勇衙役公差,团团封锁,阻止闲人出入。
正门进入,是一片宽广的广场,此时已排列了数十具白布覆盖的尸体,仍有衙役公差,不断地由里面各处,清理搜寻,不停地一具具尸体抬了出来,排列广场上。凌玉娇坚持要回到血案现场来看,绛儿与李莫愁只好带著那乞丐,陪著她一起来。一进大门,那惨状就令凌玉娇失声痛哭:“怎麽会这样?到底是谁这麽狠心……”
李莫愁一面扶住悲痛欲绝的凌玉娇,一面试探地问道:“想想看,你凌家可能与谁结了仇?”
凌玉娇突然挣脱她,向内间冲去,大哭大叫道:“哥哥你在那里?”一名挺拔英俊的青年将她拦住:“凌姑娘,你哥哥在这里!”他指的是停在广场正中的一列五具尸体中的第一具,一面扶她走过去,一面柔声道:“你千万要节哀顺变。”
那青年伸手掀开白布,果然是赫赫有名的金陵四少之一的凌少峰,也就是凌玉娇的哥哥凌玉娇伏尸痛哭,那青年道:“你嫂子及二房姨太,四个孩子,全在这里……”
凌玉娇悲哭道:“凌家上下,无一幸免吗?”
那青年道:“只怕是的。”李莫愁伸手将白布一掀,却被那青年一把握住手腕:“你要干什麽?”他腕力极强似一道铁箍钳住,李莫愁却只是冷哼道:“瞻仰遗容,可不可以?”
那青年运劲施压,谁知李莫愁任脉已通,不以为意,那青年暗惊:“你是何人?跟死者什麽关系?”
“李莫愁!”
他惊道:“莫愁仙子?”再次打量道:“怎会弄得如此狼狈?”李莫愁不理会他的奚落,迳自详细检查死者的伤势。
“看出什麽吗?”那青年道:“致命伤在咽喉,泉穴闭死,天突穴破碎!”李莫愁道:“金陵四少,技出鄱阳,比我燕子矶高明百倍,我那能看出什麽?”
那青年道:“你说什麽?”
李莫愁道:“你不就是金陵四少之一的赵少泉吗?能够闭他廉穴,破他天突,在咽喉致命一击的,可能凶手,你不是该比我更清楚吗?”
那青年语塞:“你……”他转身去扶起悲痛欲绝的凌玉娇:“此处已暂时由官府接管,著手调查…贤妹何不到我家暂住?”凌玉娇望著这一片伤心之地,只见官衙军勇正在忙进忙出。
她正犹豫,赵少泉又柔声道:“……舍妹正在为你担心呢!”李莫愁只是不想搭理这有点而气势凌人的赵少泉,所以她目光及停留在尸者凌少峰的身上,竟意外地发现,这凌少峰左耳之後的发际皮肤处,竟有一极细微的刺青,是一个续罗绸缎的“绫”字。
她眉头一皱,心头这位凌少峰是如此多情之人,将情人名字,刺青在自己身上,永远纪念。
却听凌玉娇道:“你说君璧妹子在家?好吧……”她随即抬头指著李莫愁三人道:“这三位是我的……至交好友,能不能同去打扰?”
赵少泉神色一变,李莫愁亦接口道:“君璧妹子?你是说赵君璧?人称妙手生花?”
凌玉娇道:“正是,你认识?”
李莫愁道:“对不起,这金陵赵家,声势太大,我那能高攀认识……我是不敢去打扰的。”
绛儿接口道:“我自然也不会去的。”
凌玉娇叹了口气,转向赵少泉道:“好意心领,我暂时也不便打扰。”
那赵少泉失望之情溢於言表:“那怎麽行?我答应了舍妹,保证一定会替她把你请回去的。”
凌玉娇道:“他日我会亲自去向君璧妹子请罪。”
赵少泉暗自焦急;李莫愁却突然改变主意:“好吧……”她向凌玉娇道:“既然你这位君璧妹子这麽热诚,倒不妨前去叼扰些时。”
赵少泉颇感意外:“你愿去了?”
凌玉娇亦喜道:“君璧妹子与我最好,一定不会让你觉得委屈。”
玄武湖占地千亩,略成弯月形,这赵府在玄武湖之北,与凌府遥遥相对。赵府气派,较凌府更盛,平日里车水马龙,门人食客不断,如今适逢巨变,闲人绝迹,因而更显空旷冷寂。
赵少泉慎重其事地用豪华马车,将她们二女一男,载入赵府,接进大厅。刚自落座,内室就奔出一位绝色佳人,抱住凌玉娇泣不成声:“总算找到你了,幸好你平安无事。”
凌玉娇顿时又被勾引得痛哭失声:“我哥哥嫂嫂死得冤枉,你要替我作主!”
两个女人这一哭,肯定没完没了;赵少泉轻咳一声,提醒道:“这里还有客人。”凌玉娇只好暂时收泪,指向三人向赵君璧介绍著:“这位是我的救命恩人!”
谁知赵君璧注视那乞丐,目现惊异之色。凌玉娇道:“这位是……”赵君璧道:“这位是莫愁仙子,这位是李绛儿。”她直指那乞丐:“这位又是谁?”“他是……”凌玉娇一下子面红耳赤,因为她实在不知该如何介绍。
幸好李莫愁接口道:“他姓盖,名奇,你可以叫他盖奇,也可以叫他奇盖。”
“盖奇?哼,只怕这是个假名。”说著一伸手,五只纤纤玉指,状如兰花般,轻抚而出,不著痕迹地攻向盖奇。
李莫愁早就由她眼神中瞧出有异,立时衣袖一挥,一股无形气墙,将赵君璧的攻势接下绛儿亦同时推出一掌,击向赵君璧,怒吼道:“你要干什麽?”
赵君璧冷笑:“好好,今日就领教一下燕子矶的神妙绝学。”她长身而起:“借花献佛”,双手一合一分,右手疾拍李莫愁,右手来抓盖奇。绛儿横掌切下,迫退她右手抓势,一招“乳燕投林”,迅快无比地抢入地胁下,骈指向上,“一飞冲天”,疾点她“志麻穴”。
赵君璧轻巧闪开,右臂一圈,仍向盖奇抓去,她号称“妙手生花”,招势曼妙,手出如花,却轻柔中极具威力,双手一挡李莫愁,一拒李绛儿,又能抽空攻向盖奇,真的神妙莫侧李莫愁”招“惊涛拍岸”,与赵君璧正面拍击,砰地震得各退一步。
她震惊之极,自从“阴维”打通,内力增加何止一倍,这君璧赵小姐,年纪轻轻,在以一敌二之下仍能接她这一掌,不禁毫气大发道:“好极了,向来只听说:衣霞翦云应含笑,骑鹿控鹤君莫愁。不信赵君璧的君字,真的会排名在莫愁之前!”
赵君璧亦心惊她一这位莫愁仙子武功之精,内力之强,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而脸上却仍冷笑道:“好事者定要念成句子押韵,真材实学又有谁能得知?”
李莫愁被激得豪气千云,厉声道:“绛儿退开,今天正好称称对方的真材实学。”
凌玉娇却惊叫道:“两位住手,这中间只怕有误会!”
赵君璧亦道:“君莫愁,君莫愁,君既不用愁,你又何必愁?”
李莫愁疾攻而上,攻势凌厉无比;那赵君璧果然“妙手生花”,双手十指忽尔微曲如兰,忽又合捧如菊,并指似梅,箕张成杏;状极悠美却杀著连连!果然不同凡响。二人这一场拚斗,指风掌影,渐渐由快捷转为凝重,攻一招飒然有声,接一掌砰然震动,掌拳之风时而波及盖奇,绛儿与凌玉娇都要小心保护著他。
李莫愁一招“款摆生姿”,左掌托右肘斜穿而出,被赵君璧一招“桃李争春”,双掌合力抵住,双方各自涌出强大压力,双方也因此而僵持不下。为要突破僵局,李莫愁全力催动自己内力,谁知在阴维任脉交汇之处仍似有滞碍,这一拚斗内力,立即隐隐生痛,汗潸潸下。
那赵君璧亦已强弩之末,虽在奋力撑持,也微现颤抖。
双方为了一句“真材实学”而拚斗内力,状似静止,实则凶险万分,就如土堤挡水,只要一寸之失,就会引得全面溃堤。凌玉娇又惊又雇,悔恨懊恼,实不该把救命恩人带来,惹上一场无谓的分争,任何一方有损伤都非她所愿。绛儿更是紧张万分,完全无意识地手指一紧,竟捏得盖奇惨叫一声:“啊!”只这一声,犹似晴天霹雳,李莫愁竟惊得内力一岔,由任脉反冲阴维,口吐鲜血,颓然跌倒。
那赵君璧一股内力顿失阻挡,尽数疾驰而出,砰然击中坐在椅上的盖奇。手残足废,毫无武功的盖奇,哪能禁得住一追雷霆万钧的一击?就连他坐著的檀木太师椅亦一时粉碎,他也惨叫一声,鲜血从口中喷出,往後翻倒地上。
绛儿大吃一惊,急去抱住盖奇,见他面如金纸,气息全无,不禁哭泣怒骂:“赵君璧,你好狠心,他跟你无冤无仇,为什麽要下毒手……”她冲过去:“我跟你拚了。”
凌玉娇心中一阵惨痛,忍不住地流下泪来:“中间……有误会。”
“什麽误会?她明明看我们不顺眼,一上手就对他下毒手!”
赵君璧虚弱已极,叹息道:“他长得像凌家血案凶手,又姓盖……”
“放屁!”绛儿怒吼开骂:“你听不出来盖奇就是乞丐二字?”
赵君璧道:“我伸手一试,才知他全无武功……凶手另有其人。”绛儿已红了眼,奋力冲前:“他活不成了,我也不要活了。”绛儿冲过去,冷不防赵少泉一掌击在她肩上,将她击得跟舱跌倒。
绛儿肩头剧痛,她却奋不顾身,一跃而起,大吼道:“好,你兄妹联手,吭声一气,一丘之貉,狼狈为奸。”
赵少泉拦在妹妹身前,冷冷道:“嘴巴放乾净点。”
绛儿怒吼,冲前疾攻:“什麽叫做乾净点?你们金陵四少,没有一个好东西,全都是伪君子真小人,下流滥一行。”
倒在地上的李莫愁急叫:“绛儿住手!”
绛儿已一古脑豁出去了,完全不顾那赵少泉武功不凡,更有众多家丁护院团团围住;一面拚死抢攻,一面仍在破口大骂:“那萧少卿冷血无耻,那徐少棠淫贱下流,凌少峰已经死了,不去说他,你赵少泉也……”
李莫愁气虚力竭,只能气极败坏地嘶吼道:“盖奇还有救。”
这一句才是当头棒喝,绛儿已一跃而至,从凌玉娇手中抢过盖奇,抱在怀中:“怎麽救他?”
李莫愁挣扎坐起:“你忘了在芦苇沙州?”
绛儿顿时醒悟,暗恨自己怎地没有想到,随即又面红耳赤,在这样情况下,竟要与盖奇……
李莫愁又道:“赵府可有静室?”
赵少泉不知妹妹心意到底如何,转头向她望去;赵君璧已忍痛撑起身子,伸手一按盖奇腕脉,诚恳地对绛儿说道:“他的伤势我最清楚,你可信得过我?”
绛儿顿时呆住,这种男女交合疗伤之事,怎能有外人在场?却听李莫愁道:“她肯舍身疗伤,那是更好。”
绛儿忽然明白了她的企图,她用“舍身”二字,可见她是要把这赵君璧拉到自己一边来。
绛儿向赵君璧道:“求之不得!”
赵君璧转向哥哥:“我要用爹以前“闭关练功”的静室,别让任何人来打扰。”
赵少泉立刻向众家丁护院吩咐:“听到没有?静室附近,任何人不得打扰。”
众人轰然应是。
赵君璧这才领著绛儿,向内间走去。
悠闲的看吧
这静室在赵府後院一处幽静竹林内,鸟语呢喃,风摇疏影,令人尘俗顿消。
赵君璧将她引入静室,竹榻竹椅,